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人
死人
“你到底是誰？”宋宛然神色肅穆地問。
宋宛然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有一個人會問出她這句話。而問出她這句話的人還是郁文大長公主。
宋宛然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畢竟，這是連那個女人都不清楚的事情。她早就該死了的，她現在多活一天都是偷來的。而這些，她卻不能對任何人說。
這個世界上，盼着她死的人太多了，想殺她的人也太多了，甚至動手殺她的人更多。可是，那些敢動手的，都死了。所有的人提到她，都恨她入骨，卻又無可奈何。那些人甚至除了一個名字，除了一個身份，連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因為，知道她模樣的人大多是都是想要殺她的人。而那些人，都死了。可是，沒有人知道，曾經有人成功了的，她本就該是一個死人。
“果真是你呢。”郁文大長公主輕嘆道，“你的消息可真是難查，畢竟，知道你長相的，除了你們天羽教的人意外，其他人都死了。”而天羽教整個教派從上到下，宛若一塊鐵桶，縱然是她也查不出多少消息。
“不愧是流風閣閣主，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宋宛然收殓起臉上的嚴肅，似随意般靠在門邊上。
“都說你是個沒腦子的，我看則不然。”郁文大長公主笑道，“不用守在那裏，我不會跑的，也不想對你做什麽。否則，我早就把你的身份和你做過的事情抖出來了。這世上，想要殺你的人太多了，就算是你武功再高，身份再高，也架不住有那麽多想殺你的人吧？再說了，殺了你，我也會很麻煩的。”
宋宛然聞言，随意找了個地方一坐，把身子一歪，一副随時都會睡過去的樣子。
“我倒是沒想到，流風閣閣主居然會是郁文大長公主。”宋宛然頗為意外地說。
話本中，除了愛寫一些才子佳人，公子王孫之間的故事，最愛的便是寫一些江湖事了。所有的百姓都以為，這天底下消息最靈通的，就是話本中的江湖百曉生，卻不知道，這天底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卻是流風閣。而宋宛然更沒想到的是，流風閣的閣主就是郁文大長公主。
郁文大長公主也不問宋宛然是如何看出她的身份的，就如同宋宛然不會問郁文大長公主是如何看出宋宛然的身份一般。郁文大長公主從來都不認為，宋宛然是真的蠢。能在那種地方活下去，就算是蠢的，也比旁人機靈。
“你當年在栗山已經身中劇毒，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活下去的？千蝶醉的毒可是無解，到底是誰救了你？”郁文大長公主帶着幾分好奇輕聲問道。
當年宋宛然孤身一人前去栗山，卻中了埋伏，身中劇毒。千蝶醉號稱無藥可解，而當時宋宛然身邊更沒有可用之人。宋宛然再次出現的地點卻在千裏之外的雲霧山不說，還氣色紅潤，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剛經歷死亡的人。若說宋宛然此後和從前有什麽不一樣，一是變得更懶了，二是對話本起了興趣不說，還親自動手去寫。
根據當年的情況，定然是有人救了宋宛然。可是那個人是誰，郁文大長公主卻沒有一點兒消息。郁文大長公主更是想不出，這世上什麽時候出了這麽一個奇人，不僅能解千蝶醉，還能讓她傾盡全力都查不出蛛絲馬跡。自從郁文大長公主執掌流風閣，還未碰到這麽奇怪的事情。郁文大長公主對流風閣并不是多麽用心，卻比她那個一心撲在愛情上的母妃強。郁文大長公主自認為這天底下發生的事情，只要她想，就沒有她查不到的。連她那個難搞的皇弟和這妖女當年發生的事情，她都查到一些，卻惟獨查不出救了宋宛然的人。
這些年來，郁文大長公主只做了兩件事，一件是追着武安侯到處跑，另一件事請就是查出那個人。結果，武安侯她是追到了，偏偏這件事情她卻查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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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訴我好不好？你若告訴我，我就答應你三件事。”郁文大長公主神色溫柔地說。
宋宛然雖然懶，卻也明白流風閣閣主應承三件事意味着什麽。可是宋宛然卻無法答應。
郁文大長公主見狀，便知道問不出什麽了。
她許以重利，宋宛然都不答應，郁文大長公主便更加好奇背後之人到底是什麽人，居然能夠讓宋宛然如此畏懼。至于宋宛然不願意讓自己恩人暴露在別人面前什麽的這些理由，郁文大長公主從來都不相信。都說她的那個皇弟是個随性的，做事更是心狠手辣。郁文大長公主對此卻是噗之以鼻。她的那個皇弟随性不假，心狠也不假，卻是個有原則的。雖然郁文大長公主這麽多年來都不明白自己那個皇弟為什麽要堅持那些所謂的原則。
若是真說狠辣，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比得上眼前這位。只不過，眼前這個懶，否則死在她手上的冤魂不知道還有多少呢。
“你不說便算了。”郁文大長公主也不追問，“你知道什麽是愛情嗎？”
饒是宋宛然也被郁文大長公主突然轉換的話題一愣。和未出閣的姑娘讨論愛情，一般人是做不出來的，偏偏屋子裏的人沒一個是正常人。
“不知道。”宋宛然果斷搖頭，愛情那麽費腦子的事情，她才懶得想。
宋宛然一直覺得，那個女人比她聰明，卻已經從滿世界尋找真愛變成了滿世界尋美男睡覺了。
“你也不知道啊！”郁文大長公主的聲音夾雜了一絲遺憾，“你寫了那麽多話本，我以為你知道的。”
宋宛然打了一個哈氣，她寫那麽多才子佳人的話本，還不是被逼的啊。而且，雖然她寫了那麽多才子佳人的話本，可是她從來都不知道兩人到底是怎麽相愛的。不過，她看過的話本多啊，照葫蘆畫瓢就是了。反正只要是男女主角最後就是會相愛的。再懶一些的話，開篇男女主就已經相愛了，只不過是因為各種理由分離了而已。
“你為什麽非要知道這個啊？”宋宛然實在想不明白，這麽麻煩的感情郁文大長公主為什麽非要去弄明白。
“你知道嗎，我母妃為了一個男人進宮，結果卻沒争過一個死人。”郁文大長公主的聲音夾雜着幾許嘲諷，幾許不解。
宋宛然發現，郁文大長公主對手很麽都是淡淡的，似乎也只有在談到自己母妃的時候，才有那麽一絲波動。可是，這一絲波動，不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死了，而是單純地理解為什麽一個人會為愛情而死。不過，仔細想想，若是那個女人死了，她會傷心嗎？宋宛然假設了一番，醞釀了一會兒情緒，就在宋宛然自己都要騙過自己，覺得那個女人死了的時候，宋宛然發覺，她一點兒都不傷心。這一瞬間，宋宛然釋然了。
“活人怎麽可能争得過死人？”宋宛然幽幽的開口，“這種事情我不動腦子都知道。”
“為什麽？”郁文大長公主有些不解地看着宋宛然。
在郁文大長公主心中，死人就是死人。只要時間足夠長，便能将其淡忘。雖然郁文大長公主更喜歡死人，因為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可是郁文大長公主卻不得不承認，人一旦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從來沒有哪個死人，能夠讓郁文大長公主記得的。哪怕她母妃，她也只記得她明豔的容貌和為什麽而死，僅此而已。
“話本上都是這麽寫的啊！”宋宛然理所當然地說。
郁文大長公主看着宋宛然，滿臉都是疑惑。
“話本上的其可當真。再說了，你還能記得住幾個死人？”郁文大長公主反駁道。
郁文大長公主的性格偏柔，偏冷漠，連帶着反駁人的語氣都是淡淡的，仿佛什麽都不能入她的心一般。所以，宋宛然并不怎麽想回答她的問題，宋宛然待在郁文大長公主身邊只想睡覺。可是偏偏這份寧靜，讓宋宛然很是喜歡，連帶着都不忍不回答郁文大長公主的問題。
“記不住，我連活人都記不住。”宋宛然頓了頓，目光微垂，似在思索，又似在懷念着什麽一般。
“所以這是矛盾的。”郁文大長公主微微蹙眉。
矛不矛盾，宋宛然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倘若有一個人真的進了你的心，那便再難忘記。可是，這不是愛情。心悅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宋宛然并不清楚。
此時，宋宛然已經從坐在那裏，變成了躺在郁文大長公主的床上了。宋宛然一直覺得，一個人是美是醜都無所謂，因為一劍下去都是死人，更何況，她自己就是個絕色美人。
可是此時的宋宛然，卻覺得郁文大長公主很美，越看越美，美得自己都有幾分不忍。宋宛然想，倘若她是個男人，便娶了郁文大長公主，這樣那個女人也不用總唠叨她了。宋宛然甚至覺得，若是娶了郁文大長公主，她可以安心地從早上睡到晚上，再從晚上睡到早上了。躺在郁文大長公主身邊，真的太有睡覺的欲望了。
“你在想什麽？”見宋宛然不說話，郁文大長公主便問道。
“我在想，待在你身邊我更想睡覺了。我若是個男兒，便娶了你。”宋宛然直言道。
郁文大長公主聽了以後，點了點頭。
“有道理，倘若我是男兒，我也可以娶了你。你長得這麽漂亮，比武威侯還好看，和你生的孩子，定然比和武威侯生的孩子要好看。”郁文大長公主嘆息。
“唉，可惜啊，我們兩個生不了孩子。”宋宛然忍不住嘆氣，要不然，娶了郁文大長公主又何妨？
郁文大長公主也嘆氣，她想要一個女孩兒，想瘋了。而宋宛如的那個娘想想要抱孫子，也想瘋了，她們兩個都需要孩子，可是偏偏她們兩個在一起生不出孩子。
“對了，你母妃最後怎麽樣了？”宋宛然難得的好奇。
“她進宮多年，發現自己永遠都比不過一個死人。所以，她幹脆把自己變成了死人了。”郁文大長公主說的時候一臉輕松，仿佛那人根本就不是她生母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