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紅鼻頭小貓

第10章 紅鼻頭小貓

離早自習還有一會兒,雲晚汀沒進教室,在操場上找了張長椅落座,拿出紙筆。

他腦中有段旋律,正好一面曬太陽一面記下來。

筆尖“沙沙”落在紙上,雲晚汀才寫了兩行,又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鼻頭倏地被人戳了下,雲晚汀摘下耳機,聽見賀無野忍俊不禁道:“頭頂上這什麽呀?怪可愛的。”

雲晚汀茫然仰頭,想要擡手去摸頭頂。

賀無野原本是微微含笑的。

可是瞧見雲晚汀眼圈緋紅、瞳仁蓄淚、鼻尖也紅彤彤的、鼻梁上還貼着張創可貼模樣的東西時,他神色猝然冷肅下來。

“怎麽了,怎麽哭了?”賀無野寒聲道,“誰欺負你了?”

雲晚汀起初還沒懂他的意思,理解過來後解釋道:“沒有,是我感冒啦。有點鼻塞,所以才會流眼淚。”

這麽一打岔,他又忘了去摸摸頭頂有什麽。

賀無野仍不放心,道:“那鼻子上怎麽貼創可貼?”

雲晚汀:“……不是創可貼,是通氣鼻貼。”

他又不解道:“你怎麽來這麽早?”

印象中賀無野每天都在遲到。

賀無野立即邀功道:“這不是作為光榮的值日生嗎,咱們班的室外區分了操場,我今天可是第一個到學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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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自覺打掃衛生,倒是真在雲晚汀意料之外。

高二時,勞動任務都有他那一幫小弟來踴躍承擔,根本不用賀無野動手。

賀無野道:“汀汀,你讓我好好學習,不再吊兒郎當,我都聽你的。”

“你看,我已經進了一班,就算不能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至少也能在同一個城市。”

“我是認真的。”

雲晚汀覺得自己懂了,點頭贊許道:“那很好啊。”

賀無野:“……”

好個屁!

他在這深情剖白,小瞎子卻壓根沒開竅!

賀無野咬牙給他把溢出來的眼淚揩掉。

語氣兇,手底下動作卻輕飄飄的:“您接着寫吧,我值日去。”

**

雲晚汀沒再戴耳機。

他身後是棵百年老槐樹,恰好隔絕他與操場外。

有女孩子的交談聲傳來。

一個問道:“這次的數學聯賽你報名了嗎?”

另一個答:“報啦,不過輪不到我們高一菜逼吧嗚嗚嗚,高二高三的大佬們都不夠分名額的。”

“也是,”問話的女生長嘆口氣,道,“今年去臺汝比賽诶……我要是有小公主的腦子就好了,高一也能拿一獎。”

雲晚汀:“……”

“小公主?”

“你沒看過那張圖嗎,我直接嗨老婆……除了藝術節我還有別的,張張都是神圖,還有張絕密私藏,超級辣。”

“沒有,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雲晚汀默默戴上了耳機。

他好奇自己究竟有什麽照片流傳在外,卻又不可能親眼看見。

……還是戴上耳機吧,再聽下去,大概率他要忍不住去問。

耳機降噪效果優秀。

他視覺幾近于零,嗅覺也被鼻塞削弱了。

現在又關閉了聽覺……除了耳機裏播放的白噪音,幾乎是陷在虛空之中。

連有人悄然接近都渾然不覺。

男生走到他身側,雙手在校服側面摩擦兩下,又輕咳一聲,方開口道:“雲晚汀同學,你好……”

雲晚汀兀自垂着腦袋,根本不曉得有人同自己打招呼,甚至還輕聲哼着想要的旋律。

男生一張帥氣的臉都漲紅得要發紫。

正想再叫一聲,背後書包卻驀然被人拍了下。

力度并不算友好。

他皺眉回身,神色陡然僵住。

男生十七八歲時鬥志最強盛,面對心動的對象都有股不怕輸的勁兒,初初長成的雄獸一般,無一寸不是熱血。

哪怕是對上賀家兄弟這樣的刺兒頭,也敢梗着脖子嗆幾句甚至打一架,但……

假如對面是個殺過人的,只因為有法定事由才不必锒铛入獄,那就另當別論。

男生抿緊唇,與霍召南只僵持了片刻,便一言不發地繞過他離開了操場。

視野驟然一暗,雲晚汀怔了下,摘下耳機擡頭問道:“是誰呀?”

霍召南低聲道:“是我……你怎麽哭了?”

“……我沒有哭,是感冒鼻塞!”雲晚汀又解釋一遍,思索了下道,“你叫霍……霍……”

“霍召南。”

“……哦,”雲晚汀默默記住,蹙眉道,“你讓開一點,又擋到我的光啦。”

霍召南一頓,道:“有點曬。”

雲晚汀握了握筆,搖頭道:“我很喜歡曬太陽。”

他怕冷,日光的升溫效果比厚外套還要顯着,連臉也能暖乎乎的。

而且外套壓人,日光卻輕盈。

雲晚汀舒服得微眯起眼。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從身後猛地擠開了霍召南,似笑非笑道:“汀汀,我活幹完了,咱們回教室?”

雲晚汀想着應當也要到早讀時間了,遂點頭道:“那走吧。”

他點頭時小揪揪也跟着一晃一晃,賀無野原本因霍召南而十分不爽,瞧見這小揪揪又忍不住樂了。

二人并肩而行,霍召南緘默着跟在雲晚汀身後。

……牛皮糖。

賀無野煩得很,眉心溝壑都要夾蚊子了。

“汀汀。”

熟悉的嗓音響起,雲晚汀怔了怔,有些雀躍地招手道:“顧叔叔……?你怎麽來學校了?”

顧休與走上前,直接伸手把他往自己身側帶了帶,遠離了兩個男生。

而後才開口道:“你身份證忘帶了,嚴子舜說今天要交報名表,我送過來。”

雲晚汀條件反射地抱住他胳膊,“哦”了聲。

剛想說自己要去教室,便聽顧休與道:“我有話跟你說,先留一會?”

雲晚汀自然點頭,對另外倆人道:“那你們先去教室吧。”

賀無野視線掠過顧休與。

男人身體擋在雲晚汀前頭,将瘦弱的少年遮了大半,毫不掩飾要将雲晚汀與他們隔開的意圖。

從之前與雲晚汀的交談來看,顧休與對于雲晚汀而言應當是如兄如父的角色。

可兩人站在一塊,雲晚汀實在依戀顧休與,愛嬌地黏着顧休與的胳臂,顧休與又将他當寶貝一樣呵護……賀無野瞧着,心頭跟紮了根刺一般。

他咬了咬牙,忍下嗆聲的沖動,大步朝教學樓走。

周圍靜下來,雲晚汀随口道:“顧叔叔,有什麽話要現在說呀?”

顧休與幫他拎着書包,沉聲道:“汀汀,那個姓霍的男生,不能再留在你們班。”

雲晚汀起初沒懂,迷茫道:“什麽?”

盡管他看不見,顧休與仍凝視着那雙濕潤的瞳仁,迂回道:“一中的教學質量不亞于附中,他還是去最好的那個班。”

雲晚汀漸漸蹙起眉心,抱着他胳膊的雙臂也緩緩松開。

“霍召南知道嗎,他同意了嗎?”

顧休與一頓,只道:“他只能同意。這樣做對他沒壞處,而且他之前就是一中的學生。”

雲晚汀堅決道:“我不贊同。”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才想這樣,可是這種方式太不尊重霍召南了。”

“顧叔叔,你是不是有點杞人憂天?”知道顧休與一旦做出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雲晚汀有些着急,道,“學校都不擔心,你為什麽随随便便就要讓人轉學?”

顧休與伸手擦了擦他溢出的淚水,仍道:“這樣的危險我承擔不起,家裏也承擔不起,誰都保證不了他不會再次沖動殺人。”

雲晚汀鼻子眼眶原本便酸得厲害,被顧休與一碰仿佛戳了淚腺似的,眼淚撲簌簌落了一串。

反駁的第一個字還沒出來,先“嗚”了下,瞬間氣勢全無。

輸人不輸陣,他比顧休與矮一截已經很吃虧了,這還沒吵兩句又忍不住哭。

本來沒這麽快哭的,雲晚汀想,是鼻塞太厲害,他情緒一激動,才會這麽快掉眼淚。

他想将眼淚憋回去,但偏偏越急就越哭得厲害,鼻頭紅得像聖誕小麋鹿。

顧休與指尖倏然頓住,語氣也沒了方才的沉穩:“……你才認識他幾天,為了他哭?”

雲晚汀極力忍了忍,才抖着嗓子道:“那一中的學生就要為此承擔風險嗎?在哪裏讀書只能由霍召南自己決定。”

堅持着說完,下一句又斷斷續續:“你蠻不講理……我再也不和你說話了!嗚嗚……”

顧休與當場退步投降,從他書包裏拿了紙巾給他擦眼淚,道:“好,好,我不動他……昨天不是還說自己長大了,很久不哭鼻子?”

紙巾裹住聖誕小麋鹿的紅鼻頭,顧休與言簡意赅:“使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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