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普通人中沒學歷沒身份沒背景沒能力的社會底層人士，童南來和童南回能做的就是拼命幹活，能活一天幹一天。

幹到不能動的那天為止。

而童勝男和他兩個姐姐的命運卻完完全全的不一樣。因此三個人的交流也越來越少。

童勝男每天早八晚五周末雙休的上班時，童南來童南回在沒日沒夜的幹活。

童勝男兒女長大，他到了60歲，在家裏無所事事每月領着8888元退休金的時候，童南來和童南回還是要拼命幹活。

雖然他們的兒女已經長大成人，可是憑借他們兒女的實力，想要徹底在這個城市立足還是太難太難，童南來和童南回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咬牙撐着幹。

面對兒女時，每天還要苦中作樂的擠出笑容來，生怕兒女因為她們的身體狀況而擔心。

童南來童南回到了65歲的時候，她們身上一些老年病逐漸表示出來，雖然不能把她們疼死，但是對于她們而言，活着始終成了一個煎熬。

童南回原本還打算咬牙撐着，咬牙撐着的結果就是她累倒在工作崗位上，以後再也不能幹重活了。

童南回的女兒現在也是左右為難，她要照顧孩子，要忙工作，只能抽出時間去看童南回。

童南回倒在病床上，童南來也放下了手上的一切來陪妹妹。

童南來看着妹妹在病床上的全部神态，她也徹底不打算繼續幹活了。像她這麽大的年紀，再繼續幹下去，說不定哪一天，就真的不在了。

童勝男聽說姐姐住院了，二話不說直接趕過來照顧，就算他不能替姐姐分擔病痛，繳個醫藥費，說一說話也是好的。

童勝男看着在病床上瘦成竹竿的姐姐，他的眼眶紅彤彤的。

躺在床上的童南回看到童勝男來了，眼中是滿滿的厭惡：“你來這裏幹什麽？我不歡迎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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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現在病了需要好好休息……”童勝男話還沒說完，童南回直接把桌子上的茶杯扔了出去，吼道：“我讓你滾你沒聽見嗎？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你，多看你兩眼我都能少活兩個小時。”

童勝男被童南回攆了出去，他并沒有離開，而是坐在外面的凳子上面。他回想起過去的那些年，心裏一陣陣的迷茫，他以為他重生可以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的，可是為什麽他的家人過成了今天這個模樣呢？

病房裏的童南回心情也不好，她面對童勝男時只有一句話說的格外正确，她看到童勝男她就生氣，心情就會變得不好起來。

60多歲的童南來拎着早點回到病房，看着在床上發脾氣的童南回，一聲嘆息：“咱們都60多歲的人了，父母也離世好多年了，你還沒想開呢？”

“這就不是我能不能想開的事，我這輩子就算是埋土裏我也想不開了。”童南回一聲嘆息說道。

她拿起桌面上鏡子：“你瞧瞧我們，60歲的年紀，長的像80歲老太太似的，童勝男60歲就像40歲似的。你說這是為什麽啊？”

童南回沒有聽到姐姐的詢問，她自問自答道：“因為童勝男坐在辦公室裏，風吹不到，雨淋不到。現在到了年齡就算是不去上班，也有退休金，我們呢？”

“當時我們兩個的學習成績并不好，就算是去讀書，也不一定能有勝男學的好。”童南來只能這麽安慰妹妹，她甚至不知道，她說這話究竟是在安慰妹妹，還是在安慰自己。

“事情怎麽能這麽比啊，如果當初童勝男也是和我們一個學法，他考上了好大學，我也不會那麽不舒服。”童南回再次進行老生常談的問題。

後面的話題再次繞回到小時候父母重男輕女，父母騙他們讀書不重要，補課不重要，有好老師用心教不重要，是金子在任何地方都會發光。

童南來聽着這仿佛祥林嫂一般的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才好了，事情過了半輩子，罪魁禍首也早已不在人世，可是童南回還是沒能徹底走出這個陰影。

童南回也想快點走出陰影之中，她也不願意每天像個祥林嫂一樣絮絮叨叨。

可是每次她想走出陰影的時候，童勝男都能在各個方面和她形成對照組。

童南回也想勸自己，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不用盯着別人看。童南回也不想盯着弟弟看。

可是她每次回家，總是能知道弟弟一年的生活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雖然到了後期，童勝男也稍微懂了一些事情，會主動說一些煩心事，會說兩句遇到的不好管的學生和家長。

童勝男以為他是再說他的丢人事，可是童勝男卻不知道，在他煩心學生們的教育問題時，童南回正在被城管四處攆着跑。

童勝男再怎麽說他過的不好，可是他渾身上下的氣色都在說明他過的真的非常好。

童南回也不願意這個樣子，可是她就是無法控制的控制不住自己，同樣是一個父母生出來的孩子，差距實在是相差太多太多了。

“不生氣了，咱們不生氣了。”童南來只能安慰她道：“人活到我們這個年紀，還能多活幾年啊，自己開心比什麽都重要。”

童南回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如果說這話的是別人，童南回肯定會說，沒錢沒房沒養老金，你給我開心一個看看。

可是說這話的是她姐，她除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之外，她什麽都做不到。

“你說如果勝男是個女孩子，我們兩個的待遇會和現在完全不同嗎？”童南回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奇思妙想。

童南來想了想道：“如果勝男是我們的妹妹，那麽爸爸媽媽恐怕不會為了妹妹反抗，我們有很大的可能還要留在這個村子裏面，每天給一家人幹活，等到了年紀，被随便找一戶人家嫁了，日子恐怕不會比現在舒服。”

童南回聽到這個假設一下子噎住了，她沒好氣道：“也就是說，我們兩個過的不好，不是因為有一個弟弟，而是因為我們是女性呗。”

這話不好聽，但是按照童南回這些年的經驗來看，是對的。童南來道：“從前我們被爺爺奶奶叔叔一家欺負，我以為爸爸媽媽是懦弱不敢處理才任由我們被欺負，可是現在不這麽想了。”

真懦弱沒本事又怎麽敢背井離鄉，一無所有的來到北京打拼，就是因為弟弟說了一句會被人二房家的人欺負。

真懦弱怎麽敢四處找老師，給老師送禮，就是為了讓弟弟高考時多考兩分。

“反正弟弟就是靈丹妙藥，治好了老兩口的一切懦弱自卑，有了弟弟什麽毛病都沒有了，對出遠門的恐懼也能克服了。”童南回語氣中酸溜溜的說道。

病房并沒有關嚴，童勝男在門口把兩個人的說話內容一字不落的全都聽了下來，他有些不是滋味，童勝男在外面下意識弄出了點聲音，病房裏面的人問道：“誰在外面？”

童勝男不得不推開病房門，他道：“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想讓我們家所有人都過上最好的生活。”

童勝男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三個人現在這天差地別的命運，他剛重生的時候，是真的，真的以為讀書沒什麽用處。

快點賺錢，來北京買房才是發家致富的捷徑，再加上上輩子爸爸媽媽确實說她們三個沒有讀書的天賦。童勝男自己也覺得自己是真的沒有這個天賦。

因此在兩個姐姐讀書的問題上，童勝男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到了他讀書的時候，爸爸媽媽一反常态，逼着他讀書。

從這個時候開始，童勝男的生活就是每天讀書，零花錢不缺。

當童勝男懵懵懂懂的意識到讀書真的有用處的時候，他已經上了大學，參加工作，這樣一來，和兩個姐姐之間的聯系就更加少了。

“對不起，我當初應該勸你們也好好讀書的。”童勝男只能這麽說道。

“這不能怪你，我們當初都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怎麽能指望你懂這麽多事情呢？”童南來說道。

童南來雖然心裏也不舒服，但是她還不至于把所有的過錯都怨在童勝男身上。

童南回就沒這個好脾氣了：“我們想學也沒這麽個機會，童勝男你拍拍胸脯好好想想，你有今天真的是考你自己的聰明才智得到的嗎？你上學時，爸媽陪着你學習，剛參加工作時，工資少，你靠着爸媽補貼，也是在啃老，結婚以後和老婆孩子一起啃老，你啃了半輩子的老，等到你老了腿腳不利落的時候，你啪叽一下子到了能領退休金的年紀，開始啃國家的老。怎麽什麽好事都被你占上了啊？”

童南回越說越委屈，越說越覺得，她好像也不比童勝男差在什麽地方，可是兩個人的待遇就是天差地別。

“你不是還能啃個低保嗎？”童南來想要活躍一下氣氛，結果這話說完，更加冷場了。

“我現在還能做一些什麽來彌補嗎？”童勝男問道。

“給我滾遠點。”童南回仍然是這個要求，有人說，話別憋在心裏，有什麽問題說出來就好了，到了童南回這裏，憋在心裏難受，把該說的都說出來了，她還是難受。

童南回想到這裏，更加生氣，她這輩子就是這樣的悲催倒黴命了嗎？

童勝男被童南回再三攆出去，到底還是走了，他其實不想走，可是他再不走，姐姐就更加生氣了。

童勝男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童南回方才的話，小時候讀書讓父母操心啃老，參加工作工資不高時啃老，結了婚後帶着老婆孩子一起啃老。等到老了腿腳不利落時，啪叽一下子到了能領退休金的年紀啃國家的老。

這麽一說，他重生的這輩子好像真的一路啃下去的。

雖然他啃的很快樂，父母也讓他啃的很快樂，可是這種行為本身是不值得提倡的。

童勝男再想想他現在每月領的退休金，他好像能理解到兩個姐姐究竟為什麽會對他态度如此冷淡了。

上輩子姐妹三個過的日子差不多，因此大家都窮，自然就沒有什麽偏心的事情發生可是這輩子不同了。

這輩子父母陰差陽錯提前離開了老家，在繁榮的地方攢下一份家業，而這些全都讓他給繼承了。

童勝男坐在花園裏，看着外面的一切，心裏有一種不切實際的願望，如果上天能再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