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對此,蕭霁北顯然有不同的見解,“洋妞固然性格張揚,不過男女之事卻還很是看得開,合則處,不合則散,鮮少糾纏。分手後偶然遇見一起喝個咖啡看場電影,還能一同憶往昔歲月,也是頂美妙的事。再說中國女人,現代的女性還好,接受了新思想新教育,整天叫嚣着女權,卻也不是可愛之處。但這其中也不乏守舊的女性,講究三從四德從一而終。原是說了兩句哄人的玩笑話,偏得她當真了,稍有不如意,便尋死覓活地鬧,什麽負心漢薄情郎一股腦的往你頭上按,你說冤不冤得慌?”
這哪裏是談見解,分明是發牢騷,顧雲起不由的失笑道:“敢情九少在這上頭吃過虧,才這般深有體會?”
蕭霁北冷哼道:“你少拿我說笑,等你哪天碰上了,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這原也是順嘴一說,不過提起這茬,顧雲起倒是想起來相親這碼子事,尋思着蕭霁北交際廣泛,興許知曉對方也說不定,便打聽道:“城北的呂家你可認識?”
蕭霁北打趣道:“城北的呂家我認識沒有十家也有八家,你說的是哪一家?”
顧雲起也覺得自己冒失了,搖頭輕笑道:“只知道城北呂家,再具體的我也沒有細問。”
蕭霁北不免好奇,道:“你這沒頭沒尾的,說說怎麽一回事,我也好幫你查查這城北呂家到底什麽來頭。”
顧雲起不想他小題大做,就将這事說與他聽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只是前些天家裏放出風兒要給我說親,我一遠房的表舅便介紹了呂家小姐。瑾瑜,你是知道我的,木讷又不解風情,沒有跟女孩交往的經歷,所以就想着略先了解些,別到時說錯話唐突了人家才好。”
言下之意便是應了相親,且對呂家很是看重,這卻是有些出乎意料。論年紀,顧雲起年長一些,卻是正直有餘穩重不足,且一心撲在醫學研究上,少與人走動,對男女之事更像是天生少了這根筋兒似的。這是這才回來沒多久,竟突然開竅了,着實稀奇了。蕭霁北不免打趣道:“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以為你只對白求恩和南丁格爾感興趣呢。我倒是好奇了這呂家小姐到底是什麽神仙人物,莫不是仙女轉世不成,連你這根木頭都上心了。”
顧雲起頗有些難為情,辯解道:“倒也不是,只是古語有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年紀也不小了,家裏也是催的緊,想着早日定下來也好,省去了許多麻煩。況且我與呂家小姐也未見過面,她是怎樣的性情也不甚了解,心裏總是不踏實,所以才想着跟你打聽,卻不成想你也揶揄我。”
蕭霁北疊起腿,手指在膝蓋上一陣亂彈,一派悠閑的樣子,“城北的地界大了去了,找一個姓呂的姑娘跟大海撈針一樣。其實你也不必麻煩,直接問問你表舅不就成了。”
顧雲起原對這事也沒那麽上心,反正總是要見面的,只是早晚罷了。不過是先前提起話來便說到這兒了,這會兒也覺得無趣就想打住了,便搖頭輕聲道:“所謂的表舅也是七拐八拐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我見都沒見過,再說他也未必清楚,只說是城北的,好像是什麽皖南胡同,我也沒放在心上,在電話裏聽他随口一說便存了一個印象。只是這位表舅恨不得将呂家小姐捧上天,倒是惹起了我我的一些心思,這才冒昧打聽。左右見上一面,什麽都見分曉了,現下我也不心急了。”
“皖南胡同……”蕭霁北微皺起眉頭若有所思,總覺得這地方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一時又想不來,便有些抓耳撓腮的不舒坦,“城北那一片我鮮少去,皖南胡同也不熟。”
“不熟正常,熟才奇了怪了。”顧雲書端着煮好的咖啡從裏面出來,接起了話頭高聲道:“那種地方九哥別說是去了,怕是都沒聽說過吧。”
顧雲起輕皺起眉頭,不解道:“這話怎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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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書将咖啡端給兩人,自己也端起一杯盈盈坐下,先是輕抿了一口,濃郁的香醇在舌尖上回旋纏綿,她頗為享受地閉了閉眼,很是滿意這個味道,然後才接起剛才的話茬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那一帶就是華陽城的破落戶,九哥這樣的人能去那種地方嗎?連我聽了都嫌髒了耳朵。”
蕭霁北置若罔聞,似乎沉浸在咖啡缭繞的香霧中,鼻子輕輕地嗅着,然後細細品嘗。倒是顧雲起臉色愈加難看了,他原就看不慣顧雲書嬌小姐的姿态,只是礙于親戚情分總是又留幾分薄面的,又不好在蕭霁北跟前數落,但又想殺殺她的傲氣,便回怼道:“既然連聽了都嫌髒耳朵,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顧雲書一門心思都在別處,竟也沒聽出這話語中的諷刺,她捏着銀匙姿态優雅地攪動着杯中的咖啡,慢條斯理道:“這還不是得拜呂家那對姐妹所賜,她們是我見過最粗俗不堪又傲慢無禮的姑娘了。”
“呂家姐妹……”顧雲起心裏暗想,這呂家姐妹莫不就是呂家小姐,若真是的話,那也太巧合了。不過轉念一想,城北姓呂家的人家少數也有十幾戶,哪能這麽巧合,所以想問的話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倒是顧雲書一眼就看破了他心之所惑,言語中隐約透着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怨氣,“是了是了,就是那個呂家小姐。”
聞言,顧雲起目瞪口呆,愣愣地問道:“你怎麽知道?”他跟蕭霁北談到呂家小姐時,她去煮咖啡了,回來接起的話茬也是從皖南胡同開始的,之後他們可是提都沒提呂家小姐的,她又是怎麽知道的呢?他這個妹妹真是越發的神通廣大了。
顧雲書高深莫測道:“我不但知道呂家小姐,我還知道你相親的對象就是呂家的小姐,不過不姓呂,姓秦,叫秦子衿。”
語罷,蕭霁北先是一怔,而後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裏卻是了然了,難怪覺得皖南胡同有些耳熟,原是他送她回家時去過的。
“秦子衿……”顧雲起在嘴上反複地叨咕了兩遍,随即贊道:“青青子衿,名字真是好聽吶。”
顧雲書翻了一個白眼,繼續道:“在城北呂家也稱不上什麽闊綽戶兒,不過就是中等軍官靠着溜須拍馬那一套不入流的手段巴結上了幾個有臉面的人物混了個肥差,偏得打腫臉充胖子,擺起了官老爺的排場,那呂家的小姐走路眼睛都是朝上的。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沒見過什麽世面,以為穿穿洋裝喝喝咖啡就是名門閨秀了,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呂家正經八百的小姐已經定親了,對象是一個末等軍官。至于秦小姐名字是好聽些,相貌也算标致,只是打小寄養在呂家,家世名聲可是一樣都拿不出手。不過這秦小姐總是仗着自己念了幾年的書,有那麽一丁點才華,就自命不凡,面上一副清高的樣子,私下卻結交那些有權勢有地位的少爺公子們,還不是起了攀龍附鳳的心思。我估摸着她費勁巴力地攀上你這枝高枝不定要怎樣撒嬌賣乖讨好你呢,我的好三哥,你可千萬別找了她的道兒啊!”
顧雲書這人三分精明七分傻勁兒,偏偏精明都沒用在正事上。先前她跟月橋在咖啡館拌嘴,月橋不小心說走了嘴,雖說的不清不楚的,但從只言片語中她也隐約嗅到一些蛛絲馬跡。再加上二伯父二伯母前些時候也問過她,身邊有年紀相當品貌好些的姑娘替三個留意着。三哥的事她也上心過一段時日,只是後來淑女節落選一時她成了笑話,便把保媒拉纖的事都放到一邊了。她原也是心裏存疑,想着一準是月橋故意那樣說存心膈應她,不成想回家輾轉一打聽,竟是确有其事。她知道這事後,氣得覺也睡不好了,飯也吃不香了,尤其一想到三哥和秦子衿若真成了,那她就跟呂家那樣的門戶做親家了,月橋那丫頭尾巴豈不是要翹上了天,那還得了?她越想越覺得無法忍受,就打定主意不能讓這樁事成,于是就有了今天這麽一遭,只是沒等她引入正題呢,就半路殺來了一個蕭霁北。
顧雲起自然不知道顧雲書百轉心思,聽了這一番話,卻還是堅持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竟還替人家辯解了兩句,“你定是與秦小姐接觸不深,聽了外頭許多閑言碎語,便認定了她愛慕虛榮,興許秦小姐并不是這樣的人呢。”
顧雲書氣結,真恨不得跟顧雲起沒有這一層親戚關系,也省得她瞎操心了。倒是一直沒說話的蕭霁北冷不丁地開口了,淡淡地說道:“她是你的親堂妹,總歸是不會害你,我倒覺得她的話言之有理,你該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