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見面
見面
最近的天氣格外好。
瀕臨夜幕，潮濕的海風驅趕走白晝的灼熱。往日裏看慣了的車水馬龍在今日看來也顯得十分新鮮。
蘇淩钰好心情地往停車的位置走。
剛上車，坐在駕駛位上思考着要不要去超市買些東西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
蘇淩钰勾起了唇角，暗猜是不是某個生悶氣小狗的電話。
剛拿起手機，可看到的備注的名字讓她的表情變了。
嘴唇繃直成一條線，在電話即将自動挂斷時，蘇淩钰按下了接聽鍵。
“媽媽。”
轎車飛馳在馬路上，開車的人逼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前面。
恰逢遇上紅燈，車子緩慢停下，蘇淩钰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腦袋裏又開始回放剛才的通話內容。
“小钰，媽媽回來了，今天晚上一起出來吃飯，地方我已經訂好了。”
“我很忙，下次吧。”
“有什麽事不能推掉，過來。”
抓着方向盤的手收緊，指甲蓋因用力而變得泛白。
直到後面傳來幾聲急促而又尖銳的鳴笛聲才把她從回憶中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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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淩钰反應過來，大口呼吸。随着車流發動車子，駛向她媽媽定好的飯店。
停好了車，蘇淩钰在飯店門口站定，和外面的店員詢問片刻，她就引着蘇淩钰在餐桌上落座。
到了飯點，吃飯的人很多。
但大多數人都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小聲交談。
坐在座位上的蘇淩钰能聽到最多的也就是湯匙觸碰瓷碗發出的清脆聲，觥籌交錯。
不遠處一排新鮮的食材橫放在脆冰上，各式各樣。
服務員遞來菜單，蘇淩钰微微點頭，手上翻了幾頁。
在她還不知該點些什麽的時候，耳邊傳出高跟鞋在瓷磚地面碰撞的聲音。
走路的人不急不緩，莫名給人一種濃厚的壓迫氣息。
那人目的明确，直奔蘇淩钰對面的座位。
在坐下前順手撈過對方手裏的菜單，快速的翻找了幾頁就向站在身邊等待客人點餐的服務員點好了菜。
對方點菜期間，蘇淩钰始終不錯目地看着對方的動作。
等對方點完放下手裏的包時，小聲地叫了對方一句：“媽媽。”
李曼雙手撐着靠放在餐桌前。
保養得當的臉看上去十分年輕，與蘇淩钰坐在一起，在外人看來似乎就是姐妹聚餐。
她的眼神看上去十分銳利，薄唇抹着淡色的口紅，應該是下班之後直接過來的，還穿着黑色的女士西服，有些風塵仆仆。
“剛好回來辦事情，就想着過來看看你。”
蘇淩钰眨了眨眼睛，低下頭。
“我很好，不用擔心我。媽媽工作那麽忙，要好好照顧自己。”
說到這個李曼就來氣。
“要是當初你就按照我給你挑好的學校和專業來報，現在你就可以來公司幫我的忙了。”
“當初為什麽不聽我的話一定要報你那個學校？”
李曼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的臉。
“不會是為了誰吧。”
本還把頭埋進餐桌的人驀地擡起腦袋，語氣激動地反駁。
“沒有！”
發現了對方狐疑的眼神，反應過來自己不太自然的情緒，蘇淩钰淡淡地說：“就是喜歡，喜歡那個城市，喜歡那個學校，就只是這樣而已。”
一直在觀察對方的李曼嘴角勾起笑。
“好好好，我不問，不想來就算了。”
恰逢點好的菜開始上，蘇淩钰不再說話，只是一筷子一筷子的夾菜，兩人沉默着吃完了飯。
李曼很快就停下了夾菜的手，撐着下巴看着對面的人吃飯。
“小钰，你今年也快二十八歲了，之前我從不催你，可我最近知道王總的兒子條件不錯的啊，你要不……抽個時間見一面？”
語氣十分委婉，可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強勢。
終于到正題了，這餐飯被廚師烹饪的秀色可餐，可坐在這享受這頓晚飯的人卻如坐針氈。
等真正聽到李曼說出這句話時，反倒讓蘇淩钰松了一口氣。
她停下夾菜的手，把筷子放到一邊，正色地回複：“我不去，我不想相親，不管是誰。”
“這有什麽啊，不合适還能當朋友，拓展拓展人脈，有什麽不好的。”
任由李曼把對方形容的有多完美，蘇淩钰都不作回應。
“我不需要人脈，我也不想談戀愛。”她堅決地說。
本來和顏悅色的人對于女兒這油鹽不進的模樣終于暴露出自己強勢的本質。
“媽媽又不會害你，見一面怎麽了。你這麽抗拒，難不成你在這已經找到人了？”
坐在對面的人深吸一口氣，她忍不住收起手拽緊自己的衣擺。
“沒有，就是不想而已，我自己一個就能過得很好，沒必要，也不需要再多一個插足我自己的生活。”
“我先走了。”
話音剛落，蘇淩钰拿上放在餐桌上的手機走出店門，忙不疊地啓動車子離開了飯店。
回到了家，蘇淩钰在玄關放下了車鑰匙，換上家居鞋靠坐在沙發上。
四周寂靜，蘇淩钰只能聽到自己或深或淺的呼吸聲。
沉悶的空氣堆疊在胸口，她嘗試大口呼吸可絲毫不起作用。
喉頭滾動，她用手抱住膝蓋企圖把自己埋成一團。
厚重的，窒息的環境快拉着蘇淩钰墜落，許多年都刻意遺忘的焦灼在身體的每根血管裏翻騰。
就在蘇淩钰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的時候，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這熟悉的音樂聲喚醒了她。
松開抱着腿的手，蘇淩钰閉着眼，接聽了電話。
“喂，哪位。”
察覺到對方語氣中的低沉，電話裏的人停頓了一會兒。蘇淩钰睜開眼睛，發現是張明意的來電。
她又喂了一聲，對方才敢說話。
“怎麽了，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猶豫了一會，蘇淩钰斷斷續續地說：“我今天和我媽吃飯了，她催我找對象。”
現在換到張明意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小心翼翼地說：“你接受了嗎？”
語氣很輕，帶着幾分不易被查覺的顫抖。
被這人一問，整的蘇淩钰突然冒起了一陣無名火。
“你很想我接受是嗎？”
她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但還是語氣沖沖的反問。
張明意慌了神，她笨拙地解釋道：“不是……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
不想聽對方說話，蘇淩钰挂斷了電話。
托對方的福，心裏的怒火驅趕走周圍的壓抑，她走到衣櫃拿好衣物準備洗澡。
二十分鐘後，吹完頭發的蘇淩钰坐在梳妝臺前抹身體乳。
整理結束，她躺回沙發拿起被自己遺忘在茶幾上的手機。
在界面上翻了幾下，蘇淩钰感覺自己的火氣又起來了，“
這人難道都不知道發幾條消息哄哄嗎？”這還說要追自己。
好不容易平靜的內心又翻騰起來，幹脆把電視打開，準備找幾部電視劇看看。
看了大概五分鐘，蘇淩钰的手機傳來消息提示音。
臭小狗：【【視頻】】
【不要生氣，嗚嗚嗚。】
還沒點進視頻看，但注意到對方發來的消息。蘇淩钰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手指點開了視頻。
裏面是類似于工作臺的地方，周圍滿是木屑。一個木雕擺在桌上，旁邊附贈的是張明意的講解。
“如圖所示，這是一個木雕。”
邊說邊把木雕旋轉了一周，讓對方能夠看清全貌。
“不過我還沒有上色，等我做完送給你，好不好哇。”
哄人的意味很明顯。
就十五秒的視頻，蘇淩钰不知不覺看了三分鐘。
對方還發了一段語音，她輕咳一聲，點開。
“是一只張開嘴巴的青蛙哦，可以吞掉所有不開心。”
終于，蘇淩钰的唇角彎起的幅度擴大。她倏地笑出聲也給對方回了一段語音。
“那就謝謝你咯。”
發過去還沒幾秒，對方就回過來電話。
“其實，我是想說，手表落在我這了哦，明天我把木雕給你，也順便把手表送過去。”
蘇淩钰起身，翻開包包查看，手表果然不在裏面。
她朝對方回了一句好，挂斷了電話。
滿身的郁結消散。
放下手機，又再次好心情地看起了電影。
*
電話那頭的人笑了聲，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對于蘇淩钰的媽媽，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事來。
她記得那是一個高三剛剛月考結束出成績的一個晚上，張明意照着往常一般去四樓找蘇淩钰。
還沒等她坐下，她就興沖沖地和坐在位置上的人喊道：“這次考試你又是第一耶。”
這語氣聽上去比自己考試進步還要激動。
蘇淩钰眼簾輕顫，語氣平靜地說：“這不算什麽的。”
拿出今天要寫的作業，擺好。
張明意終于問出了自己長久以來的疑問：“你成績這麽好，有沒有想過保送啊？”
“有老師問過我。”
“那去了嗎？”
“沒去。”
“沒去？”
“不讓。”
拿着筆的張明意啊了一聲，深覺可惜。
“明明是很好的機會啊，為什麽不讓。”
“我媽媽……她已經幫我決定好要去哪裏讀書了。”
蘇淩钰的聲音淡然，透露出對于這件事情的不太在意。
張明意疑惑地皺起眉，“那你自己想去嗎？”
“不重要。”
“？”
“我媽媽她……很固執的。沒必要為這件事情而沖撞她。不去就不去吧。”
對于蘇淩钰的話，她感到萬分不解。
“自己的人生耶，當然要自己做決定。稀裏糊塗地把未來的路給別人安排不是很沒意思。”
蘇淩钰抿了下唇，看着張明意的眼睛，說：“逃不掉了，已經輪不到我來做主了。”
……
回憶結束，張明意把自己摔進椅子裏。
她一直都知道蘇淩钰的媽媽是個很強勢的人，她真的太愛她的女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