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府中奴才的情緒和聲音都不對,但容晨實在是無心與人多說,腳步不停地往河清海晏趕去,甚至不自覺用上輕功。手裏緊緊攥着一個錦盒。

這是他輕裝簡從,帶着兩萬騎兵偷襲羯蠻王庭,在可汗王的寶座上摘下來的。那個年輕桀骜的羯蠻可汗被他親手斬殺。

血濺到這顆藍寶石上,不過沒關系。摘下來時容晨已經親手洗幹淨,一絲血腥味都沒留下。

小夫人肯定會很喜歡的。

“夫人!晏晏。”容晨腳步越來越快,嘴裏也一直呢喃這個名字。

他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夫人,他的晏晏。

“夫人!”

容晨太過歡喜,以至于他都沒看到那些下人,欲攔又不敢攔的動作。

一個個都只能眼睜睜看着宰輔大人滿心歡喜的沖向河清海晏。

但小夫人已經失蹤近六天,音訊全無。

府中奴才,在看到大人從身前跑過時,慌忙跪伏于地。

這是容晨第一次如此慌張和歡喜。

長久不見的思念已将天底下最沉穩的人逼瘋。

“夫人!”容晨跑進院子,但院中空無一人。倒也沒多想,畢竟夫人向來不喜人靠近,沒人也算不得什麽。

等容晨跑進房中,在看到空空如也的卧房。

容晨走進去,“夫人?”看到桌子上幹幹淨淨的,意識到不對勁。

但凡夫人在府中,這矮榻上的桌子不可能如此幹淨整潔。不是有筆墨就是有顏料。

“夫人呢?”

“夫人...”醒花也趕過來,扶着傷口再看見大人時,眼眶一紅。噗通一聲跪下磕頭,“大人,夫人,夫人不見了!”

醒花哽咽,一字一句從咽喉發出。可每一句都像是刀子,割得喉嚨都是血。

她都不知自己怎麽有勇氣說出這話的,心竟比身上的傷口還疼。

容晨身形踉跄一下,微微往後倒退一小步。原本從容淡然的神色有一絲絲的錯愕與慌張,又很快回神過來。

“不見了?”

“不見了。”醒花磕頭,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經過說清楚。

容晨越聽眉頭越皺,“你是醒了之後發現自己還在原地?”若是欲行不軌之人,那醒花早就死了。

“是。”

這件事容晨聽得明白,黑眸森森,沉聲道,“去叫容名過來!”

這是第一次,容晨在外人面前這樣直呼兒子的姓名。

“父親。”

從得知父親回來後,容名也跟着趕過來。方才一直站在外邊,聽父親和醒花說話。這件事鬧得如此,他也沒想過能瞞下。

以父親的聰明才智根本瞞不了。

容晨随手将手上的盒子放到榻上的矮桌,轉頭看了眼進來的兒子,卻對醒花吩咐道,“你,出去。”

“是。”醒花知道,自己不該待着。

其實醒花心中隐隐有所猜想,但這個想法太大逆不道,她只是稍微想一下便放棄,不敢再往這個猜想上放心思。

醒花起身離開後,關上門退得遠遠的。

接下來的話,不該是她聽的。

容晨背着手,左手撚着小夫人常用的那支狼毫筆。這支筆已經很幹燥,想必小夫人已經許久不用。

容名也緘默,跪在地上挺直背。

他做出自然也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但他預料的是江之晏已經被請到城外的莊子中。而他會跟父親坦白。

可不曾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江之晏不見蹤影,而他還是需要面對父親的怒火。

容晨看着這個兒子,是他親手教出來的。

從一開始出生,那個皺皺的小嬰兒。是他親自抱着剛出生的孩子從房中走出來,取名撫養。

這些年,容晨對這個兒子可謂是窮盡畢生心血。從小養起來,連字都是他一筆一劃捉着手教出來的。

容名的劍術,甚至是是非觀和手段,全都是容晨一點點潛移默化的去引導。

這是他的親生兒子,多年來悉心教導,真心疼愛處處維護。這是他親生兒子,是他血脈的延續。

是他多年來最值得驕傲的人,他的親生兒子。

整整一十八載。

“父親。”最後還是容名忍不住先開口,父親什麽都知道,根本不可能再瞞着。

容晨:“送回來。”

送回來,父子還有的做。

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只是又是裝做不知比知要更好一些。尤其是對小夫人,若是小夫人知道此時,必定會驚恐。

他以為只要荀衢一死,就不會有人知道。

他以為他教出的孩子,會克己守禮,會發乎情止乎禮。卻忘記,他的孩子也是一個男子,遺傳的占有欲如此強烈,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

“父親,他不在我這裏。”容名擡起頭與父親對視,“真的不在。”

他相信父親知道自己沒有說謊,有些事情一個眼神就足夠。

父子彼此之間的默契還是有的。

容晨看着兒子,許久許久之後才喃喃道。

“若你不是我親生兒子,早在直書閣那一晚,為父便親手殺了你。”

“父親,他不在我手上。”

容晨垂眸,硬生生将狼毫筆掰斷。最後還是什麽都沒做沉聲道,“找,務必找回來!否則...”

“是。”就算父親不說,容名也會盡力。

那樣的人,只要離開容府就會成為被人觊觎垂涎的珍寶。

容名怎麽舍得。

待房中只有一人時,容晨才顯露脆弱的情緒。環顧周圍,這裏都是小夫人的影子氣息,可人卻不見。

“夫人。”容晨将掰斷的狼毫筆按在心口,似乎這樣才能離夫人近一些。

他鮮少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面,走到床邊坐下。

“夫人。”大掌撫過錦被,觸感細膩。

可這裏已經沒有小夫人的溫度。

“你到底在哪裏。”

容晨消沉不到一刻鐘,猛地站起身。他要去找小夫人,在這裏等着毫無用處,還不如去找人。

醒花一直跪在外頭,大人不懲罰不代表她無罪。

她沒有保護好小夫人,愧對大人的囑托和交代。這幾日,一想到小夫人醒花心裏就跟被人揪着一樣疼。

難以想象,小夫人在外頭該怎麽活?小夫人那麽怕生人,那麽膽小,那麽單純。

都怪她。

容晨快步走出門,看到跪在門口的醒花神色一沉。并不說什麽,直接無視越過去。

“大人!”醒花跪着往前爬幾步,攔住欲要離開的大人。她知道大人要去找小夫人,“大人,奴婢也想一起去。”

一直被小容大人關在府中,她真的待不住。

一想到小夫人在外受苦,生死不明,她的心就疼死。

容晨垂眸,看着腳邊的婢子。突然擡腳一腳将人踹開,“等尋到小夫人,我再追究你失職之罪。”

“大人,奴婢之罪死不足惜。但求大人,求大人讓奴婢出府去尋吧,大人!”醒花磕頭,“奴婢願意以死謝罪,但死之前請讓奴婢一起出力找到小夫人,大人,奴婢真的願意以死謝罪,大人!”

醒花一下下磕着頭。

容晨甩袖,“若是要出去尋,便站起來。”

若是醒花死了,小夫人回來後不好交代。醒花不是普通的奴婢,她一直伺候在小夫人身邊。

若非估計小夫人,醒花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謝罪。

大人願意給這個機會,醒花慌忙站起來。

“謝大人!”醒花趕緊起身跟上去。

容晨帶着醒花和熄墨,騎馬趕到出事的地方。這是一片密林,正好是轉角,這裏馬車會在這裏斷也不稀奇。

“大人。”醒花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自己暈倒的地方指着這裏,“奴婢就是暈倒在此處,醒來後已然天黑,就趕回容府。”

容晨站定在醒花暈倒的地方,朝反方向看去。在這裏摔下,馬車繩子一斷夫人勢必會被甩到那邊。

“去看看。”朝着一個方向去。

兩人緊跟其後。

“醒花,你沒事吧?”熄墨走近,低聲問道。

聞言,醒花垂頭不敢答應。她哪裏還有臉說什麽,将小夫人弄丢,能活到現在都是大人的恩澤。

熄墨嘆氣,倒也沒繼續說什麽。

容晨順着這個方向走進去,就看到被摔碎的馬車車廂,碎木頭一地。

“在此處。”容晨蹲下撿起一塊碎木頭,“這是容府馬車的,夫人就是在此處摔下馬車的。”

但夫人會往哪裏走?

“大人,此處到處都是密林,再往前走根本寥無人煙。夫人可會往山下去?”熄墨望向幽深的不遠處,小夫人大概是沒這個膽子。

“不會。”

容晨站起身,将手上的木頭丢掉。環顧四周後鎖定一個方向,指着前方說到,“夫人必定是往裏面去了。”

“為何?”

兩人皆是不懂。

“山下有人,夫人那樣的性子肯定是避着人走。後頭還有追兵,夫人慌不擇路之下一定只能往前走。”容晨算的沒錯。

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容晨将夫人的性子拿捏得清清楚楚。

要讓夫人去人多的地方,他自己就先腿軟。密林雖說危險,但沒人不是嗎?

兩人一聽卻覺得很有可能,連連點頭。

跟着大人一起進密林去。

“大人,若是找到小夫人,奴婢死前能否再見小夫人一面?”醒花只想看一眼,确定小夫人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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