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要瘋了(二更合一)

第16章 他要瘋了(二更合一)

(一更)

淮煙沒有向默所說的好記性,過去了那麽多年的事,回憶本應該蒙塵發黃,但這三年裏,淮煙時不時拎出來擦擦蹭蹭,那些有祝城淵的畫面,反而越來越清晰,閃着鮮潤的光澤。

淮煙跟祝城淵說的下個月再說,但他們的第二次見面,是在兩個月後的七月中。

那兩個月期間,淮煙知道了不少關于祝城淵的信息,年齡,朋友,喜好,甚至是他的家庭住址,跟他隔了半個地下城。

可真遠。

祝城淵從小體質優于旁人,最後被選拔到父親的訓練基地進行教養培訓。

幾年前祝城淵還是父親身邊的秘密特戰員,但因為一次任務受了重傷,一年前被調回地下城,進了暗河監測所工作。

淮煙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那麽好奇,甚至幾次在夢裏夢到後視鏡裏那道站在路邊,抱着玫瑰花的落寞身影。

他夢裏的祝城淵不再挺拔,變得像塊兒易碎的鏡子,只要他的手指一碰上去,指尖觸碰的地方就毫無征兆地開始碎裂,裂痕從他手指點的開始,快速蔓延。

淮煙不想看鏡子的碎裂。

一開始的那幾天,淮煙開始讨厭自己的反常,因為一個人心神不寧。

這不像他。

但對祝城淵的好奇,一天多過一天,他還跟父親旁敲側擊過,父親顯然很喜歡祝城淵,還說日後等他接手暗河監測所,到時候祝城淵也會是他的得力助手。

直到時間到了淮煙自己說過的“下個月再說吧”的下個月,那段時間淮煙除了正常的工作安排跟社交活動之外,還推掉了幾個愛慕者的派對邀約。

下個月的最後一天,淮煙叫來秘書,問他是否有人過來預約過他的時間。

秘書還以為自己工作上出了纰漏,心驚膽戰地回憶這個月的種種,淮煙的工作安排都是定好的,而且他最近不忙,最後秘書确定自己沒有出差錯,實話說沒有人上門預約過他的時間。

淮煙聽完嗤笑出聲,心裏想,祝城淵跟其他人相比并沒有任何區別,膚淺至極,瞬間他又開始生氣,氣自己這一個月裏的自說自話。

當天下午淮煙就去了監測所,說要臨時開會,會場上該到的能到的都到了,唯獨不見祝城淵跟他身邊的幾個人。

“祝城淵呢?”淮煙冷聲問,視線同樣冷冷地掃過會議室的衆人。

“煙少,二十天前我們監測到暗河西部五公裏左右的地方出現了頻繁波動,祝哥帶小隊考察去了。”離淮煙最近的人跟他彙報。

“哦,去考察了嗎?”淮煙剛剛還發緊的聲帶倏地一松,語氣緩和了不少,“什麽時候考察結束?”

那人又回:“可能還得過段時間,這次的波動很頻繁,下個月就是地下城的降雨節狂歡日了,所以祝哥這次親自過去,暗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能出差錯。”

暗河是地下城的護城河,也是地下城的主要水源,暗河的分支像張鋪開的大網,經過或繞着地下城緩緩流淌,上百年的時間,就這樣一直包裹養育着這座堅固的地下城市。

但暗河地下結構并不穩定,經常突發波動,暗河以前還發過幾次嚴重的水災,所以很多年前就成立了暗河監測所。

監測所負責監測暗河下的地質波動情況,好提前進行預防跟必要措施的幹預,保證地下城的安全。

而地下城的降雨狂歡日,定在每年的七月十八號,地下城會進行人工降雨活動,狂歡日跟過年一樣熱鬧。

除了安防局跟必要部門,那天地下城全體民衆都會休假一天,全城取消宵禁,還會組織各種狂歡活動,雨中賽馬,游船,龍舟,潑水。

這麽重要的日子,确實不能出錯。

不知道是誰跟祝城淵說了淮煙在會議上找過他,淮煙很快收到了祝城淵的短信,短信裏說,他大概會在狂歡日前回來。

那條信息淮煙沒回,一直躺在他的收件箱裏,第二天早晨心情難得不錯。

狂歡日很快就要到了,所有的降雨活動已經準備就緒。

走在太陽底下,淮煙已經能看到不少站在街邊穿着雨衣,伸手做出等雨摸雨姿勢的孩子們,商家也在舉辦狂歡日前的促銷活動,所有人都在期待那場降雨,期待那場狂歡。

淮正卿是暗河監測所的總負責人,每年狂歡日前都會去暗河考察,确保安全,這次他派淮煙去的。

淮煙很快就領着三個監測員一起去了暗河監測站,順着暗河主幹流,一共有五個監測站,每個監測站會有監測員24小時輪流值班。

淮煙再次見到祝城淵,是在第三監測站,祝城淵身上穿着深藍色連體工作服,背對着他,單膝跪地,正在跟身邊的人讨論着什麽。

離得太遠,淮煙只能聽見暗河裏水浪湧動的嘩嘩聲。

“煙少,您來了。”

祝城淵看着身邊的人站起來,恭恭敬敬跟人打了聲招呼,等他反應過來那個稱呼代表的是誰時,曲着的後背一顫。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手心撐地站起來猛地一回頭,淮煙一身黑西裝站在岸邊高處,臉上浮了一層淡淡的光華,正沉默地看着他。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現,祝城淵看得呼吸一滞。

“辛苦了。”淮煙慢慢走過來,沖祝城淵伸出手。

祝城淵手一擡,發現自己手心裏沾了髒兮兮的沙子跟泥,他直接蹲在河邊,撩起河裏的水洗幹淨手,确定指甲縫裏也很幹淨之後才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第二次握手,淮煙又握了一掌心的潮濕,這次祝城淵的手心好像比第一次還熱。

淮煙想笑,心裏啧了一聲,暗河裏的水很涼,這樣都沒能給他降溫。

“馬上就到狂歡日了,所以我來看看,暗河不能出任何差錯。”淮煙移開視線,又跟淮煙身邊的人握了手,十分公事公辦的口吻。

“保證不會出任何差錯。”

提到工作,祝城淵嚴肅了一些,但眼裏的情緒跟夏日雨後的藤蔓一樣,不論是根系還是枝葉,只會瘋長。

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幾個人帶着淮煙往監測站走,公事沒得聊了,祝城淵就想聊點兒別的。

“你最近有時間嗎?”祝城淵往淮煙身邊靠了靠,低聲轉移了話題。

“沒時間,”淮煙也壓着聲音回,“最近我都會在監測站,一直到狂歡日。”

本來聽到上一句“沒時間”,祝城淵心髒失落到什麽都拖不住地往下一掉,但在聽完淮煙的後半句時,掉了一半的心髒又突然彈了回來,又穩穩當當地窩回胸口。

淮煙的意思,是這幾天都會跟他們一起在監測站工作?

監測站有一棟兩層的房子,一樓放着各種設備跟監測儀器,已經占滿了所有的空間,二樓是休息室。

一共四個房間,每個監測站的監測小隊都有六個人,白天三人值班,晚上三人值班。

除了隊長跟副隊長一人各一個小單間外,剩下的監測員都是兩人住在一間稍微大一點兒的房間裏。

這次又多了淮煙跟他帶來的三個人,房間肯定要重新分配。

祝城淵自己住一個單間,他把房間收拾了一下,讓給淮煙住。其他人擠一擠,反正有不少備用的折疊床。

祝城淵的單間很小,只有十平左右,一張單人床,一個很寬的工作臺,外加一個窄窄的立體櫃就已經塞滿了整個房間,床緊貼着窗邊,進門邁兩步就到了床沿。

“這裏環境簡陋,委屈你了。”祝城淵說。

“沒事。”

房間大小無所謂,有張床就行,淮煙也不是什麽矯情的人,而且小房間被祝城淵收拾得很幹淨,一塵不染。

晚上的飯也是他們自己做,淮煙在這裏屬于領導兒子加未來領導,所以桌上的氛圍沒有平時那麽輕松,大家說話都有所顧忌,玩笑也不開了。

淮煙知道有他在其他人不自在,吃過飯就回了房間。

浴室是公用的,幾個不拘小節的人一看淮煙門關着,脫了黏糊糊的上衣直接光着膀子,毛巾搭在肩膀上,端着自己的盆推推搡搡就往浴室走。

那兩個光膀子的人路過坐在沙發上的祝城淵,一人被祝城淵一腳踹在屁股上,讓他們注意點兒形象,把衣服穿起來。

光膀子的嘻嘻哈哈,趕緊把衣服穿好,腳步聲也放小了。

房間就這麽大,隔音也不怎麽好,客廳裏的動靜淮煙在房間裏能聽得着。

他就等着其他人都洗漱完之後再用浴室,最後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淮煙待得悶,想去外面透透氣。

祝城淵擦着頭發從浴室裏一出來,就看到淮煙站在二樓樓道上。

“你要出去?”祝城淵往門邊走了幾步,抻着脖子問。

“嗯,我出去走走。”

“我跟你一起,晚上這裏光線不好,外面跟地下城不一樣,沒有幾個夜燈。”

祝城淵随便用毛巾擦了擦頭發,把毛巾一扔搭在椅背上,找了件照明設備跟薄外套就跟着淮煙一起下了樓。

淮煙還是一身西裝,裹得嚴實。

低頭下樓時,走在後面的祝城淵眼睛就落在淮煙後頸的那顆小痣上。

那顆痣又小又圓,好像一顆黑珍珠不小心落進雪地裏,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捏起來。

祝城淵舔了舔突然發幹的下唇,一直盯着淮煙的脖子容易讓他亂想,腳下加快了速度,跟淮煙并排往下走。

祝城淵只穿了一件軍綠色迷彩短袖,外套他抓在手裏捏着,胳膊上還挂着水珠。

淮煙聞到了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檸檬海鹽薄荷的,味道很淡層次不明,只有從樓道通風口裏吹進來風了,他才能聞到。

監測站附近只有幾盞昏暗的路燈,兩個人并排順着暗河邊走,随便說着什麽,你一句我一句。

“在這裏值班每次多久?”

“有時候幾天,有時候一個月到兩個月,看情況。”

“會悶嗎?”

“習慣了,心裏有,就不悶。”

至于心裏有什麽,淮煙沒問他。

走到路燈下,又走過光亮,最後越走越遠,也越來越黑。

“你帶的手電筒呢?”淮煙看祝城淵一直沒開,忍不住催了他一聲。

“剛剛我就試過了,”祝城淵晃晃手電筒,“可能是沒電了。”

“……”

兩個人還都沒帶手機。

祝城淵回頭看,監測站像個螢火蟲,飄在黑暗裏,靜靜的。

他實在不想說再走就更黑了我們回去吧,他想把這段時間拉長一些,現在他離淮煙這麽近,他舍不得。

夜裏風大,風裏都是暗河的水流聲。

淮煙也不提回去,只是光線實在太黑,哪怕有祝城淵總是提醒他腳下的路,最後還是不小心摔了。

淮煙對暗河地形并不熟悉,兩人走過一段漆黑的砂石灘,淮煙左腳踩在一塊不平整的石頭上,一個踉跄就摔了下去。

祝城淵感覺到不對勁想去拉他的時候還是晚了幾秒鐘,淮煙倒在河邊,西裝濕了,襯衫髒了,鞋裏進了沙。

手忙腳亂一陣,祝城淵把淮煙拉起來,淮煙把濕透的西裝外套一脫,又把襯衫從褲子裏扯出來抖了抖身上的水跟沙。

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淮煙一直都很體面,還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過。他又慶幸,幸好這裏沒有光,他可不想現在這副模樣讓別人看見,尤其是這人還是祝城淵。

他當時來不及分析自己的心理活動,為什麽尤其不能是祝城淵。

祝城淵自己也踩進了河裏,鞋也濕了,手心一摸淮煙的袖子,已經被風吹涼了。

他脫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淮煙身上:“裹好外套,我們現在回去。”

淮煙也沒糾結,直接穿好祝城淵的外套,捏着領子往回走。

腳下黑,祝城淵一直沒松開淮煙。

濕衣服貼着皮膚讓淮煙很不舒服,但手臂上的溫熱,又讓他很快就忘了那點兒不舒服。

回了監測站,淮煙直接鑽進浴室裏,都沒回卧室拿換洗衣服。

客廳裏一直有腳步聲,很快有開門聲,又有關門聲。

是祝城淵。

淮煙不好直接出去,一直等着,直到門外的人敲了敲門:“給你拿了一套換洗的衣服,放在門口凳子上了,我回房間,有事兒喊我。”

“好,謝謝。”

等淮煙換好衣服回了卧室,他發現卧室的工作臺上還多了一束火紅的玫瑰花,用幾張舊報紙包着,花枝中間還有泥,花杆上有刺,花瓣上有水珠。

沒有花店裏那麽精致,但足夠美麗。

玫瑰花上還夾着一張卡片,是祝城淵寫的。

“監測站後面開了一塊實驗土地,只有玫瑰開得最熱,希望你能喜歡,晚安。”

淮煙抱起花,一朵一朵地看,白皙的手指蹭掉花杆兒上的泥,又摸了摸尖銳的花刺,手指被刺破,淮煙手一縮,血珠滾下來。

玫瑰花跟他的血是一個顏色,淮煙愛死了。

(二更)

淮煙跟祝城淵的第二次見面,一直從暗河邊延伸到了狂歡日。

在監測站的那幾天,祝城淵工作的時候一直保持着高度的集中狀态,他想盡快處理好,保證淮煙能在狂歡日前早點兒回去。

淮煙一直都在監測站,偶爾會去各個監測點看看,每次到了祝城淵那邊,祝城淵都能想方設法找點兒問題讓他多待一會兒,哪怕就在旁邊坐着。

晚上淮煙的卧室裏一定會有一束玫瑰花,除了第一天晚上,後面的兩天玫瑰花都被包得很仔細,報紙的褶皺講究,沒有泥,沒有刺。

更鮮豔。

狂歡日前夜,祝城淵的工作終于結束了,其他人還得做一些收尾工作,他自己開車送淮煙回去。

淮煙這幾天都沒睡好,因為那幾束花,他們一起上了車,監測站的人還在偷偷調侃祝城淵。

淮煙假裝聽不到,把那些花抱上後車座,他準備帶回去做成幹花,能一直保存。

前半程淮煙還算清醒,還能跟祝城淵聊天,最後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等他再醒,發現自己是騰空被人抱着的,瞬間清醒了,抱着他的人是祝城淵。

除了小時候跟父母撒嬌之外,淮煙還沒被誰這樣公主抱過,臉一低:“你放我下來。”

祝城淵把淮煙放下來:“我剛剛叫你沒醒,所以就直接把你抱下來了。”

淮煙捏了捏發酸的肩膀,四處打量一下,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這是哪裏?”

“是我家,”祝城淵又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因為不知道你住在哪裏,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就直接把你帶回來了。”

“現在幾點了?”

“早上五點二十。”

“不用睡了,待會兒就會降雨,我們可以去看看。”淮煙轉身往外走。

祝城淵站在原地沒動:“去哪裏看?我沒參加過地下城的狂歡日。”

淮煙一扭頭,看着他:“你沒參加過地下城的狂歡日嗎?”

“小時候在十三區,那裏的人跟狂歡日沒關系,所以也看不到雨,後來我就進了基地訓練,基地裏也是不允許我們參加的。”

這個規矩淮煙隐約還記得,他眉頭皺着,心裏想,回頭可以跟父親商量一下,基地的特訓人員,也應該給他們放放假才行。

那是祝城淵第一次參加降雨節,六點一過,路邊很快就站滿了等雨的人,淮煙一邊走一邊給他介紹狂歡日的大概流程。

“穹頂上空的太陽光線會調到陰天模式,人工降雨從早上開始,斷斷續續會進行十幾到二十次,毛毛雨小雨大雨雷陣雨暴雨,你想體會什麽樣的雨都有,直到晚上八點結束,地下城的排水系統就是為這一天準備的。”

兩個人漫無目的地走,果然很快就下雨了,一開始是毛毛雨。

祝城淵伸出手,仔細感受雨絲落在他手指上的感覺,好像濕漉漉的羽毛,飄在手心裏,惹得他一陣心癢癢。

“你喜歡降雨節嗎?”祝城淵問。

淮煙也伸出手,仰頭看灰蒙蒙的上空:“還好,小時候覺得好玩兒,長大了就沒感覺了,有時候就出來看一眼,然後回家睡覺。”

祝城淵有興趣,淮煙在旁邊觀察着他的興趣,那比他以前任何一次參加狂歡日都有趣。

街上的孩子穿着雨衣雨鞋,手上拿着玩具水槍,尖叫着,旁邊的大人幹脆直接在頭頂頂個盆,同樣在歡呼。

“除了安防局會維持治安外,今天全天禁車禁飛,中央廣場那邊的面積最大,那裏的人也最多,你想去中央廣場嗎?”

“去。”

話音一落,頭頂的雨就變大了,祝城淵拽起淮煙的手往中央街區那邊跑。

小雨,大雨,雷陣雨,狂風暴雨……

兩個人混在狂歡的人群中間,忘了時間跟身份,更沒人注意他們。

中央廣場的人越來越多,有人直接用盆接了雨再潑,孩子手裏的水槍随便對着誰噴着,祝城淵被雨水澆得睜不開眼。

剛剛他還拽着淮煙的手,後來還是被沖散了,祝城淵擦了擦眼前的水,扭頭焦急地四處找人。

雨太大,視線也差,耳朵裏除了歡鬧沒有別的聲音。

“淮煙,淮煙?你在哪兒?”祝城淵在人群裏叫他。

半分鐘後,有人在他後背上拍了一下:“別喊了,我在這兒呢。”

淮煙身上的西裝早就被雨淋濕了,外套已經脫了,不知道放在哪裏,身上的襯衫緊貼着他的身體,布料已經半透,微卷的頭發貼着額頭,笑着看他。

祝城淵看到人了,慌亂一掃而空,一伸手,拽着淮煙胳膊把他摟進懷裏:“我以為你不見了。”

周圍都是別人的狂歡,祝城淵被傳染,他心裏那麽多年靜谧無聲的感情被雨一淋,此刻發酵沸騰,不停叫嚣着。

這麽多年了,他只敢遠遠地偷看幾眼。

那時候他還在十三區福利院,他混在一群孤兒裏,齊齊站好,等待着淮正卿跟淮煙的出現,只要淮煙出現,他就能得到一次擁抱。

那麽幹淨的少年,他不敢觸碰,又異常渴望。

小少年站在高臺上演講,眼裏是悲憫跟傷感,他說,我們空無一物,我們勇敢往前,我們好好活着。

地下城大亂,十三區沒人管,幹淨的少年沖進廢墟裏,把他從人群裏拉走。

他趴在車頂,又被甩下來,車裏的少年又一次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從死亡邊緣拽回來。

膝蓋被磨破,出了血,很疼,少年的外套蓋在自己腿上,他的指甲只敢小心翼翼摸一摸袖口。

直到現在,那件外套還疊在他枕頭底下。

淮煙一直是他的光,他的信仰。

耀眼的少年已經變成了耀眼的青年,祝城淵發抖的雙手擡起來,捧起淮煙的下巴,低頭吻住了全是誘惑的唇瓣。

不管了,他要瘋了。

祝城淵像頭剛覺醒的豹子,吻得極具攻擊性,淮煙掙紮了幾秒鐘後就徹底放棄。

他怕被吞掉,又渴望被吞掉。

雨水是涼的,但淮煙感受到了落在他臉上的滾熱,一開始被動接受的他,慢慢不甘示弱地用力回應,抓在祝城淵後背上的雙手,很想就那麽直接掐進去。

八點鐘降雨結束,祝城淵拉着淮煙的手,從狂歡後的狼藉裏,奔向另一處歡樂場。

最近的酒店就在中央廣場旁邊,房門卡貼上去響起的磁音,兩個人同時吐了口氣。

門一打開,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撕扯跟撕咬同時進行,濕衣服從門口一直脫到床上。

狂歡繼續。

淮煙聽到了祝城淵身體裏那些雨滴聚合在一起後的爆炸聲,正在野蠻地、噼裏啪啦地圍着他響,他無處可逃。

那天晚上,他的身體裏只有一望無際的暗河水,短暫的平靜無波時有船舶停靠,更多的是警鈴預警後的風暴中心,所有他自認為的敏感柔韌,孤傲跟銳利,通通被祝城淵粉碎個徹底。

祝城淵只想更重地沉進淮煙的身體裏,帶着他穿透黑暗,奔向更深的深淵裏的泥濘地帶。

淮煙覺得自己就住在祝城淵的心髒裏,要不然為什麽他的心跳聲那麽鮮明,就連血液流淌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地下城的太陽準時六點亮起,祝城淵一夜沒睡,做了半夜,又看了半夜。

作者有話說:

來了寶子們~兩更合一,很粗長,求個海星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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