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考拉小貓
第8章 小考拉小貓
“聊什麽呢?”賀非序拎着兩小碗綠豆冰沙回來,似笑非笑道。
見小瞎子一會兒工夫就明顯蔫巴了,賀非序眉宇不自覺攏起,沉聲問霍召南:“你欺負他了?”
雲晚汀:“……沒有,我只是有點困。”
又要曬太陽又愛睡覺,真是小貓?賀非序沒來由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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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無野回來的時候,便瞧見賀非序坐在他的座位上,和雲晚汀一人跟前擺一小碗綠豆冰沙。
“……”他陰恻恻道,“你沒自己的椅子嗎?”
賀非序不以為意道:“你先坐我那。”
賀無野忍了忍,還是先将保溫桶擱雲晚汀桌上,又将還剩一大半的綠豆冰沙拿開道:“汀汀先吃飯,冰沙就只能吃這些,剩下的不能吃了,不然準胃疼。”
雲晚汀勺子還在口中,冰沙就沒得吃了。
他明顯有些失落,耷拉着耳朵“哦”了聲。
“……”賀非序試探道,“要不再讓他吃一口,一口應該沒事吧?”
賀無野鐵石心腸道:“別的都能慣,但吃涼的不能慣,你不知道他那紙糊的身板。”
倆人好似嚴父慈母,就孩子的教育問題各執一詞。
賀無野又再次道:“你起開,我要坐汀汀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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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晚汀卻驀然開口,十分偏心道:“你先坐前面吧。”
賀無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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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晚汀精力不濟,上不了晚自習,因而八節課結束後,他便收拾東西準備回臨天榭了。
賀無野将人護送至校門口,望見前方等候的顧休與時,他腳步剎住。
顧休與自然瞧見了雲晚汀,大步上前來。
一眼都沒分給身側的賀無野,只理了理雲晚汀的頭發道:“走吧汀汀,回家。”
雲晚汀點頭,牽住他的袖口,二人并肩往公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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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晚汀眼睛不方便,每日回家後,顧休與都會仔細瞧瞧他身上有沒有什麽傷痕污跡,防止他自己不留意。
當年雲晚汀還沒上小學時,顧休與在幼兒園門口被他臉上橫七豎八的紅印子驚住了,回家後眉頭緊鎖,問他有沒有被人欺負。
小晚汀一臉迷茫道:“木鵝有人欺負我,顧叔叔。”
顧休與沉聲道:“你臉那麽紅,怎麽可能沒受欺負?”
小朋友“啊”了聲,解釋道:“這不是欺負,是小朋友們親我。”
顧休與:“……?”
他神情嚴肅道:“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小晚汀回想了下道,“都有吧,好多好多的。”
顧休與深吸口氣道:“不能讓其他小朋友随便親你。”
雲晚汀有些糾結道:“可是媽媽說,小朋友們親我,是因為喜歡我,覺得我好。”
顧休與:“……”
顧休與後來費了老大工夫,才說服小晚汀學會拒絕……不能別人說親就親,嘬得臉頰通紅。
……
男人檢查了下雲晚汀的臉,又轉了轉他手臂,視線才移過去,便登時頓住。
紅繩之下,少年手腕內側赫然卧着一枚半個指腹大小的紅印子。
顧休與下颌一緊,道:“怎麽磕的?”
“什麽?”雲晚汀沒留意,只得道,“我都沒有感覺,不要緊的。”
顧休與一面給他換家居服,一面道:“磕到膝蓋一直哭鼻子、還一定要抱着、說抱抱就不疼的是誰?”
“……那都是小學的事情了!”雲晚汀奓毛,道,“我長大了,很久木鵝有哭鼻子了哦。”
在宣門生活這麽些年,又不聽媽媽說吳越話,他講話時的腔調僅存了一點微弱的、具有吳越風情的黏連感,只在情緒比較飽滿時會冒出一點吳越發音。
例如“木鵝有”。
明明三天前還因為膠囊粘喉嚨而掉金豆豆。
顧休與沒舍得揭穿,揉了揉他軟蓬蓬的發頂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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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顧休與送雲晚汀去書房做作業,而後去收拾碗筷。
從廚房出來後,顧休與又往書房走。
一進書房,便瞧見雲晚汀坐在桌前,觸摸一張粉色的盲文紙。
縱然雲晚汀已經多次表示自己在高考之前沒有戀愛意願,每天桌子裏仍舊雷打不動出現幾封情書。
都是用盲文寫就,字字懇切,末尾附上自己的聯系方式。
情書如果是女孩子的,基本都是表達對他的欣賞,雲晚汀會認認真真回複一段話,每個人的內容都不同,會根據內容所述贊揚她的閃光點,并表示祝她學習進步,如果遇到疑難問題可以一起探讨,課下可以一同買糖吃雲雲。
換做男生,面對那一行行奇奇怪怪的話,雲晚汀只會回複:“抱歉。”
顧休與一年沒瞧見他收情書,一時還難以适應,沉默須臾道:“男的女的?”
“是男生。”
雲晚汀讀完最後一行,語音指示手機發條抱歉的短信給對方號碼,便繼續做作業。
顧休與冷眼盯了那張破紙幾秒鐘,不着痕跡地将它握入掌心。
他緩緩攥拳,那封情書瞬間皺出無數道包子褶。
随手丢進廢紙簍,顧休與一轉視線,卻見小貓已經趴在桌上,都睡得吹出小泡泡來了。
時下進入融合教育環境的視障學生越來越多,附中為校內的視障學生專門聘請了幾位能翻譯、批改盲文作業及試卷的教師。
雲晚汀雖會寫字,但也僅限于一整張紙內容比較統一的情況,像試卷、練習冊這樣題型多樣的,他自然無法正常書寫。
因此他要麽自己觸摸題目并用盲文作答,要麽由顧休與給他念題目,他口述答案、顧休與來寫。
說是這麽說……
實際情況卻是,雲晚汀每天只做一點點作業就會睡過去。
畢竟普通讀物制成盲文版後體積會暴增數十倍,攜帶起來委實太不方便。
而觸摸作答更比常人要花費更多時間,尤其是涉及幾何圖形的題目,純靠想象,十分消磨精神。
以他的體質,一天課程結束之後便不剩多少精力,注定與作業無緣。
小貓面對洶湧的困意時還有點倔,強支着眼簾,就差拿兩根火柴撐開了。
顧休與每每瞧見,就一伸臂膀抄起他,往卧室走。
雲晚汀撲騰也無用,還要被男人跟颠小寶寶一樣颠着哄。
哄着哄着就是十三年,哄得雲晚汀越來越黏人……哄得他對着顧休與時,會毫無顧忌地使小性子發小脾氣,被惹到就變身臭臉小貓。
這倒是顧家上下都樂于見到的。
爸媽才沒了那會兒,雲晚汀進了顧家一直不哭不笑不說話。
普通醫生和心理醫生都看過。
結論都是父母去世太突然,他又太小,難免有心理障礙,萬幸不是自閉症。
找不到爸爸媽媽,又被帶去完全陌生的顧家,雲晚汀每天就捏着顧休與的袖口給他當小尾巴。
要是累了,顧休與就背着、抱着。
橫豎他從小接受顧老爺子的魔鬼式訓練,負重幾十斤都能越野五十公裏。
換成這麽個小朋友,瘦得小貓崽似的,抱一天才哪到哪。
倘若得出門,顧休與也不放心把他托付給別人,上課就領着孩子坐在教室最角落,去公司也帶着小晚汀。
他那抱着小孩上課辦公的模樣,活脫脫是個為生計奔波的奶爸。
雛鳥情結也好,功夫不負有心人也罷,雲晚汀幾個月後開口第一句是“顧叔叔”,又換了顧休與十多年的不辭辛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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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
雲晚汀趴在顧休與肩頭,輕輕哼了兩聲,蹬了蹬腿。
像是撒嬌。
顧休與左臂環着他,調了調位置道:“睡覺?”
雲晚汀點了點頭,顧休與遂起身,抱着小考拉在客廳走了幾圈,一面走一面輕拍他脊背。
察覺他呼吸漸漸綿長舒緩,顧休與才開了卧室門,輕手輕腳将人放到床上。
他出了卧室去到書房,給雲晚汀收拾好書包。
再度返回時,卧室門一開,沒見雲晚汀睡得香甜,反倒見他坐在床上,聽見開門聲後匆匆将手機往身後藏。
顧休與眉心霎時一擰,尚未詢問,聽筒裏便傳來清晰的、年輕男人的嗓音。
“幺幺,幺幺?怎麽不說話了?”
雲晚汀又是兩三秒沒答話,對方便略顯焦急道:“要睡了?再說一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