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一直緊閉雙眼的袁思楠以為自己死定了,在秋千飛出去的瞬間,她腦子裏閃過了許多念頭,有不甘,有遺憾,但更多的,還是不舍。

母親每個月的療養費不菲,這個承受了中年喪夫之痛的女人曾經是袁思楠最大的依靠,可再堅強的人依舊抗不過病魔的糾纏,一次腦溢血,讓這個自立自強的女人癱在床上,只有左手和左腿能稍稍活動。

為了不連累兩個還在上學的女兒,她嘗試過很多種自殺的方法,萬幸每次都被救了回來。

最後一次割腕未果,袁思楠跪在母親床前,用母親割腕的碎碗片在自己手臂上深深劃了一道,并狠狠地說了一句:“你要是死了,我就殺了妹妹,然後自殺!”

那一刻,母親被驚呆了。她不敢看曾經溫柔堅強的女兒眼裏,那決然的神情。打那以後,不管日子再怎麽艱難,她都沒動過自殺的念頭,因為她終于意識到,她不僅僅是她們姐妹的負擔,更是她們生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直到現在,那道劃在袁思楠左上臂的傷痕仍在,至于它的由來,是她們母女的秘密,誰都沒有對小女兒說起。她們都不希望年紀還小的袁思思承受這些現實,她們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享受她美好的人生。

但如果連她也出事,那母親的療養費就要妹妹承擔了吧?那一刻,袁思楠是後悔的,如果她沒有蕩秋千,一切的悲劇就可以避免了。

可世上從來沒有後悔兩字,若能後悔,袁思楠相信她的父親一定不會酒後駕車,不但自己車禍人亡,還害得她們母女扛上了天價的債務。她的母親也不會為了賺錢而不顧自己的身體,導致四十幾歲就腦溢血。

後悔,永遠都是老天開的玩笑!

疼痛似乎沒有想象中來得劇烈,袁思楠不可置信地睜開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下還壓着個人!

忍着身上的疼痛,袁思楠顫抖着伸出手去探關哲宇的鼻息,還好,有氣!

袁思楠長出口氣,看來她還沒變成殺人兇手,她的人生還沒陰暗到不可翻身的地步。

“喂,醒醒啊!不是沒死嗎?醒醒!”袁思楠輕輕地拍着關哲宇的臉頰,其實她更想像電視劇那樣來個耳光,不過人家是被她砸暈的,又是頭部先着地,袁思楠可不敢動作太激烈,免得真成了殺人兇手。

叫了一會兒沒反應,袁思楠的汗下來了,十年前父親酒後駕車撞死人的往事點點爬上心頭。就是那場變故,讓原本的小康之家變成了窮困潦倒,若是這個男人被砸成重傷甚至傷重不治,對她而言豈不是雪上加霜!

掙紮着從關哲宇的身上爬下來,袁思楠下意識看看周圍。這裏除了她和已經暈倒的男人就沒有其他人了,如果她這時候逃跑,應該沒人發現吧?

心思千回百轉,袁思楠最終把那些龌龊的想法藏到心底,要是及時救人,也許會讓她的財政情況更糟糕,但至少她不用背負心理的負擔。這些年她承受了很多精神壓力,要是再加上這筆,她會瘋!

“你堅持住,我去叫人救你!”站起身的袁思楠一陣頭暈,剛才雖然有人當了她的人肉墊子,但她本身也受了不小的沖擊,看外面一點事都沒有,可誰知道會不會有內傷!

拖着不太利索的腳步,袁思楠一點點向樹叢蹭,只有穿過樹叢,才能看到絡繹不絕的旅游團,才能找到救他們的人。

平時幾分鐘就能走到頭的路,今天怎麽走也走不完。袁思楠咬了咬牙,骨子裏的倔強激發出來,不顧腿上一陣陣的疼,勉強着跑了兩步,卻因為把握不好平衡,一頭栽倒。

“哎呦,沒事吧!”頭上驟然響起的說話聲讓袁思楠一愣,擡頭一看,四個西裝革履的白領男女穿過樹林,看到她摔倒,都跑過來扶她。

“我沒事,他,他……”半靠在唯一一位女白領的身上,袁思楠吃力地指指關哲宇的方向。三個男人一眼就看到那邊躺着個人,都急忙跑過去查看。

“總裁?”

“總裁,你怎麽了?”

……

袁思楠被周圍突然嘈雜的環境弄得不知所措,她只記得自己跟着上了車,被拉進醫院,又跟着一群人蹲守在搶救室門口。直到有人想起她也是傷患,袁思楠才被護士拉着去做全身檢查。

檢查之後,袁思楠松了口氣,除了肘部的擦傷和腳踝的扭傷,她的身體一切健康。倒是成為人肉墊子的總裁不太樂觀,據說頭部撞擊很嚴重,搞不好會失憶。

袁思楠無語望天,又不是演偶像劇,失憶什麽的會不會太巧合了?說那人會變成植物人還比較有可信性!

局促不安地回到搶救室門口,袁思楠的心情很複雜。秋千突然斷裂,這個責任是公園的,但把人砸成失憶,責任可是她的,難不成她又要增加一項穩定又艱辛的支出,直到那家夥恢複記憶?!

胡思亂想着,袁思楠都沒注意到有人在跟自己說話。

“袁小姐?袁小姐?”先前扶過袁思楠的女白領試探地叫了幾聲,見袁思楠沒反應,還以為這姑娘被剛才的變故吓傻了呢。

“啊?啊!”袁思楠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眨巴着有點發紅的眼睛看着這位打扮得體長相出衆的美女——這才是她想象中白領該有的樣子!

曾幾何時,袁思楠以為自己畢業後也能當上白領,現在,她覺得白領這詞離她越來越遙遠了!

“袁小姐,是這樣的,我們想問一下當時的情況!”見袁思楠終于有了反應,旁邊一位穿着深藍色西服的男人禮貌地插言。

袁思楠渾渾噩噩地聽了半天才聽懂男人的意思,原來剛才在公園救了他們的三男一女都是昏迷那人的下屬,他們去公園是考察一個合作開發項目,而那片僻靜的小角落也是他們開發的範圍。

“袁小姐,我代表公司向您道歉,是公園沒能及時檢查設備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害得您被總裁砸傷,放心,我們會積極協調,給您滿意的補償!”男人說完微微一笑,又對等搶救結果的幾個同事低聲說了什麽,才離開醫院。

袁思楠撓撓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情——他們以為她才是被砸傷的那個?!

想想當時那場景,袁思楠覺得他們會誤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她到底要不要解釋呢?

不解釋,她心裏會很別扭,可是解釋了,對方的态度會不會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反而讓她賠償啊?

一想到裏面正在搶救那人十有八。九會失憶,袁思楠就有種“把這事爛到肚子裏”的想法,反正事實真相只有當事人知道,其中之一還失憶了,那還不是她怎麽說就是什麽!

再說正在搶救那個還是事故責任方,她會和秋千一起飛出來,那個男人也有責任,所以她小小地颠倒是非一下,應該沒關系吧?!

自我催眠着,袁思楠剛才還想落跑的心思頓時抛到九霄雲外,因為她現在必須确定被她砸暈的男人,到底失憶沒有!

搶救持續了三小時,當關哲宇被推出來的時候,袁思楠已經快睡着了。

起初,關哲宇的下屬還會勸她回去休息,一個女孩子受了驚吓又受傷,還是需要好好休息調養的。可袁思楠态度堅決,不确定關哲宇的情況就不肯走。下屬只以為這女孩熱心,倒也沒想多,只是在買飲品吃食的時候,多帶了她的一份。

握着手裏的熱牛奶,袁思楠緊張地連怎麽邁腿都忘了,一不小心擰到受傷腳踝上的筋,疼得她直皺眉頭。

“醫生,總裁怎麽樣了?”幾個下屬動作迅速地包圍醫生,一個個臉上全是擔憂。

“病人沒事,不過他頭部的撞擊挺嚴重的,出現了嚴重腦震蕩,會不會失憶要等他醒過來才能确定。”醫生說話永遠留了餘地,在情況未明前,只給了這種模棱兩可的答案。

跟着關哲宇進了病房,袁思楠搜腸刮肚地尋找留下來的借口。聽醫生說關哲宇今天肯定會醒,但具體時間不确定,袁思楠一個不相幹的路人實在不好意思要求陪床,尤其在衆人眼裏,她其實是受害人!

“咳,你們不是他公司職員嗎?這個時間不回去工作不太好吧?”

“咳,其實你們可以回去工作的,這裏有我呢!”

“不不不,我不能走!”

“為什麽?因為……因為我一走,你們就卷包袱跑路怎麽辦?他把我砸傷了,我總要盯住罪魁禍首吧!”

終于想到個合理借口的袁思楠頓時腰杆硬了,她現在是受害者,留在醫院看着關哲宇,是天經地義的!

衆下屬默了——他們不該把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女孩想得太善良!

把這批人趕出病房,袁思楠一把将單人病房的房門關緊,鎖好,回身……

“我把你砸傷了?”病床上,穿着病號服的關哲宇不知什麽時候醒過來,還自己坐了起來,臉上滿是揶揄和挑釁的笑容。

袁思楠默了——說謊果然會遭現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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