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夫人,先坐吧。”醒花忍住笑意,上前扶着小夫人到上首的位置坐下。
本來還挺擔心的,但是醒花突然覺得:老實說,小夫人這樣也挺好的,聽不懂言外之意,這些言外之意就一點用都沒有。
“好。”
江之晏到上首的交椅坐下,接過端來的茶。
“容兄還是很細心,知道我愛黃山毛尖。”荀衢端着茶,瞥眼喝茶的人。
希望從這張臉上看到嫉妒或是惱怒的神色。
“對啊,夫君真的很細心。每次我餓了他都知道。”一說起容晨,小笨蛋連茶都不喝,非常贊同點頭附和。
這話是讓你誇容晨嗎?
這話是讓你吃醋。
荀衢心情不爽,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大。茶也不想喝,就拿着扇子搖着,打量面前的江之晏。
“我與容兄相識多年,有時候一起喝茶暢談時,都會說一些古今趣事。偶爾會一起彈琴讨論音律,夫人和容兄在一起時,讨論的是什麽?”
這個人很蠢,而且沒讀過什麽書。荀衢早就知道,就這樣的人平日裏能和容晨讨論什麽?讨論洗恭桶怎麽洗嗎?
可笑。
“讨論很多啊。夫君會跟我說哪一家有什麽趣事,會跟我說哪個人跟誰跑了,哪個又跑去跟誰。反正很多瓜可以吃。”
江之晏說罷,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不是很懂,但是夫君會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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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差點沒叫荀衢背過氣去。那一口氣堵在喉頭不上不下,表情的笑容越發放肆。
荀衢打量着面前這個人,心裏突然有一個猜想:他到底是太聰明還是太笨?每一句言外之意都應該是明白的。所以故意說後邊的話來反駁回來?
思及此,荀衢神色一沉。看來是他太想當然了。
醒花在一旁一直憋笑:我的小夫人,真棒!
小夫人根本沒想過炫耀挑撥離間這件事,甚至都聽不懂這話是什麽意思。就真的以為是字面上的,還順着往下說。
此時的醒花看向一旁荀大人的表情,又趕緊将下意識翹起的嘴角壓下:她不能笑,但是又好好笑。
哈哈哈,小夫人真的好厲害。
“這樣啊。”荀衢漫不經心的又将話題轉到另一個方面,問道,“夫人認識容大人多久了?”
“大概不到三個月。”江之晏很認真的回答。
“不到三月啊,我與容大人認識迄今已有十五載了。”荀衢勾唇重新端起茶,想看這人是什麽反應。
鬧吧,鬧起來最好。
讓這張臉變得憤怒,變得猙獰。
“哇,那好久了。”小笨蛋感慨一句,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你說什麽?”
喝茶的荀衢差點嗆到,失态的用袖子捂住嘴,輕輕咳嗽兩聲,将喉間的癢意壓下後才繼續問,“你不生氣?”
“為什麽要生氣?”這有什麽嗎?江之晏想不通,兩人認識十五年,肯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這有什麽要生氣的嗎?
這一次,荀衢終于認認真真的打量這個人。他猜不透這人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容晨這樣聰明的人,不會真的娶一個笨蛋。
既然是真聰明,那就不能用這種辦法了。
小笨蛋這輩子都沒想到,會被人誤認作聰明人。挺開心。
“是啊,本不該生氣的。”荀衢順着話往下說。低頭喝茶,随後想起什麽一般,将話題引到這其他地方,“我聽說夫人是已故江侍郎的繼子?江侍郎是怎麽死的呢?好像是貪污受賄,被斬首的吧?”
“不知道啊,夫君沒跟我說過。”江之晏回想,從回門之後他就再也不知道江侍郎的消息,也不曾刻意去問。
“那容大人為何瞞着夫人,夫人可知?”
荀衢找到新的方向,打算用這件事探探口風。
小笨蛋搖頭,“不知啊。”
聽到這話,荀衢就知道這也許是個機會,嘆氣道,“說不定只是怕夫人因此事而惱他,畢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是嗎?”
“不是啊。”江之晏撓撓頭。他不知道有什麽不共戴天的。
那是繼父,而且他是因受賄被砍頭,受賄是很嚴重的事,按照律法砍頭的話,容晨沒有做錯。
換句話說,小笨蛋也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人。原主那麽多年被虐待打罵,他還去認江侍郎做父親,說不過去。
“嗯?”
荀衢沒想到這一次還會失敗,看着面前沒有因為挑撥而面露怒容的人,第一次覺得自己方向是不是錯了?
用殺父之仇來挑撥,沒什麽作用。
看來是自己調查的太少,對這個人不甚了解。
“原來在夫人眼中,連殺父之仇都不算什麽嗎?”說罷,荀衢裝模作樣的嘆口氣。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連你父親都不在乎,還跟殺父仇人恩恩愛愛,簡直枉為人子!
“可是,那不是我親生父親啊,我親生父親早就死了。”不管是現實的還是漫畫裏,小笨蛋心裏默默補一句。
這個人到底要說什麽嘛?真的好奇怪啊。
“荀大人,我不是很懂你要說什麽。”最後還是小笨蛋一記直球,打斷這個匪夷所思的發言。
果然,真誠就是必殺技。
這一記直球,把醒花打笑,把荀衢打得措不及防,甚至準備好的那些陰謀詭計,冷言冷語都被打得稀碎。
荀衢臉上一僵。
醒花差點沒繃住笑出聲:小夫人可真的是......哈哈哈!荀大人那些話堵在嘴裏不上不下,實在好笑。
此時的荀衢真的覺得太小看這人,這個人哪裏是笨,而是大大的聰明。若是不聰明怎麽會對這些話無動于衷,甚至生氣都沒有。
這樣的心機,怪不得能哄得容晨一心都撲在這人身上,城府之深,讓人捉摸不透。
小笨蛋此時絲毫不知,他已經被貼上心思深沉,城府極深的标簽。
“沒什麽,随口說說罷了。”荀衢決定此時先不再繼續計劃,至少也得先調查完這個江之晏再說。
衆人皆言:宰輔夫人雖然美麗,但也很笨。
現在看來其實不然,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裏。
既然沒事,那小笨蛋就繼續低頭發呆。
這一發呆不要緊,反倒讓荀衢警惕起來,此人在想什麽?不行,我得早做防備。
而此時容晨和容名,本還在宮裏,結果容府的人來禀告說荀大人到容府做客,兩人抛下群臣就趕回來。
“他怎麽過來了?”容晨沉聲,撩開袍子邁過朱紅色的門檻。
“不知。”此時容名也心慌。
荀叔可不是普通人,也不知會發生什麽。
“夫君!”
還是小笨蛋先看到的,蹭的從椅子上站起身小跑出去迎,“你回來啦。”
“是啊,夫人。”容晨順勢将小夫人攬進懷裏,看向端坐着的荀衢。看這人的表情,大概沒在小夫人身上讨到什麽好處,為什麽?
看來待會兒得問問小夫人怎麽回事。
“容兄來的很快啊。”荀衢站起身,拱手問好。心裏冷笑:就那麽怕你的小夫人被我迫害?
心裏本來是不爽快的,但看到跟着回來的容名,心念一動。
“也不算快。”容晨握緊小夫人的手,眼神沉沉掃過荀衢,警告的意味很明顯。
“哎哎哎,容兄可別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夫人還在呢,要是叫人誤會可不好。”不正經調笑的話,荀衢說起來暧昧不明。
江之晏看看容晨,他要誤會什麽?
“沒事。”容晨捂住小夫人的眼睛,轉而用一種警告的眼神看着荀衢。溫聲道,“能有什麽誤會?都是玩笑話罷了。”
被這眼神盯着,荀衢也只能應說是。
江之晏眼睛被蒙住也不曾反抗,就是這樣乖乖的窩在夫君懷裏,雖然不明白兩人在說什麽,但也沒問。
“好了,既無事那我先走了。”面對這樣的容晨,荀衢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悻悻離開。
若是再這樣說下去,只怕要出人命。
容晨:“名兒,去送。”
“是。”容名轉身跟着荀衢出去。
“夫人,沒事吧?”
等人走之後,容晨才有時間問小夫人。倒不是怕荀衢實質性的傷害,而是怕言語的侮辱或是挑撥。
言語也是傷人利器,否則舌戰群儒,怎麽會用這個戰字。
“沒事啊,他說的話我都認真回答。”江之晏回想方才的對話,搖搖頭道,“并沒有什麽怪話。”
“那就好。”心放下一半,容晨牽着小夫人回院子,用玩笑的語氣說道,“那夫人跟為夫說說,你們到底說了什麽。”
“說了許多哩。”
江之晏原原本本的将方才的對話說個清楚,并沒有添油加醋。你讓他添油加醋都不知添在哪裏。
到房中坐下正好說完。
“竟是如此。”容晨接過醒花端來的茶水,遞給小夫人,一邊故作驚訝的說道,“那看來荀賢弟話也是不少。”
“是啊,他話很多。”
說話說得口幹舌燥,江之晏接過三清茶小抿一口,順順幹苦的唇舌,才繼續說道,“他總是很奇怪,有時候會看着我不說話。”
“許是夫人太過貌美,連荀賢弟都不自覺看呆。”容晨調笑着,坐到小夫人身側。輕聲問道,“那小夫人覺得荀賢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