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們才是情侶,不是麽

第17章 你們才是情侶,不是麽

周晏禮與于葉的北京之行比想象中的還要艱難許多。北方的酒局文化更遠勝南方。你方唱罷我登場,這兩天他們的時間幾乎都耗在了一場接着一場的飯局上,場面話不知說了多少遍,錢如流水般花出,卻終是沒一個定論,都說還要再看看。

不過,周晏禮也未曾因此覺得沮喪。這兩年多以來,諸如此類的事情周晏禮經歷得多了,倒練就了一副平和的心态。長源醫院是什麽等級的醫院,若是能打進長源,也就相當于給微瑞打造了一面活旗幟,以後的業務只會接二連三的來。放在以前,他怕是連院長、副院長的面都見不着呢。

他們原本打算翌日傍晚離開,可幾位領導一聽他們要走,又非要搞出一場踐行,直到淩晨,總算得了解脫。

回到酒店後,周晏禮正打算洗漱,剛一放下手機,卻接到了于葉的電話,接起才知,是于葉叫他去樓下的酒廊坐坐。周晏禮眉頭一皺,只當是哪位領導又心血來潮,他遲疑片刻,從行李箱中掏幾個信封,往裏面分別塞了張卡,走出房間。

一步入酒廊,周晏禮就看到于葉坐在窗邊的小桌前。于葉的面前擺了杯雞尾酒,還有滿滿當當的餐點。許是因為天色已晚,他換掉了自己白天穿的西裝,只着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褲,與平日裏幹練精致的形象大相徑庭,顯得他年輕了許多。

周晏禮覺得稀奇,他走過去,在于葉對面坐了下來,問道:“約了誰?”

于葉沒搭話,他靠在沙發上,端起酒杯,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樓大廈與霓虹點點,過了半響,方将目光移到周晏禮的身上。他抿了口杯中酒,說:“你在飯局上幾乎沒吃什麽東西,不餓麽?。”

周晏禮不明就裏,他眉心皺在一起,只說自己不餓。

于葉輕聲笑笑,他向前靠了幾分,拿起桌上的叉子,将鮮嫩肥美的生蚝塞進嘴裏,又微微抿了口酒。而後他一邊切着牛排,一邊淡淡地對周晏禮說:“這家酒廊的酒水和晚餐都很不錯,值得一試”。他語氣輕快,不疾不徐,就好像只是來吃飯、喝酒一樣。

周晏禮沒說話,只是擡頭看着于葉。他雖性格與旁人不同,但察言觀色的本領卻絲毫不輸于其他人,自然明白于葉這等段位的人突然約自己就只是為了吃飯的。

于葉感受到了周晏禮周身發散出的低氣壓與那兩道探尋的目光,卻只是泰然自若地吃飯。等到他吃好了、喝足了,終于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巴,再次看向周晏禮說:“沒有約別人,只是朋友間的聊聊,不可以麽?”說着,他挑了挑眉,補充道:“我一向很樂意與周總這樣的人成為朋友,只是加入微瑞以來,總是被各種各樣的工作和形形色色的人牽絆,沒機會跟周總坐下來随便聊聊。”

周晏禮不喜與人打啞謎,但他畢竟在社會浸潤多年,是以聽到于葉的話後,他的困惑與氣惱轉瞬即逝,從善如流地說:“自然可以。能成為于總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于葉一笑,他打量着周晏禮說:“真這麽想?我還以為周總不喜歡我。”

周晏禮呼吸一滞。于葉口中的這句喜歡太容易引人遐想了,讓周晏禮無法作答。他頓了幾秒鐘,将話題扯開,問:“于總以前跟陸弛熟麽?”

于葉張了張嘴巴,像是對周晏禮的問題很疑惑,過了兩秒,才詫異道:“陸弛沒跟你說起過麽?我以前做過他的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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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禮與陸弛雖不忌諱旁人知曉他們之間的關系,卻也沒必要将一切攤開說,于是他只是微微颔首,模糊道:“之前聽他提起過,不過沒細聊過。”

于葉“哦”了一聲,他打量了周晏禮一陣,眼神中帶着說不出的暧昧與玩味。周晏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清清嗓子,叫來服務員,點了瓶礦泉水。

于葉端起酒杯,他将杯中的酒飲盡,突然說:“坦白說,我曾經對陸弛有一些意見。”

周晏禮一愣,他沒想到于葉竟會如此直白。他的指尖顫了兩下,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微微調整坐姿後,周晏禮擰開手中的玻璃瓶,喝了口水,還未等他說出什麽話來,就聽到于葉繼續說道:“陸弛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很會為人處世,當初在E記的時候,無論是所裏的同事還是客戶都很喜歡他。我接手他們那個項目後,特地查過他的績效考評,五年裏有兩年都是高于平均的。”

周晏禮仍攥着玻璃瓶,他的神色沒什麽變化,只是稍稍向前探了探身子,須臾過後,他看向于葉的眼睛微微颔首,示意于葉繼續說下去。

于葉也盯着周晏禮的眼睛,四目相對的剎那,他輕聲說,我之所以對陸弛有成見,是因為他那時與所裏的一位高級經理走得很近。那段時間,他們之間的緋聞甚嚣塵上,而我也恰好有所耳聞。”

說道這裏,于葉刻意地停了幾秒鐘,将周晏禮緊繃的情緒盡收眼底。

“我不喜歡辦公室戀情。你知道的,人難免有私心。辦公室戀情總會滋生很多不公平。而事務所是一個非常講究公平與效率的地方。所以當時我對他的考評保持高度懷疑,并且在接手當初那個項目後,對他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于葉聲音輕柔,娓娓道來,就好像他正在講述的不是陸弛的桃色緋聞,而是什麽舊時光裏的趣談。

周晏禮指尖的顫抖愈加的明顯,直到最後他不得不放下手中握緊的玻璃瓶來掩蓋自己的失态,他的臉上冒出的細密的汗珠,青筋從太陽穴延伸到額頭,随着心髒“怦怦”地跳動而一同震顫。他深吸一口氣,用力克制自己的情緒與軀體的反應,卻是徒勞無功——

他實在克制了太久,壓抑了太久,早已到了精神能夠承受的極限,似乎只需要最後一點刺激,就能讓他最不堪的醜态洩露于人前。

于葉的話語恰到好處地停在了這裏,他表情很淡,就好像全然看不到亦或是不在乎周晏禮顯露出的不自然,等到周晏禮的臉色終于恢複如常,他才悠悠說:“不過,陸弛的确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的表現很出色。”

說完這句話,于葉向後坐了坐,他順勢靠在沙發上說:“正在我對他逐漸改觀的時候,他卻突然提出了離職。聽說——”說着,于葉又看向了周晏禮,仿佛故意要吊起他的胃口。等到周晏禮眼中的困惑幾乎要噴湧而出時,他卻話鋒一轉,輕飄飄地來了一句:“算了,不重要。”

周晏禮長長呼出口氣來。他向後縮了幾分,做出一個抗拒地姿态。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于葉卻裝出一副對周晏禮的不适渾然不知的模樣,繼續說道:“不過,這次加入微瑞,我終于明白自己當初誤會了陸弛,他跟E記的那位高級經理之間肯定是清白的。”

“因為你們才是情侶,不是麽?”他眨眨眼睛,狀若天真。

聽到這句話,周晏禮緊繃的身體反而松弛下來。他清了清沙啞的嗓子,微微點頭。

周晏禮與陸弛都是坦坦蕩蕩的人,雖然他們無意公開伴侶的關系,但也沒有刻意隐瞞。公司上上下下幾百名同事,與他倆接觸的多了以後,會發現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很正常。如今于葉加入微瑞已有幾個月的時間,若說于葉半點兒沒聽說過他們之間的關系,那才不正常。

于葉的話說得坦然。既承認了自己與陸弛之間确有恩怨矛盾,又承認了自己對陸弛的偏見。可他過分的坦然又帶着幾分不懷好意:任憑再遲鈍的人也能讀出于葉的弦外之音,今晚他正是要借這個機會點撥周晏禮、試探周晏禮,亦或是刺激周晏禮。

正如同愛意藏不住一樣,周晏禮的病同樣瞞不過身邊的聰明人。

得到想要的答案後,于葉便顯得興致缺缺,他眯着眼睛看了周晏禮一會兒,啧嘆道:“陸弛當真是個很聰明的人。”這已經不是他今晚第一次如此形容陸弛了。周晏禮自然讀得懂于葉口中的聰明意味着什麽。他有些氣惱,搖了一下頭,用一種接近于強硬的語氣說:“他在工作上很聰明,但在別的方面卻很愚笨。總是做出錯誤的選擇。”

于葉似乎沒想到周晏禮會做出這樣的回複,不禁啞然失笑。不過,他沒有再出言反駁,更沒必要反駁,只是眨了眨眼睛,開玩笑說:“若是陸弛知道你說他愚笨,肯定要生氣了。”

周晏禮沒道理因為這些有意無意的試探與挑撥與于葉翻臉,他順着于葉遞來的臺階收斂了脾氣,說:“那就要拜托于總千萬別讓陸弛知道了。”

聽到周晏禮的話後,于葉顯得很開心,他笑了幾下,連聲說好。

已經接近一點鐘了。窗外的車流漸緩,調酒師正靠在吧臺裏打起瞌睡。于葉總算玩兒膩了他的游戲,周晏禮也總算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回到房間後,周晏禮連忙往嘴裏塞了幾片藥。他此時實在難受得厲害。他自然不相信陸弛會背叛自己,也知道這根本是于葉出于挑撥或看笑話而使出的小把戲,可令他難過的是,陸弛的确對他有所隐瞞。

這份隐瞞不止局限于陸弛在E記時,甚至這麽多年後,陸弛仍試圖隐瞞着當初發生的一切。他越來越看不懂陸弛了。

然而只是一瞬,周晏禮就理解了陸弛的隐瞞。一種深刻而絕望的無力感陡然而生。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個可以讓伴侶坦誠相待、甚至将秘密和盤托出的人。他生來就不是正常人,陸弛對他有所隐瞞也實屬正常。

只是,他真的好難過。

作者有話說:

大家久等啦~要多多留言喲。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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