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見那邊也沒出什麽事,雲灼然就放任心魔繼續玩,一邊分神觀察遠處的魔修,至今,魔修說的那位大公子仍未出現。沒想到心魔就此跟沈漫杠上了,傀儡化成的假雲灼然臉上的紅印還沒消,心魔的氣也不會消。
沈漫忍着痛爬起來,在“雲灼然”那雙格外幽黑的眼睛注視下,擠出頗為猙獰的笑容,“雲師兄,你醒了……”她捏出的紅印還很明顯,沈漫心虛的很,轉身跑去拎起沈靈樞留在石桌上的茶壺倒水,殷勤地送了過來。
“雲師兄,你渴不渴,喝點水吧?”
心魔十分自然地操控着數百裏外的傀儡擡起手,接過茶水,慢吞吞地拿唇碰了一下,随後……
傀儡的聲音沒有起伏,“涼。”
沈漫笑臉一僵,她剛才倒茶時分明是溫着的,可見雲灼然臉色格外冷淡,她心疑雲灼然是故意為難她。想了想,她還是笑着接過茶水,随手放到了邊上,便朝傀儡伸出手。
“我扶雲師兄起來走走吧。”
她的手快碰到假雲灼然時,心魔就讓傀儡更快的躲開了。
沈漫見狀幹脆心一橫,作勢沒站穩,就往傀儡懷裏倒去!
心魔驚了,還有這種操作?
好在,他操控傀儡如同控制自己的四肢一樣,趕在沈漫跌下來前,傀儡擡起一腿将人踹飛出去。
轟的一聲,沈漫貼在了山壁上,她整個人都麻了,小腹和再次受傷的尾椎格外疼,她很懷疑若不是她已經築基,這一腳下來她就沒了!
沈漫越想越氣,越想越心驚。雲灼然這厮,竟如此狠毒!
心魔則是滿心慶幸,好險好險!保住了哥哥的清白!
沈漫扶着腰爬起來,裙子沾上了灰塵,讓她看去很狼狽,緩過那陣疼意,她便擠出眼淚看過來。
見她要說話,傀儡當場開口,“我才剛醒,你想壓死我嗎!”
沈漫目瞪口呆,這是惡人先告狀吧?可此人不可得罪……她帶着哭腔說:“不,我只是不小心……”
心魔快樂地發言,“那行,我渴了,你過來給我倒水。”
剛才不是送過水了嗎?就放在手邊啊!沈漫心道你他娘……
沈漫深吸口氣,過去倒茶。這次她特意離假雲灼然三尺遠,遠遠伸手遞茶水,顯然是心有餘悸。
沒等心魔讓傀儡伸手,山洞外的修士們就聽見動靜進來了,只有沈靈樞兄妹和陸栖三人。沈漫一見到人,直接把茶水扔了,淚眼汪汪看着進來的沈靈樞,淩亂的衣裙和頭發怎麽看都像剛被狠狠欺負過的可憐樣。
但沈靈樞幾人都沒看到她似的,直直越過她走近石床。
“雲師弟醒了!”
沈靈樞坐在床沿,“太好了!你昏迷了兩日,我們都很擔心你。雲師弟,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麽?”
見他靠近,心魔忙讓傀儡躲開。
沈靈樞手一空,莫名感覺雲灼然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嫌棄。
若是可以,心魔還想讓哥哥永遠都不要跟沈靈樞見面,他想了想,笑嘻嘻地讓傀儡按住額角。
沈靈樞便見雲灼然眉頭緊緊皺起,他正想伸手扶人,雲灼然忽然說:“你身上的靈氣讓我頭疼。”
沈靈樞錯愕道:“什麽?”
雲灼然神情痛苦,不再說話。
沈靈樞嘗試着起身,于是心魔就讓假雲灼然放松下來。
沈靈樞便不敢再靠近雲灼然,原來他身上的靈氣會與其他人的不同,讓雲灼然感到不舒服嗎?
沈靈樞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終于留意到邊上的沈漫。
沈靈樞問:“你這是怎麽了?”
被忽略許久的沈漫都快真哭出來了,她眼神閃躲,突然欲蓋彌彰地捂住被她暗中扯松的衣襟。
“我沒事,不是雲師兄……”她說着,受到驚吓般快速捂嘴,閃爍着淚光的雙眸不安地看向雲灼然。
這般欲說還休的樣子極容易讓人誤解是雲灼然對她做了什麽,已是經驗十足的沈熙啧了一聲,露出嫌棄的表情,“你幹什麽,我們還沒問你怎麽會在這裏,你這是想說剛剛才醒來的雲灼然傷了你還是怎麽的?”
沈漫慌張搖頭,“不!我沒有這個意思,與雲師兄無關!”
見狀沈靈樞和陸栖都察覺到哪裏不對,轉頭看向雲灼然。
傀儡說:“也許是我醒來的太突然,吓得她跌了一跤。”
趕在沈漫潑髒水前,沈熙嘆氣說:“這樣啊。雲灼然,我信你不是個會無端欺負女人的人。”
沈漫不可思議,沈熙原先不是還挺瞧不上雲灼然的嗎?奈何沈靈樞和陸栖都偏向雲灼然,只因在他們印象裏,雲灼然從不會冤枉他人。
這事在沈靈樞這就過去了,他無法靠近雲灼然,又想做點什麽獻殷勤,看到桌上靈茶,便吩咐沈漫,“好了。你給雲師弟倒杯水來。”
又倒水!
沈漫不死心地盯上一臉正直的陸栖,希望有人給她主持公道,雖然她是故意算計雲灼然不成,但還是想找個人陪她把這場戲演下去啊!
心魔頓時恍然,慢悠悠地操控傀儡,大方地擺手說:“無事,雖說沈姑娘也吓到了我,但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你不必給我道歉。”
沈漫:“……?”
聞言沈靈樞和陸栖臉色都變了,沒想到沈漫會偷偷進山洞裏打擾雲灼然,還把剛醒的人吓到了。
沈漫見情況不對,心想這是碰上了一個比她還會裝的!
沈漫只好聽話,倒了第三杯茶送到雲灼然面前,含淚道:“我還是要道歉的,我摔倒疼一下沒關系,但雲師兄本就有傷,怪我太沒用,本是想幫忙照顧雲師兄的,結果……”她像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跟沈靈樞說:“大哥哥,我錯了,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大家都在忙,我卻什麽也幫不上……”
聽她說清楚理由,沈靈樞和陸栖臉色緩和了些許,只有沈熙哼了一聲,顯然是一個字都不信她。
心魔看得一愣一愣,這就是人類以退為進的戲碼嗎?
他想着,讓傀儡痛快地接過茶杯,只沾了唇就随手放下。
這時,沈靈樞又說:“雲師弟身上可還有何處不适?我已經通知萬獸林外的前輩,這兩日,會有人來接走姬若,到時你一并出去吧。”
雲灼然那邊也聽到了這話,他專心聽起沈靈樞的解釋,才知道他早就通知了萬獸林外的人,而且已經派人進來了,還不知道來的是誰,而秦筝或者覺非的可能很大,那傀儡……
八成會暴露。
雲灼然面色一沉,按住心魔。
“別玩了。”
心魔很聽話,哥哥讓不玩就不玩,撤了靈力便乖乖仰起腦袋看着雲灼然,後者無奈地看着他。
“看來我們得回去了。”
心魔眼神抗拒。
雲灼然往向遠處巡視的魔修,“打聽到蜃龍的蹤跡就走。”
與此同時,遠在數百裏外的山洞裏。沈靈樞說完,正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告訴雲灼然他要放棄歷練的機會也會跟雲灼然一起離開萬獸林,“雲灼然”雙目一閉,又倒下了。
幾人大驚。
陸栖上前探了雲灼然脈象,然而傀儡再逼真也并非真人,他摸到的脈象,便與這兩日一樣古怪。
沈熙忽然指向沈漫,“你說!是不是你在茶裏下了毒!不然他怎麽喝完你的茶就又暈過去了!”
沈靈樞二人沒想到這點,經沈熙提醒,紛紛看向沈漫。
沈漫是真的冤,她呆呆看着躺在石床上的人,不可置信地想,她果真遇到了對手了,可這……至于這麽小氣嗎?居然故意裝病構陷她!
事實上,雲灼然只是讓心魔玩了下玩具,沒想得罪人。而等到淩晨時分,峽谷裏才有了動靜。
雲灼然在角落裏暗中盯着遠處集合起來的十數名黑袍魔修,掐訣施了個咒,便聽到了他們的話。
魔修們在商議轉移陣地的事,應該是确定了蜃龍不在此處,他們的大公子令他們盡快處理好峽谷裏的人趕去彙合。所謂處理,便是……
遠處的魔修們很興奮,商讨每人分幾個修士,要喝血還是吃肉。也有的魔修路子沒那麽邪,處理正道修士的事便完全不打算參與。反正這些人靈脈都封了,根本無力抵抗。
雲灼然有些驚愕,白日裏,那些魔修還說他們的大公子要留着這些人的命,沒想到這麽快就變卦了,是因為已經用不到這些修士了嗎?
魔修還沒有過來,雲灼然掃了眼石灘上休息的衆人,便揣着心魔起身,踢了踢離他不遠的程煜。
程煜睜眼見到面前一個大黑影時被吓到了,發現是白日裏新來的道友,他拍着胸口松了口氣。
“你……”
不等他說完,雲灼然突然一掌拍在他發頂,剛清醒過來的程煜只見到一雙冷冰的黑眸,仿佛冷到骨子裏,驚得他還以為自己要完了,可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暖流在經脈中散開,接着飛速流向四肢百骸,這是……
雲灼然收回手時,程煜只知道愣愣盯着自己的雙手。
他的靈脈解封了。
雲灼然提醒,“他們要殺人了。”
程煜猛地回頭轉向遠處,總算發覺那群魔修的異常。就在這時,翻湧如浪的雪白袍角在他眼前一晃而過,而後一個東西被扔進懷裏。
那東西很重,很長,也很冷硬。
程煜下意識接住,而後驚悚的發覺是一柄高級靈劍,雙眼頓時迸射出亮眼的光芒,贈劍之人的聲音直傳到耳邊,“叫上這些人走吧。”
程煜抱着靈劍起身,“那你呢!”
話音落下,一層濃黑的玄妙霧氣無聲落下,如同一道結界,将石灘上的正道修士們與遠處的魔修隔絕開來,也擋住了程煜的視線。程煜驚覺這人絕對不是昆吾劍宗的小弟子,忽聞砰地一聲,他下意識擡頭看去——
峽谷裏的結界碎了!
魔修們才發現不對,他們闖不過黑霧,也無法立刻修補結界,忽然有人驚呼一聲,指向立在山壁高處的一個白衣人,他們看不清他的臉,甚至看不清他衣上的花紋,卻能直觀地感覺到這個人身上釋放的強悍威壓。
一名魔修被壓得直不起身,驚道:“這是……合體期大能!”
一衆魔修都不相信,這怎麽可能?他們查過的,歷年進入萬獸林歷練的正道修士,修為最高也被限制在元嬰巅峰,哪裏來的合體期!
程煜的動作很利落,知道是雲灼然給他帶來的便利,他馬上就叫醒了所有人,也沒有時間一個個解開靈脈,趕緊帶着大家逃離這裏。
看到衆人逃出峽谷,雲灼然收回神識,俯視谷中被死死壓制的魔修們。他已幫程煜他們到這個地步,若再被抓回來,他就可不會管了。
谷中冷風忽然湧現,尋常中又透着一股不對勁,待雲灼然察覺殺機時,滿載魔氣的黑色長刃已然到了他後心上三尺之距,來勢洶洶!
雲灼然及時後退,魔劍擦身而過,帶來冷冽陰森的煞氣。
雲灼然飛快掐訣,凝起弧形結界,揮手将魔劍打了回去。
鋒利的劍刃筆直的劃破山風,落到峽谷之上的人影手中。
魔修穿着一身黑袍,不知在上面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看到他的那一刻,雲灼然心中湧上一個名字——大公子。
這是誰家的大公子,雲灼然看不清他的修為,而此人也不受他的威壓壓制,由此推斷,對方的修為與他應當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更高!
峽谷之上,黑袍男人偏了偏頭,似乎想将雲灼然看清,但最終約莫是徒勞,他問,“你是何人?”
這便是雲灼然的優勢,他擡手按住肩上心魔,眸光極冷。
“我是姬若。”
黑袍人沉默須臾,“你騙人。”
雲灼然神色坦然,他确實是騙人,但他為何要如實相告?
然後,黑袍人說:“我是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