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上學就是玩,學習?那是為父母學的,抄襲着沈文華作業的張震就是這樣認為。
避開成天為學習跟他唠叨的媽媽,避開出差一回家就翻他書包檢查的爸爸,自己精心地在試卷上模仿着自認為大人的筆跡簽上爸爸的名字。在只是一條街的縣城小街上奔跑,在繞着小城的小河邊撒野,追着盡可能捕捉住的街道上流行的痕跡。
什麽叫未來?憧憬?這些個詞的名詞解釋,張震知道;實際的意義,張震不知道。追着那四季的變化,光玩都來不及!想,是可以;但是,僅僅只能是想。因為,那是根本就不能确認的東西,從小學開始,在作文上,他已經作了一次警察,二次科學家和三次将軍了,現在,導致張震也不清楚自己想幹什麽了,未來?還是讓‘未來’自己來吧。
坐在這樣的窗明幾淨的教室裏,張震很是別扭。其實,在縣中的學習生活也過了小半年了,現在說還是不習慣實在有點矯情,倒也不是因為和同學們的距離感,別扭的起源來自坐在他前排的沈文華。
無論上課還是自習,沈文華都是用這樣筆直的坐姿坐着,讓每天下午第一節課都要趴在桌上小睡一會兒的張震很有壓力。明明離後面的桌邊也就幾厘米的距離,沈文華就是不靠,讓張震光看就覺得腰很累,他的腰不累嗎?這種別扭的感覺,在泛着慵懶氣息的春天更是嚴重了。
初春的暖意讓坐在他後面的張震昏昏欲睡。全國統一頒布的夏令時讓人莫名其妙,再怎麽算計,一天還是不可能變成二十五個小時,多餘的夏令時反倒更是打亂了正常的作息時間。
把下巴頓在桌面上,張震盯着前面那挺直的脊背,他真的不理解,在這老師都感到困乏的春風裏,沈文華為什麽不随大流趴在桌上睡上一會兒?為什麽不往後傾上一點點——往後傾斜指頭寬的距離,就可以歇一歇脊背。
趴在桌上,張震腳尖慢慢地把桌腿往前挪,把桌邊靠着他的後背,那一刻,沈文華後背像是被燙了似的,往前閃了一點點,趴在桌子上裝睡的張震有點多管閑事的尴尬,又不好立即拉回桌子,半睡半迷糊的意識中,腳尖抵住的桌腿帶來一點點的重力,張震醒了,沈文華輕輕的倚靠了他推上前去的桌沿,盡管很輕,但是,他靠了!
雖然是同學,又坐在一前一後,但是,無論在學習還是愛好上,他們沒有什麽可交接的,只是,在自習課上,偷懶的張震在乏困中總是悄悄地不讓人注意的用腳尖把桌子往前挪上幾分米,距離就近靠着他筆直的後背。好像是一種秘密的約定似的,沈文華沒有再像第一次躲過,從桌腿傳來的重心感讓張震很愉快。有着秘密的味道,張震覺得很有意思,況且,躲在仿佛永遠不會彎曲的脊背後面是安全的,在心理上,張震認為講臺上的老師是看不見他的困睡。
耳邊是沈文華那清晰的不讓人覺得別扭、略帶着家鄉普通話的讀書聲。
老師們總是提沈文華來朗讀課文,可能是聲音聽起來很舒服吧,每次聽到沈文華讀課文時清朗朗的聲音,他的瞌睡蟲都會跑開,所以,他的語文、英語從來沒有下過平均分數線以下。
總是在認為老天開始真的暖了的時候,老天就會開玩笑似的帶來西伯利亞的寒流,寒流帶來了溫度的交織,不相同溫度的摩擦帶來了春雨。伴着春天的如霧的小雨,大家都走在八十年代末。
八十年代末,對于少年而言,政治是什麽?那是什麽?不曉得!北京的那些個事情,那是大人的事情,至于,為了什麽原因讓那些讓人無比羨慕的天之驕子們鬧在□□廣場,天天在語文、數學、英語中悶着頭往重點高中努力的少年少女們根本就不明白,也不會明白。
政治,這樣的事情本來就是大城市的專利,他們這樣的小縣城就是鬧得翻上天也沒有人管,鬧吧,鬧吧,這些年,中國鬧得還嫌少嗎?北京離他們這樣的小縣城遠着呢。
而,八十年代末,對張震這樣的十四五歲的少年是精彩的年代,第一次,臺灣的小虎隊讓中國的孩子們知道青春是可以用這樣多姿多彩方式來演示的。女孩子有瓊瑤,有席慕容;男孩子有武俠,還有帥帥的周潤發代言的賭神,有陳百強的一生何求,還有那怎麽做也做不完的作業和面臨的關乎人生第一小步的中考。
為了好在同學們面前炫耀,張震還好奇的問走南闖北的爸爸北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爸爸不耐煩地揮手,“去,去,去,小孩子問什麽?飽飯還沒吃上幾天,都是吃飽了撐的。”說着這話的爸爸有着迷惑和沉默。
歷史經驗證明,國家的新聞和現狀就是嘴上吵吵,老百姓還是眼不見心不煩的好。中國從來不是實際意義上的民主社會主義國家,對老百姓而言,先解決家人吃飯、孩子上學和住房這樣生活最基本層面上的問題再來考慮民主問題的好。誰對誰錯,是動亂還是□□,歷史會給與正确的答複。
生活得繼續,不管願意不願意,時代都不會倒流。
當下課鈴聲響起,課外休息中,男孩女孩一個一個組成自己的小群體,大家交流着港臺明星的小道消息,學校永遠是明星流行話題的最前沿。上課鈴聲一響起,男生女生各就各位埋頭苦讀,北京的事情遠遠不如他們将要面臨的期末考試來得重要,分數才是學生、老師、家長最重視的事情。
期末考,張震成績還不錯,就算是不怎麽喜歡讀書,畢竟還是留過級的,初一的基本教程,只要腦子不是真的傻,誰都考的不會太差。排下來,張震的成績還算是在全班的中游,對于這樣的成績單,張震滿意,張震的爸爸媽媽也滿意。
暑假跟着爸爸去省裏玩了幾天,接下來的日子,張震和夥伴們在就那一條街的縣城裏閑逛,光是每天沾知了、在河塘裏釣小魚也會讓他們樂上一整天。
對十幾歲的少年而言,暑假是短暫的,除了曬得黑黑的之外,張震發現整個兒暑假光玩了,作業還沒有動一個字。
沒有關系,暑假作業嘛,沈文華一定完成得很完美,抄他的就行了。張震一點也不為此擔心。
暑假後再見,最大的變化就是戴眼鏡的同學多起來了,而,張震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可能真的像老人所說的那樣,有學問的先生才會戴眼鏡,而對全縣錄像廳方位了如指掌的張震根本就不近視,就算坐到教室的最後一排,他對黑板上任何方位的粉筆字都看得很清楚。
暑假一過,站在講臺上幫着老師整理暑假作業的沈文華也戴上了眼鏡,是戴上眼鏡的效果還是本來的感覺?張震覺得沈文華好像有點變化。不過,對于現在的張震而言,在老師要交暑假作業之前,他得趕快把作業抄好。
新學年,新氣象。班級例行不記名的選舉班幹部的第一次班會上舉行,在班長的選舉中,張震選的是沈文華。
一學年的接觸,雖然也沒有說過幾次話,但是,張震認為,沈文華成績好,人也不傲氣,雖然不主動和同學來往,但是,同學有什麽事情請教他,他從來也不會不耐煩,而且,最重要的是,班級有什麽事情,沈文華從來不會跟老師打小報告。而且,從上一學期看來,沈文華管理班級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在這個班級中,除了沈文華之外,誰任班長都是擺設。
但是,就這樣,讀票的時候,沈文華的選票依舊是最少的幾票,那寥寥的幾票中,其中的一票就是張震的。
斜着邊角從書包拿課本,眼角瞄到沈文華的臉,那份平靜、祥和,似乎有些虛假,有些不真實,就像是隔着霧似的。
每一天的太陽繼續升起,老師趕着教程的進度,學生趕着追加的課程,應付着老師,應付着自己,更應付着考試。沈文華的成績還是排名為全班第一,在學年中也是很靠前的前幾名,在老師不在的自習課上,依舊是比班長更為有力度的管理者。
張震不知道怎麽去說,只是悄悄地不讓人發現地把座位抵到他的後背為終止的挪,沒有什麽可交織的張震只能用這樣的方法表達自己對他的支持。
只是,開學沒有多久,張震的座位就往後調動了。
不是成績的問題,那天下午,老師找張震談話了,同時還找來了張震的父母。張震怎麽也弄不懂,就和以前二中的朋友去幾次溜冰場,好奇的去過兩次舞廳,他怎麽就成了全學年知名的壞學生了?
下課期間,張震沒有形象的擡腿架在桌上,和新認識的談地來的男生海侃着最新看的槍戰錄像香港片,從座位的斜線無意瞄到下課還在座位上看書的他,不知為什麽,眼睛看到少年那挺直的背影,讓人感到的不是青春,而是一種沉寂,讓人覺得有種隐隐的心疼。
被少部分同學包圍的沈文華是安靜的,卻透着沉寂,人們稱之為孤傲。
被大部分同學排斥的張震總是躁動的,透着按捺不住的活躍,人們稱之為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