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竹葉青再度朝着紅景天發起進攻。
它彈跳而起, 發出嘶吼,尖牙上挂着蛇涎,打算強行吞吃掉紅景天的花葉!紅景天将自己的紅花閉合縮起, 披針狀葉子一直朝外, 誓要将它紮穿!
幾塊石頭破空飛來, 一塊擊中竹葉青的頭,第二塊擊中它的七寸,最後一塊擊中它的蛇尾,在碎石的沖擊下,可憐的竹葉青被擊飛, 骨碌碌地滾下山坡, 顯眼的青綠轉眼就消失在視線裏。
解決了竹葉青, 百草從農機裏跳落地,走近那片保持着警惕和防備的紅景天。
“我幫你打跑了竹葉青, 作為交換, 可以分我一株莖塊嗎?”百草在距離紅景天兩步遠的位置蹲下, 伸出手, 指尖萦繞着柔和親切的草木之氣。
葉子往左右兩邊挪開, 閉合的紅色小花伸出, 探頭探腦地觀察百草, 試探着将紅色小花放到百草的掌心。
百草輕笑:“我不要你的花, 我要你的莖塊,一點點就好。”
稍等片刻,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花葉下方的砂土松動, 紅景天歪倒枝葉,從土壤裏帶出一塊根莖, 沒有感情的草木遲遲不動,似乎表露出遲疑不決的态度。
百草也不催促,她等待紅景天做出決定。
畫面一度靜止,只有山間的風拂過百草鬓邊的發絲,吹動紅景天的小花和葉子,證明這不是定格畫面。
紅景天終于狠下心将自己的莖塊掰成兩半,大的那一塊遞給百草。
“謝謝,好大一塊。”百草欣喜,注入往紅景天注入一絲靈力,修護它的莖塊切口,之後又從農機取出她的藥田,在“高山區”的小土坡挖出一個小坑,将紅景天的根莖埋進去。
當百草展開藥田時,淺薄的靈氣從藥田裏絲絲縷縷散佚出來,異化的紅景天循着靈氣,往藥田方向挪了挪,小花扭向百草,看百草忙着挖坑埋根莖,它又繼續挪過去。
不一會,岩縫裏生長的紅景天換了個位置,它們長在藥田邊上,伸出花葉往藥田裏探。
藥田內外,宛如兩個世界。裏面萦繞着相當好聞的靈氣,它滋養着土地,也滋養着在藥田裏生長的綠植,草木生機濃郁,紅景天剛把枝葉放進去,便舒服得連披針狀的葉子都伸展開來,學着其他植物,用葉子吸收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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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過藥田,就不想再生長在坡地上。
搬家!立刻就搬!
成熟的紅景天學會自己刨土安家,它們本來就是生命力頑強的草本植物,生長在高寒坡地、草甸和林地的岩石縫裏,百草藥田的土壤不難刨,它們輕而易舉挪了窩。
百草早就知道紅景天狗狗祟祟的小動作,看它們把自己往深處埋,收斂起火紅的小花,留出一點細葉在外,佯裝自己是普通的雜草。
等它們安頓好了,百草按下嘴角的笑容走過去,“你們真的要住到我的田裏面去嗎?它對你們來說可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知道異化紅景天不理解,百草手指輕點枝葉,給它們傳輸自己制藥的記憶,“我會驅使你們,還會收獲你們的根莖,曬幹磨成粉,然後吃掉!現在跑還來得及,野外更自由自在。”
看到被百草炮制的甘草,紅景天驚恐地豎起針葉,但到底藥田裏的靈氣和草木生機過于吸引,而且野外不時會有動物來吃它們,倒不如給這個人類吃算了。
紅景天放下針葉,假裝沒聽見百草的話,都怪這個好聞的氣息讓草堕落。
“好了,醜話已經說在前頭,既然你們都同意,歡迎你們入住百草園,要跟其他花草好好相處哦。”百草拍手,靈力凝成細雨,均勻地灑在藥田上,瓜果青稞藥草紛紛舒展枝葉,汲取靈力。
紅景天猛然冒出綠葉紅花,增大自己得到雨水的面積。
田裏的植物得到靈雨的滋潤,洗去塵埃,葉子更加蔥籠,新來的紅景天和其他本土草藥看起來和諧相處,她便安心收起藥田,然後開足馬力,在校隊抵達第一營地時,趕上了。
海拔4000米的第一營地一派忙碌,放眼掃過去,碧空、奧羅拉、寰星的帳篷都紮下了,大部分校隊成員留守,毫無疑問,精銳已經朝着海拔5000米的第二營地出發。
“現場沒有發現聯邦、神泉和銀鷹的帳篷,有兩種可能,一、他們精簡隊伍,跳過了第一營地,二、他們從北麓登山,聯邦有時潛淵,神泉有羚珑,以他們的能力,直奔北麓的第三營地不是問題。”
紀一帆吸着氧,很不幸,他剛到第一營地,高原反應跟他親密貼貼,又暈又吐,反倒是在模拟訓練艙內發生高原反應的宇文林跟沒事人一樣。
他強撐着暈眩感,繼續說:“計劃要調整,項子焱、韓賀、蘇心茴,你們三支隊伍上去。到了海拔5000米後,韓賀小隊留下,要是藍潇體力不足也留下,其他人休息好繼續往第三營地出發。留守營地的人記得制氧,以備不時之需。子焱,務必保管好旗幟。”
“知道了。”項子焱拍拍他手腕內側,旗幟就收在裏面,他回頭問陳修:“好了嗎?”
“數據正常,能源正常,運行正常。”陳修扶了扶眼鏡,先前項子焱三番四次在植物園铩羽而歸,他讓機甲師将他的定制機甲增加一項,重型機甲切換成輕型機甲的功能,眼下在不利于重兵行動的尼洛雪山裏,這個花裏胡哨的設計終于派上用場。
紀一帆瞥見百草歸隊,詢問:“百草,你回來得正好,藥草采集到了嗎?”
“采到了,我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出發。”百草聲線平穩,絲毫沒有趕路産生的喘息。
紀一帆點頭,“諸位,加油!”
前三名小隊基本穿着輕型機甲,或背負制氧機、氧氣罐或背負物質,腰間系着紅綢,手裏拿着登山杖,前後用安全繩索相互聯結,繼續往山上出發。
晴空下,尼洛雪山銀裝素裹,分外聖潔,遠眺就讓人産生頂禮膜拜的震撼,而當身在山中,滿眼雪茫茫,聖潔也變得枯燥,看久了還容易眩暈。
“我們什麽時候還能到第二營地,你不會走偏了吧?”蘇心茴不由得懷疑,他們的前方沒有人,回頭望,第一營地的帳篷小小的,像沙盤模型的小房子,走動的人跟芝麻粒似的。
項子焱:“應該沒走偏,我們距離下一個營地還有500米距離。”
“哦哦,那應該就是前面了吧?”許岙擡頭,眼睛在雪山近處找了一個點。
“沒錯,就是那裏。”其他人煞有其事地點頭。
百草隐約覺得不對,她們應該往上爬了将近1500米的高度,怎麽距離下一個營地還要500米?
山上的環境瞬息萬變,上午晴空萬裏,中午下起了小雪,下午一邊出着太陽一邊飄着雪,山頂聚攏了一大團雲霧,天色晦暗下來。
“還是陰天登山好,剛剛陽光太刺眼了,看哪裏都覺得眼睛疼。”藍潇說道,她看着自己說話噴出來的白霧更濃郁,又問:“是不是降溫了?”
“沒有太陽曬着,體感肯定會涼一點的,是能源不足供暖不穩定嗎?”韓賀問。“禾嘉,你把保暖毯給藍潇……”
“……不用不用,我這裏供暖正常。”藍潇擺手。
薄片的雪花落在百草的羽睫上,冰涼冰涼的,她昂起臉,雪片在天空打着旋落下,隐有密集的頻率,山裏吹來濕潤的積雪,只是因為他們現在有輕型機甲包裹,一時沒有察覺外界的溫度仍在下降。
她睜開眼睛:“項子焱,全速前進,暴風雪要來了!”
百草剛說完暴風雪要來,山風應聲吹得強勁。
天氣确實跟中午那會不同,項子焱下令,所有人全速前進。
他走在最前,既是探路也是尋找營地的方向,美麗的雪山下,危險四伏,誰都不知道積雪之下會不會是萬丈裂谷,通往死亡的深淵。
其他人沿着項子焱的腳步,步履匆匆緊跟在後,看得出來,他們保存着大量的體力。
直播間的彈幕議論紛紛:【暴風雪?不可能吧,所有人的光腦都沒有提示暴風雪到來,就憑她看了下天空?】
【不管是真是假,他們提高速度了,一看就是留有餘力,沒準打算對上其他軍校的時候,當着他們的面子趕超過去。】
【隔壁頻道炸開鍋了,聯邦軍校馬上到終點,但時潛淵突然下令撤退!】幾個頻道來回看的觀衆帶着新鮮的瓜過來。
其他人一聽,迅速跳頻道,就怕去晚了,連瓜瓤都吃不上。
尼洛雪山北麓。
山頂飄揚的賽委會旗幟在一抹霜白之中相當搶眼,它無聲激勵着選手,終點就在眼前。
按照距離粗略估算,他們跟終點直線相距不到200米。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姜斯年喘着粗氣,給小隊的其他人打氣。
雲團堆積,空中灑下細雪,時潛淵停下攀登的動作,“撤!撤到南麓第三營地,動作快!”
“什麽?”姜斯年愕然,眼看勝利唾手可得,時潛淵竟下令撤退?然而主力隊沒有一個人反駁,他們只是擡頭看向高處的山頂,不甘心地往回退。
一間身披風霜的小木屋出現在遠處石壁下。
盡管高山出現小木屋是件奇怪的事情,一看就是主辦方的手筆,但它營造出了營地的感覺。
風越來越大了,裹挾着雪片跟刀似的,刮在他們的機甲上,輕型機甲急速運轉消耗能源供暖。
項子焱往前走了幾步,腳下發出微弱的裂痕聲,它被呼嘯的風聲遮掩。
從他們加速前行起,百草就用神識留意着項子焱的前方,那一下細微破裂被她注意到,她立刻拽住安全繩往後扯:“往後拉!項子焱當心!”
第一小隊的前五人好像被一股巨大的拉力往後拉,腳踩不穩地面時,他們下意識抓住安全繩索,而項子焱也感覺到腳下如履薄冰,他趕緊往後撤,剛被拉離原地,腳下猛然一空,絨絨的積雪和冰淩一同墜入深淵。
他在地上喘息片刻,重新站起來,讓人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一條裂谷僞裝成平地橫亘在他們面前。
如果晴朗無風的白天,這點距離他們可以飛過去,然而現在風速太大,怎麽走都不安全。
“只能做繩橋。”韓賀勘察地形,“那塊石頭可以作為定點,這邊……是這裏。”
他跟禾嘉掏出安全繩索和鈎子組裝起來,指揮其他人合力将繩索固定在這邊的大石頭。
蘇心茴問:“可那邊石頭怎麽辦?”
“我過去。”項子焱說着就要解開安全繩索的鎖扣,“然後我在那邊接應你們。”
“這個風速太危險了,萬一被吹出去……”蘇心茴按住他的手,“那你們把我當風筝收回來就行。”
“哎,別争了。”百草打斷他們誰過去的話題,“繩橋搭好,別啰嗦速速通過,藍潇凍到臉都紅了。”
卻見,山間裂谷中,綠意盎然的足有5人粗的茁壯植物纏繞着繩索,形成了一條生命通道,它們另一端牢牢結着小木屋那邊的大石頭,這還不是重點,為了美觀和安全防護,粗壯植物竟然還跟另一種金色網狀的植物相勾連,形成了扶手和防護網。
百草總是有辦法。
項子焱豎起大拇指,他先踏上繩橋,腳下植物如履帶一樣滾動,将項子焱等人安全無恙的傳輸到裂谷對面。
金色絲縷裹着茁壯植物唰地一下從繩索上抽回來,偌大的植物用葉子卷起積雪,擦去身上被人踩踏後留下腳印,之後縮小成正常植物大小跳到百草的懷裏瑟瑟發抖。
趕在大風雪來臨之際,他們進入小木屋,關門,将風雪隔絕在外面。
屋內除了放在牆角下的箱子,什麽家具都沒有,也沒有地板,衆人能清楚看到,屋子板材與地面連接的地方被穿岩鏈牢牢鎖在地面。
“這裏有一扇門。”宇文林第一時間靠近牆後不太明顯的門,他打了個手勢,許岙等幾個輕兵左右兩邊埋伏,百草将藍潇扶到另一側牆邊坐下,蘇心茴護在藍潇前面。
宇文林一腳踢開大門,風聲呼嘯,內裏是一處空蕩蕩的山洞,看樣子,主辦方是先找到了避風的山洞,再建立一個小木屋。“安全。”
其他人放下警惕。
“她怎麽樣?我摸着有點冷,但臉好像不是凍紅的,不會是發燒吧?”蘇心茴看向百草,他們三支小隊裏面,只有藍潇一個治療,其他人不是單兵就是種田,百草……應該算得上是醫師吧?
百草探了探藍潇的額頭溫度,借着探脈的功夫,用靈力探入藍潇的身體內尋找病竈:“是有點,應該是上山的過程吹了風,一冷一熱就起了燒。”
“把火生起來。”百草吩咐蘇心茴,而她則取出自己的藥田,攤開一半。“韓賀,幫我收一下麥子,許岙,接一點雪水回來。”
她的要求理直氣壯,其他人自覺聽從吩咐,沒覺得哪裏不對。
一個鼎呈抛物線飛往站在窗邊的許岙,他手忙腳亂接住,三足鼎看起來相當厚重,拿到手卻輕得很,“哪來的,我怎麽沒見過?”
“機甲比拼那會做的。”百草簡單解釋,她進入藥田,搖了搖某株豬籠草,豬籠草慢條斯理打開籠蓋,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她掏出了一塊茶磚、一塊用紙裹好的黃色油脂,一包鹽。
“我家植物特別喜歡囤東西,跟囤囤鼠似的。”迎着衆人的目光,百草嘆氣,狀似無奈道,“再不吃就要過期了。”
“……”信你的邪,但他們誰都不會傻得去揭發百草私帶東西,這一切,都是植物的鍋!
火堆熊熊燃燒,驅走小木屋冰冷的寒意,許岙接了一鼎雪,架在火堆上燒。
那株可憐弱小又無辜的植物從百草身後鑽出,蹬蹬蹬跑到鼎的跟前,拟人化地抱着跟腳伸出葉子烤火。
“留了縫隙吧?不然沒等風雪停下,我們先一氧化碳中毒。”百草說道,跟蘇心茴一起,扶着藍潇坐到鼎的旁邊烤火。
“留了,你可以放心……”許岙拇指指着窗戶,扭過頭來,窗戶被打開了一小半,他的視線跟窗外一人正好對上,他下意識一拳沖向對方面門:“啊噠!”
“小朋友很嚣張嘛!”對方接下許岙一拳,将他往外拉。
“你說誰是小朋友?”許岙紮緊馬步反手收拳,但正好如了對方的意願,他順勢從窗外翻了進來,攔住許岙的攻擊,好讓四五名單兵跟在他後頭翻進窗戶。
“一逗就惱火,還不是小朋友?咱們都不動手好吧?這裏是高寒地帶,萬一打起來上頭了,會要命的。”對方笑嘻嘻做出舉手的示弱舉動,“外面風雪這麽大,讓我們也避一避呗?”
“碧空軍校的山淞。”項子焱的目光從他衣襟前的校徽,落在他的臉上,他記得山淞,在“躲貓貓”追逐賽裏,他跟銀鷹的南宮仲呂聯手,別看這家夥金發碧眼,嬉皮笑臉,看起來極好說話,他的攻擊招招致人死地,或許可用獵豹來形容?項子焱微微颌首:“可以,但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大氣!”山淞舉起拇指,他們既然從窗外進來,窗下就是他們的地盤了,“坐。”一聲令下,碧空的主力隊成員齊刷刷坐下。
“咕嚕嚕。”水燒開的聲音,山淞注意到站在鼎後的百草,火光輝映着她柔弱的臉龐,她似乎經過了一場透支精神力的戰鬥,而她的隊友似乎都沒有發現她的疲憊。
百草握着磚茶,以葉子作刀,将磚茶一片片削進水裏,凍得梆硬的磚茶跟軟面團似的,任由它拿捏,茶葉落到沸水裏,不多會,澄清的雪水變得澄紅,濃郁醇厚的紅茶的香味飄逸出來,充盈整個小木屋。
她抓起一大撮鹽撒到水裏,稍稍攪拌後,再将一整塊凝固的酥油倒入鼎爐,繼續攪拌,原本被煮得發黑的茶水,與酥油融合到一起,變成奶茶般的色澤。
“噢,是酥油茶!”山淞嗅動鼻子,“好香,寒冷的天氣确實最适合喝酥……”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木屋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好不容易暖起來的屋子溫度頓時下去,門外漆黑如夜,能見度極低,看不到外面那條繩橋了。
“噢,碧空也在。”外面的人走進來,小木屋一下子變得擁擠。
“銀鷹的老朋友你們好啊,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山淞跟南宮仲呂打了一聲招呼,略有困擾,“可以把門關上在說話嗎?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