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讨厭死你了
“讨厭死你了。”
“我不明白,什麽叫貧困生就該有貧困生的樣子,什麽叫藝考生就該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去追求更好的生活,追求夢想,是每個人都有的權利。”
“我申請國家助學金,是按照正規流程申請的,社區證明和家庭年收入證明都有,沒有占用任何人的名額。”
“上大學之後,我每年假期都給甲方繪圖掙錢,錢是我一點一點掙的,我為什麽就不能穿好一點的衣服了呢?”
“你憑什麽要去定義貧困生,認為他們就該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很慘,就不配快樂,就該整天為溫飽擔憂?”
說到最後,她聲音略微哽咽,心頭依舊是堵堵的。她強行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才沒有當場哭出來。
畢竟在公共場合失态,實在太丢臉,更何況是在鏡頭前。
演播室現場,鴉雀無聲。片刻,臺下再度響起了掌聲。
唐寅此刻騎虎難下,被怼到啞口無言自然尴尬,但很快,他就拿出了當主持人多年的專業素養。
“張小姐反應過激了,我只是感慨,張小姐上大學時光鮮亮麗,不像是......”
“大家刻板印象中的貧困生。”
他及時調整了措辭。
“不符合大家的刻板印象難道就不可以嗎?在我的刻板印象裏,主持人謙遜有禮,控臺能力強,善于提問,您完全不符合刻板印象,不也照樣當上了主持人嗎?”
此話一出,臺下觀衆席一片哄笑。
唐寅臉色鐵青,眼看錄制時長夠了,索性就此打住。他與張洛顏起争執這一段,後期剪輯肯定要剪掉。
錄制剛結束,張洛顏就火速離開了演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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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一個人靜靜。
她乘電梯來到了頂層的天臺,天臺空無一人,是個安靜的地方。
夜晚,時不時襲來陣陣涼風,張洛顏緊了緊衣領。
她思緒放空,想着方才發生的事情,直至突然被嗆了一口煙,這才回過神來。
她回頭,看到來人的那一刻,臉色瞬間沉重。
是鄧航。
他手裏正拿着一支點燃的煙,猛吸了一口,不冷不熱地點評:“你口才不錯。”
“你總這樣有意思嗎?”她冷冷地問。
鄧航一直愛跟她作對,樂此不疲。
而她卻早已感到厭煩。
“學姐,說實話,我挺佩服你的。”
鄧航莫名其妙誇贊起她。
可任何話從他嘴裏說出,都頗值得斟酌懷疑。
“學美術的畫材、電腦、ipad都是大筆支出,你每次模考肯定是頂着很大的心理負擔,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因為你本來就沒有退路,不過好在,你現在混得還不錯。”
張洛顏皺了皺眉:“我的經歷,還輪不到你來點評吧。”
鄧航不得不承認,張洛顏身上那種勁兒勁兒的感覺,與衆不同,任誰都模仿不出來。她個子本身就偏高,走路時脊背挺直,有種目中無人的架勢。
這種勁兒勁兒的感覺,有時候挺招人煩,但有時候......
也挺吸引人。
他頭腦一熱,朝她走近一步,脫口而出:“其實我也不是要一直針對學姐,像學姐這樣的,他梁承宇喜歡......”
說着他停頓了幾秒,“我也喜歡。”
?
張洛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撞見了鬼。
大學時鬧着玩似的談了兩個女朋友,這麽多年,鄧航一直處于空窗期,再來一段戀愛,也未嘗不可。和同行談戀愛,應該別有一番樂趣。
“我也覺得,一直跟你過不去特別沒意思,要不咱倆幹點有意思的事?”
她瞬間感到一陣惡寒,第一次見到鄧航時,她就本能地不喜歡他。
像是磁場不合,上輩子有什麽孽緣。
關于她的過往,她讨厭任何人提起,因為太過不堪,連她自己都不能接受,而鄧航卻一再觸碰她的逆鱗,甚至以此為樂。
她身上有一股戾氣,小時候被街坊鄰居家的小孩罵是野孩子時,她總要跟他們打架,往死裏拼命,不管對方是男生還是女生。
後來,随着年齡漸長,她才學會克制收斂自己的情緒。
此刻,煙味越來越濃,煙霧缭繞中,她漸漸看不清鄧航的面孔。
微風拂過,她還聞到了他身上那股略微刺鼻的香水味,心中的惡寒不斷加深。
鄧航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天臺的欄杆前,若無其事地觀看起夜景,像是在等待張洛顏的回答。
萬籁俱寂,她心裏一直緊繃着的弦,突然斷了。她心生一念,向鄧航靠近。
樓層不是很高,但欄杆很低,這個高度下去,應該......
摔不死吧?
她的體溫驟然升高,血管裏的液體一瞬間沸騰,心跳頻率也不斷加快。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這一刻她雙眼布滿了血絲,神差鬼使地來到鄧航身後,伸出雙手。
她想把他推下去,再也不想與他糾纏,再也不想看到他這張臉,即便是同歸于盡。
“小畫家。”
有個聲音突然出現,她原本的動作瞬間停滞。
她這才幡然醒悟,猛然回過神來。她懵懵地看向梁承宇,方才的戾氣蕩然無存,整個人,很委屈的樣子。
一時情緒沖動,險些釀成大錯。
鄧航也在這時轉過頭,看到了自己的老板,一時間有些心虛。
“梁哥。”他尴尬地笑了笑。
全然不知方才在自己身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梁承宇并未理睬鄧航,而是走至張洛顏身前。
他拉起她,轉身就走。他握着她的那只手格外用力,她隐隐察覺到了怒氣。
一路上,他不顧她的反對,讓司機将車開到弗洛倫薩。
乘上電梯,他不由分說地将她抱起,她還來不及反抗,就被他狠狠地扔到了沙發上。
她低低叫了一聲,梁承宇完全不給她起身掙紮的機會,摁住了她,用一個強勢的吻将她的雙唇徹底封住。
她讨厭這樣粗暴的對待,用盡全力想要掙脫,尖銳的牙齒咬上了他抵入的舌。很快,濃郁的血腥味在兩人口腔中彌漫。
可他就像感覺不到疼痛般,壓制住她,不挪動分毫,繼續加深了這個吻。
她的雙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她實在喘不過氣來,這種感覺,像極了溺水,只差一步,她就要徹底窒息。
她嘗試像之前那樣抱住他,之前好幾次,只要她主動去抱他,他的情緒好像都會穩定下來。
然而這次,卻無濟于事。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放過了她。
她臉漲得通紅,大口喘着氣,眼睛濕漉漉的,沁着生理性眼淚,俨然是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樣子。
“梁承宇......”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張洛顏就紅着眼睛罵他:“你就是混蛋!腦子有病吧!發什麽瘋!”
聲嘶力竭。
還沒說幾句,她又開始咳嗽不止。
梁承宇在一旁默不作聲,倒了一杯水,遞于她跟前。
她拿起杯子,毫不客氣地就往他身上摔去。他皺眉快速閃躲,杯子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玻璃。
她還是氣不過,一下子撲到了他身上,像只貓咪一樣,想用手在他臉頰上狠狠一抓,能見血最好,誰讓他剛才那樣欺負她。
梁承宇猝不及防,一時間重心不穩,跌倒在地,連帶着張洛顏壓在了他身上。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猛一翻身,反客為主,将她牢牢禁锢于身下。
她拳打腳踢又開始費力掙紮,頭就要蹭到地上那一堆鋒利的碎玻璃渣上。
梁承宇的心猛地一揪,他眼疾手快,趕忙用手護住了她的頭,瞬間,玻璃渣刺入肉裏。
“嘶......”劇痛從手掌傳來,鮮血不斷從指尖滴落。
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張洛顏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她急忙側頭,發現梁承宇的手受傷了。
慌亂中,她一下子愣住了,不再亂動。
“你的手......”
“噓......”他将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抵于她唇間,示意她噤聲。
張洛顏呆滞地看着他,不再說話,同時還在擔心他的手該怎辦。
看她終于平靜了下來,他才緩緩開口,神情嚴肅,居高臨下,很有壓迫感。
“當時在天臺上,你清楚自己到底在幹什麽嗎?”
他一下子将她問住了。
愣了幾秒,一開口,她還是下意識地反駁:“不是什麽都沒發生麽,你幹嘛對我這麽兇,讨厭你。”
“如果發生了點什麽呢,你承擔得起後果嗎?”
“我當年是因為身上有傷,和趙田互毆的證據成立,判我防衛過當,做了十年牢。”
“你今晚上呢?故意傷害和故意殺.人,後果會怎麽樣你不知道嗎?!”
說到最後,梁承宇的情緒也激動了起來,像是悲劇就發生在了眼前。
張洛顏默不作聲,神情不自在地看向別處。
那一瞬間,她确實是沖動了,但真到最後一刻,她不一定會把鄧航推下去。
因為這樣一個人而毀了自己,确實不值。
可她心裏就是難受,她讨厭被人不斷揭傷疤,更何況是在那麽多人面前。
直至一滴淚滑至脖端,她才意識到自己哭了,随後,淚珠不斷滾落。
看到她這樣,梁承宇一下子慌了,他立刻把她抱了起來,心都要碎了。
壓抑許久的委屈此刻徹底爆發,她一直都不習慣情緒外露,在任何時候都不想表現得失态,尤其是在面對梁承宇時。
然而淚水根本抑制不住,她越哭越大聲。
梁承宇将她抱得更緊,像哄孩子般,一下又一下輕輕拍着她。
“我煩你,就是煩你。”
“讨厭死你了。”
“真的很讨厭你。”
......
她不停地重複着這幾句話,還重重地打他。
梁承宇不斷點着頭,任由她發洩。
他輕輕抵上她的額頭,告訴她:“可我好喜歡你。”
過了好久,她眼淚都哭沒了,只是時不時會猛地一抽。
她突然想起他那只受傷的手還沒有包紮,都過了這麽久了,鮮血還在一點一點流着。
“你家醫藥箱在哪?”她着急地問。
“三樓第一個儲物室的牆角。”
得到答案後,她就要去拿,卻被梁承宇拽住。
他糾正她方才的措辭:“是我們的家。”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
-
她拿出鑷子,小心翼翼地将卡在他肉裏的玻璃渣挑出。
“你當時......怎麽會突然來天臺?”她問。
“我找不到你,所以調了監控,看到你和鄧航一前一後上去了,我怕出事。”
這個回答,讓她莫名心頭一酸。
接着她拿出碘伏為他消毒。
“你......忍一下。”
他瞬間屏住呼吸,傷口又蜇又疼是真的,不敢喊疼怕驚動她也是真的。
最後,她用紗布一點一點地為他纏繞包紮。
被包紮好後,他捏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這個吻溫柔癡纏,他循序漸進,一點一點地将她品嘗。
舌尖掃過唇齒,酥酥麻麻的,甜膩得如同幻覺。
一吻結束,他又輕輕柔柔地吻上她的額頭,呢喃:“小畫家,我喜歡你。”
說着,又吻上了她的眼睛:“好喜歡你。”
接着,是鼻尖。
“寶寶......”
順着她的下巴,一直吻到了兩側脖頸,逐漸吻出了聲響。
“好喜歡你。”
寂靜的夜裏,這樣暧昧的親吻聲夾雜着告白,密密實實地傳入耳畔,實在臊人。
她的臉頰逐漸染上紅暈,“梁承宇,你別這樣了。”
正當她想要将他推開時,他先一步吻上了她紅透了的耳根,輕聲問她:“小畫家,喜歡我嗎?”
他期待着她的答案。
剛問完他就立刻改口:“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她渾身一顫,一時茫然。
“喜歡”和“愛”這類的字眼,是她先天形成的語言屏障。小時候,她沒有真真切切地感受過這類詞彙,更不清楚這樣的情感該是什麽樣、該如何去定義。
她沉默了。
可他依舊不死心,親昵地吻着她的耳朵,又問:“小畫家,有沒有,一點點點點,喜歡我?”
聲音帶着哄誘,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