第54章
第54章
紅珠挽着袖子洗着蘿蔔,初一聽程文涵這話半響沒醒過神來,頓了頓才反問道:“這是什麽話?奇怪的人?”說着又是一笑,橫了程文涵一眼,笑罵道:“我瞧你這模樣倒真是鬼祟奇怪得緊。”
程文涵頓時不高興了,仰着臉反駁說:“姐!我跟你說認真的啊。”
紅珠笑了笑,一會兒才斂了打趣神色,問道:“好吧,你見着了什麽了?”
程文涵一聽這話卻又遲疑了,想了想才解釋了幾句,“實則也沒什麽,就是今兒不是上元節麽,外頭來來去去的人,可我們鋪子對面卻待了兩三人一直不走,初時我也沒在意,可見了幾回了他們直直往我們這兒打量,我心裏就想他們怕是打着什麽壞主意呢,後來我被客人叫走了,再回去看,那幾個又不在了。”
紅珠琢磨了一下,一時也沒能明白,但心裏隐隐生了些隐憂。
程文涵見此,卻覺得他的話将姐姐吓住了,便又多加了一句:“姐姐,其實真沒多大的事,我只是……只是覺得他們那幾個不似好人。”
紅珠便安慰他說:“嗯,我曉得了,回頭再見着人再說吧。眼下也說不上。”
程文涵聞言便點頭應了。他終究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又是向來覺得他姐姐能幹厲害的,一把這奇異的事告知姐姐之後很快就不放心上了,反倒問起朱家今兒如何。
紅珠一邊忙着,一邊應付他幾句。轉頭程文涵就出去幫忙了。
想着今兒過節,晚飯紅珠和程文涵還是得趕回朱家一道吃飯的,紅珠便趕緊備下兩鍋甜湯,方便夜裏賞燈的行人路過時叫賣,定然有不少過來食鋪裏歇腳吃些小食的。
這時前頭客人少了些,約莫都回去家中用晚飯了。有程文涵在外邊守着,鐘氏便進來打下手,一看紅珠預備齊全了,笑着又勸:“成了,今天也沒個人吃主食的,也不做大菜,你二舅一個人能忙的過來。”嘗了一口花生餡兒的湯圓,贊嘆道:“真是又香又甜,比我調得那些好多了。”回頭一看紅珠眼下有幾分青黑之色,心中很是憐惜,又問她:“如此兩頭奔波到底不是個事,忙過你家碧雲姐的事你們就該搬出來了吧?”
李二舅正好聽到這句話,便認真道:“我先前去找過中人問了,他手上的房子倒是不少,可真要樣樣合适的,卻也沒幾間,不是遠了就是大了。我看不如跟你娘商量商量,外頭房子不好找,即便不住到我家,先搬來食鋪裏也好。”又細細說道:“這裏邊廂房小,你跟你娘睡了,外頭一收了鋪子,就給文涵收拾個床鋪,就是簡便下也無妨。等往後碰上好屋子了,你們再搬過去。”
這房子的事紅珠也記挂着,她讓李二舅幫忙,自個也往周圍熟悉人家裏問過幾回,看上去這左右是尋不着合适的住處了。想及這事,紅珠也覺有幾分心煩,只想着忙過碧雲這事,就往偏遠些地方去找。李二舅說的住食鋪裏終究只是權宜之計,搬來搬去的倒顯得麻煩。紅珠便說:“左右還有些時間,先看着吧。”
鐘氏說:“依我說,你們母子三人若說要一整個院子是難辦的,不如還是尋雜院的好。”
紅珠如何不知這個道理,可若說住雜院,沒個隔斷也不成,如今外頭的雜院大大小小好幾家,院子廚房等公用,若遇上個個難纏的鄰居,怕是日子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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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舅瞅了鐘氏一眼,有些不耐地道:“我們那院子也是個雜院!”
這話裏到底有些責怪鐘氏的意思,鐘氏聞言臉上便有幾分挂不住。她先前拒了紅珠一家往他們家那院子,那顧慮的緣由她不好提,可李二舅又不是個傻的,如何會不清楚呢。就為了兒子李南興和紅珠的事,他們兩夫妻也吵嘴過幾回了,只是這事得商量着來,李二舅也不能硬逼着鐘氏應下。而反之,鐘氏為着這事也覺心虛,因而說起這屋子的事心裏還有幾分不自在。
紅珠早看出幾分端倪,便打斷道:“二舅別着急,總會找到的。”笑了笑又故意說:“也是我挑剔罷了。”
鐘氏只對她歉然笑了笑,紅珠搖搖頭也沒覺什麽要緊,可一會兒鐘氏卻像是忽然想及什麽,大聲說:“啊,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怎麽了?”紅珠訝異了。
鐘氏笑道:“瞧我,我真是個豬腦子,竟忘了這事。紅珠,古大娘有個妹妹,你也見過的,記得麽?”
這古大娘先前在李家早點攤子旁擺攤,去年有一段時間她腰上有些不舒服攤上的活計忙不過來,她妹妹還來幫過她一陣子。鐘氏這麽一提,紅珠就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記起來更多,這小古氏嫁了城中大布商應家的解掌櫃,那應家生意做得還挺大,解掌櫃這一年半載都得跟在應家老爺身邊走南闖北地進貨銷貨,家中便只留下了他那老母親和妻子小古氏,以及一個女兒。
鐘氏道:“那解掌櫃在外頭時間長,便是回來也時有住在鋪子裏,因而你古嬸嬸那兒一個兩進院子卻是冷冷清清。她家先前就将院子前後隔開了,後邊另開了門出入。前頭是賃給了旁人的,也是鋪子裏一個老夥計,只是過年前那老夥計辭工了,領着妻兒歸了家,院子便也就空了下來。”她頓了頓,又笑道:“先前古大娘提過一回,那時她說小古氏也想着是不是就不往外賃了,收拾回來自家住,又到年下了,更是沒那閑心再往外尋租客,屋子就空着了。可我如今細想,小古氏說不租了的話是沒準的。誰人不知她如今養了一個女兒,這才六七歲模樣,算起來一家子才四口人呢,怎生住得來兩進的房子?這屋子若再打通了,連個守門戶的人都不夠,倒不如還是賃出去換幾個錢銀呢。”
紅珠聽得有幾分心動,房主是熟人,那定然是好的,只不知那屋子位置格局,便問鐘氏。
鐘氏想了一會兒道:“就是應家大宅子的後巷,那兒多半都跟應家人有些關聯,前後左右的鄰裏都是識得的,卻是不會雜亂。我記得要租的那院子也不大,前邊是沒有南座的,北屋劃在了後頭他們自家住,真算起來前邊就是東西兩邊廂房,真不算大……我也只是聽古大娘提了一提,卻是沒見過。”
紅珠點點頭,那頭李二舅搶着說道:“沒見過有何難的,回頭跟古大娘問一聲,得了準話就去看看得了。”
紅珠便先謝了鐘氏,“二舅娘,這事先謝你,有你這麽記挂着,屋子住處什麽我是不愁的。回頭這古嬸嬸的屋子若是合适,辦成了我就置一桌酒請你!”
鐘氏一聽就笑了,“好好,我記得你這話!”
傍晚紅珠和程文涵回到朱家,李氏早做好了飯,葷素齊備瞅着很是豐盛。紅珠和程文涵累了一天,乖乖地擺碗筷坐好等着用飯。
朱老太太見着他們時不冷不淡地瞥了一眼,也沒言語。紅珠見她這般,曉得她這算是心情不錯了,省了一頓排揎。
果真如她所想,用飯時朱老太太很是高興,顧不上什麽規矩飯桌上就跟朱妍梅說了許多話,還讓朱桂達拿了她珍藏着的一壇梨花白出來,直說要和兒子女兒一道飲酒。朱桂達見親娘高興自然作陪,朱妍梅更是興起,說了許多笑話,一副彩衣娛親的模樣。除了朱碧雲依舊不在,朱伯修和朱紫蘭也守着老太太說話,一家子其樂融融。
唯有姜氏臉上氣色很是不好,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兩句。她這樣朱伯修和朱紫蘭都看出來,朱伯修起先還皺着眉和她說兩句,後來見她心不在焉,像是有些煩了,便不再言語。
朱紫蘭卻不是那樣乖巧的性子,見姜氏那般,早板着臉不高興,瞪着姜氏道:“誰不曉得那家子的底細,如今還難過煩心什麽,愁眉苦臉的這番做派看得人難受!”
朱妍梅飛快看了看她,只笑說:“紫蘭!正是高興的時候,提那些事做什麽呢。”
朱紫蘭哼了一聲,“不提那就當沒這事麽?我看往後這親戚也別當了,也莫來往,我就當我沒有外祖沒有舅舅得了!”
“你胡說什麽!”姜氏當着這般多人的面前被自家女兒揭短,自然是不高興的,立時就張口打斷了她,“小小年紀牙尖嘴利的,你還有點規矩沒有?”
朱紫蘭可不會輕易順着人,被姜氏這麽喝止她更是生氣道:“我沒胡說!娘,這還不夠丢臉麽?你若不覺得難受,今年過年怎麽你不帶着我們回娘家?”
姜氏頓時一滞,臉色大變,遲疑下才道:“這不是今年太忙了麽。”她擡眼看了看兒子,又道:“你哥哥身上又不好……”
朱紫蘭更不樂意了,小臉上譏諷笑了笑,卻說:“哥哥?娘,你可別拿哥哥的傷來說事,這說起來就更沒意思了。他們不曉得哥哥受傷了麽?這是躲事還是怕麻煩呢?不說讓他們如何上心如何體貼了,就也沒有個人過來看一看哥哥麽?”
一句話說得滿屋子裏的朱家人都變了臉色,不必多問,個個心裏都是極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