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一個哭着,兩個看着。

這麽大的男孩子說哭就哭,兩個大男人都有些麻爪。

陳潇怔怔地看着,突然就想起了當年剛進福利院時的妹妹。七歲大的兄妹倆,被親戚們皮球一樣踢了兩年,最後一人一個小小的背包進了福利院。只一點點大的小姑娘,怯怯地拉着哥哥的衣角,不敢擡頭看人,也不敢大聲說話,周遭聲音大一點就會吓得哆嗦。

但是,印象中,他的妹妹從沒有像這樣哭過一次,只會紅着眼睛說,哥哥我沒事哥哥我不想要那個哥哥我不喜歡那個。

後來,他那個嬌嬌怯怯的妹妹,不知怎的,就長成了現在的女壯士,一拳一個二隊長,經常被那王八蛋坑到連郁美淨都買不起,連累他這個哥哥遲遲攢不出老婆本。

陳潇嘆一口氣,摸出印着XX酒店的手帕,正想過去幫人擦擦臉再哄一哄,就見顧老板當先一步上前,伸手揉上了那個看上去手感就超好的毛寸腦袋。

“來寶兒不哭啊,奶奶也會--”顧老板生平第一次低聲哄人,被打斷。

程萊猛地一個抽噎,打住,胳膊一橫拿袖子一撸眼淚,驚吓道:“哥你快別摸我腦袋了,我好幾天沒洗頭了,昨晚還鑽床底下來着。”

顧長晏:“……”伸出去的手僵住了,整個人也僵住了。

陳潇:“……噗。”強把笑忍住了。

顧老板用了極大的自制力把手收回來背到身後搓了搓,面無表情,心疼自己難得出現又快速死掉的溫柔。

程萊被人嫌棄了,還問呢:“哥,要不你先去外頭洗個手?”

顧老板:“……”面無表情又在背後搓了搓手指,人卻站着沒動。

程萊又說:“水池邊上有香皂,力士的。”

顧老板沉默着出去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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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潇強忍着才沒笑出聲來,并在顧老板洗完手回來的時候迅速收斂了臉色。

程萊哭了一場,迅速恢複正常,對着嫁妝單子拍照造冊,碰到喜歡的還會拿起來給兩人看。

如果不是眼睛還紅着,還真看不出剛剛才狠狠哭過。

顧老板一直拉着臉,心裏跟長草似的,覺得自己之前居然懷疑自己心跳加快是因為這麽個破孩子,還大半夜看了兩個周星星的盤來冷靜,結果笑得像個傻子一夜沒睡着,幹脆直接上班工作,一個電話就來給人跑腿,然後就這樣了。

心裏就梗梗的。

陳潇上前幫忙,拍一條單子上的記錄,拍一件實物,然後編號在床上整整齊齊排列好。

陳潇說:“這些東西價值太高,我調了安保過來幫忙,稍後請吃個飯就好。”

程萊就問:“應該的,不過這種忙,光吃飯還不夠吧,是不是還得買煙?買什麽樣子的煙好呢,一人一條會不會少?”

陳潇:“……不用買,都沒少吃你的果子,一說給你幫忙都痛快得很。”

程萊猶豫:“不好吧,果子都是練手的,我爸不讓我欠人情占便宜。我家裏那邊有人幫忙都要給買煙的,家常幫忙的話,看事情大小關系遠近,一盒兩盒紅塔山利群玉溪什麽的。”

陳潇就想了想大家平時抽的煙。組裏安保大多是退下來的異能者和退伍兵,因為體制內工資不高,再加上他們這樣的清水衙門,反正大家過得都挺簡單的。

程·不差錢·萊直接拍板了:“一人一條玉溪吧。”

陳潇趕緊攔着:“不妥,以後別人不好做呀。”

程萊趕緊改口:“那就一人攢一個果箱吧。”專業,省得對比。

顧長晏突然插口:“我呢,給我什麽煙?”同事安保護送下就安排家裏最高規格的整條玉溪煙,他這麽大一個老板給人幫了那麽多忙居然到現在都沒混上一盒紅塔山,簡直過分!

程萊:“诶?”驚訝極了。

顧長晏心說,必須玉溪,最少兩條,利群絕對不行!至于紅塔山,呵,那是打臉。

程萊眨了眨眼,說:“可是那都是給外人的呀,關系親近的都不給的,情分到了,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呀。”

顧老板,顧老板沒再說什麽,只是嘴角微微翹起。

陳潇專心給手中的簪子做好編號放在床單上,假裝什麽都沒聽到。只在心裏暗暗發笑,他們小甜果兒,被寵着哄着長大的孩子,哄人,那是本能呀顧老板!你是沒看見那爺倆你哄我我哄你互相哄的樣子有多甜多酸多膩人呀顧老板!

這時顧老板從陳潇旁邊走過坐到了椅子上,半途伸出手似是不經意碰了下床上東西,把剛剛那支放得略有歪斜的簪子正了正。

這時顧老板讓名下金店送來的大大小小的盒子袋子也到了,便親自跑了一趟拿了進來,又帶了手套一樣一樣幫人安置得妥妥當當。

陳潇就又笑了笑。

笑得顧老板直煩躁。

程萊拍拍手,笑嘻嘻的:“搞定!都是我的,我老爹都沒有,爺爺奶奶就是太愛我了呀!”一臉驕傲。

顧老板就想起他那個總是日常欠揍卻總是格外得長輩偏疼的傻弟來,心想,他是有原則的人,不會因為老人軟硬兼施求情就少打弟弟一頓,不是,就少教育弟弟一次的。

傻弟不教,不成器的。自古慈母多敗兒,還有奶奶姥姥扯後腿,不行的!

程萊拿了一個獅子狗擺件,說:“哥,這個保養好了給我拿回來,我要帶回家,這個狗子像我狗媽媽。”

什麽?

像什麽?

兩人追問。

程萊眼睛亮晶晶的:“我狗媽媽,我跟你們說,我吃過狗奶!我老爹說,我小的時候自己爬下炕,摔得滿臉血,自己爬到院子裏,被我狗媽媽熟門熟路摟懷裏喂奶,一看就不是第一回。我爸爸過繼我的時候連狗媽媽一起帶着,就是爸爸不讓吃了,因為這個爸爸好幾次差點被咬。”

兩人都有些發懵。

尤其是陳潇,這是他的資料裏都沒有的。是啊,重男嗣的鄉下人家,離婚要娃,為了不妨礙二婚過繼同宗,很常見,也很正常。搜集信息的他沒有懷疑,看過資料的隊長也沒有懷疑。

“怎麽回事?”顧長晏問。

程萊抓了抓臉:“就是親爸媽離婚了,親爺奶沒空,我餓又會爬,狗子是親媽養的喜歡我我去吃就喂喂我呀。”

回憶了一下小甜果兒親爺奶親爹媽的資料,陳潇眯了眯眼。是沒空,忙着打牌賭錢吧!

陳潇在腦子裏重新過了一遍程萊相關的資料,加上剛剛得知的,就拼湊補全了過程。

親爸,九十年代村裏第一個大學生,金貴,全村希望,爹媽的驕傲。

親媽,單純的城裏姑娘,校園愛情,畢業就結婚,結婚就懷孕。

親爺奶,極品,兒子考上大學族裏出了學費,這個族裏特指程老爹,不再下地幹活只等能幹的兒子養,認為兒子天下第一有本事誰都配不上,城裏姑娘倒貼就是證明。

親媽懷孕,爺奶跑去照顧,等孕婦伺候還挑三揀四,弄生男偏方騙孕婦吃。

月子仇不共戴天,還藏了産婦的狗。

親媽産前抑郁産後更抑郁。

窩囊親爹管不了爹媽護不住妻。

離婚。

霸了孩子。

賭錢。

吃狗奶,被過繼。

顧長晏看陳潇一臉了然就明白他知道了內情,但也知道他不會告訴自己,就問程萊:“然後就被抱養了嗎?”

程萊搖頭:“不是呀,親爸不願意過繼,要帶我走,我爺爺就把我親爺親爸腿打斷了,把親奶臉扇腫了,就過繼了。”

顧長晏:“……”是個暴躁的爺爺,真可愛。

陳潇:“……”那爺倆當年斷腿原因也有了。

程萊又笑起來,得意洋洋的:“上戶口改名字,我爺爺說,來了我的家,就是我的寶,就叫程來寶!我奶奶拿戶口本打我爺爺,說,叫程萊,萊為野草,五行屬木,最是生機,就叫程萊!好聽吧好聽吧!我奶奶給我取的名字!我奶奶最喜歡我!我爺也最喜歡我!”

然後哇一下又哭了起來。

他又想他奶奶了!

也想他爺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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