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母老虎
在門外敲了半天, 門裏一點動靜都沒有,認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全是徒勞,江燃停了下來,她斜斜靠在門上, 垂下來的手背隐約能夠看到紅腫。她安靜了下來,房間裏的人卻反而忍不住地往這邊挪動了一下。
她走了嗎?
齊潋屏息靜氣地聽着這邊的動靜。
江燃這時咳了一聲,長久的嘶喊讓她的喉嚨很幹,一咳就有些停不下來,齊潋在裏邊聽着,猶豫地站起來, 挪步到了門邊。
門外咳嗽聲很久才停,而後是一聲叫人骨酥筋軟的諷笑。
“阿潋。都說人面對感情容易變笨,可不就是嗎?我為什麽要這麽傻的在這裏等你?我該去找管家拿鑰匙的。”
聽着江燃的話,齊潋的身子又顫了下, 拳頭漸漸握了起來。
“燃燃”
房間裏還拉着窗簾,顯得很有些灰暗, 齊潋站在這麽暗的地方,身上的陰影卻仿佛比周圍的環境還黑暗一些, 她動了動嘴唇, 有些艱難地吐出一個名字。
門外,江燃站直了身子:“我在。”
“我反鎖了, 你進不來的。”
有些幼稚的對話, 卻是齊潋此時能說出的全部, 她說着, 又低下頭摸着檢查了一遍門鎖。
像是一個有些天真、有些沒有安全感的小孩那樣。
江燃在門外又笑了。
她沒想過齊潋是不是上了鎖,因為她本來也只是詐齊潋的。從一開始,她就打算讓齊潋自願把門打開,而沒打算使用任何外部的手段。
很早以前她知道,齊潋沒有多少隐私可言,所以,只要她能夠保護齊潋的隐私,她就絕不會強制性地将其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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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那樣的,讓人過來開鎖的舉動,對于心思敏感的齊潋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傷害吧?
是的,心思敏感。
脫去一開始的慌張,江燃此時已漸漸地明白過來,恐怕她們兩人忽然鬧成這樣,除了她的關系,齊潋自己也有原因吧?
換一個正常人來,哪有因為戀人給自己剪了下指甲就發這麽大的火的?
齊潋到底在想什麽?
江燃依然拿不準,但是她又隐約有些明白,她心裏有個猜測,她不知道對不對,但是應該也只有這個原因——齊潋覺得傷自尊了嗎?她想着,心裏其實有了一個更差的猜測,她把那猜測壓在心頭,知道現在最需要的還是好好地和齊潋談一談。
其實現在開不開門已經不是那麽的重要了,只要齊潋肯開口,面對面地談和隔着門談,區別不大。
“阿潋,看來你還不夠了解我。”
打定了主意要把人拖住談話,江燃的語氣愈發溫柔起來。
她這句話讓齊潋心裏一慌。
“你真的覺得我會去找人開鎖嗎?阿潋,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不去找任何人,這是你和我的事情,我會等你到你願意開門的時候。”她擦幹了眼淚:“我可以在這裏站一天,一整天也許更久也可以。”
齊潋的目光閃爍不定:“我現在心裏很亂,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一個人靜一靜?過去那些年裏,你獨處的還不夠嗎?阿潋,我覺得你應該和我好好談談。”
江燃依然斜靠在門上,她盯着門把手,好像想憑借念力讓它轉動,而齊潋立在門前,清瘦單薄如同一株孤單的蘭草,門裏門外,位于同一維度上的空間被這一扇門分離開來。
但她們其實挨得很近。
真的很近,近到齊潋能夠清楚地感知江燃身上散發的熱度,她也能觸碰到江燃的精神力,在精神力的世界裏,是沒有門的。
“阿潋,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讓你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江燃試探着說道。
她想,她可能真的傷了齊潋的自尊心。畢竟之前她喂齊潋喝水時齊潋都有很多話要說,現在也是這樣吧?
可是她當時真的沒有想那麽多。
她問了,齊潋仍然不說話,不說話就不說話吧,江燃知道她在聽。她的精神力确實微弱,但是齊潋靠近時,她好像觸碰到了一些奇怪的、來自于另一個人的溫度。
那是略微寒冷的,碰到時會讓人打哆嗦。
她知道齊潋就在門後,她知道齊潋在聽。
“阿潋,我也給你說個故事吧。”江燃的語氣愈發的溫柔。
“從前,有一個瘸子,他走在路上經常有人想要幫助他,但他總是拒絕。這其中,有同一個人一直詢問了他三年:‘先生,請問你需不需要攙扶呢?’。他當然是拒絕。”江燃又咳了一聲:“很多年後,他重新聽到了那個聲音,那人已經蒼老,如同他也已經老去,他聽見那人說:‘我曾經愛上過一個英雄,他為救人丢了半條腿,後來走路總是不方便,我跟在他身邊,跟了三年,其實只要他點點頭我就有勇氣和他表白了,但是他沒有,他總是那麽堅強。我一直沒找到機會說出口。’”
齊潋咬緊了下唇。
“阿潋,我知道你和那個人一樣,你很堅強,并不需要別人的攙扶,但是偶爾,你可以停下來休息一下,給旁人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叫做‘愛你’,或者你可以給自己一個機會,這個機會叫做‘被愛’。”
女孩子溫柔的話語傳入齊潋耳中,比語調更溫柔的是這句話本身,齊潋沉默片刻,慢慢地捂住了臉,大片的晶瑩從她的手指縫中滑落了。
她哭的悄無聲息的,以江燃的能力,根本無法察覺出來。
江燃還在說:“阿潋啊。那次,就是你給我說小熊的故事的那次,其實我也有話要說的。我想說的是,我的女朋友是真的很厲害的,我知道她能把一切做的很好,但是偶爾的,我也想對她表達愛意啊。比如說喂食,比如說其他的一些小事情,其實我做起來,并沒有其他的任何意思,就好像世俗裏的戀人經常互相照顧一樣,我那樣對你,其實也只是單純地想要對你好而已。”
她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種陷入情愛的甜蜜來:“阿潋,你那麽敏感,那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就是想愛你而已呢?我啊,我不是把你當做一個英雄來喜歡的,也不是把你當做一個病人來照顧的,你是我的女朋友,大多數時候,我想對我女朋友好,小部分時候,我想要你對我好,這難道也有錯嗎?”
她的話句句戳在齊潋心上,齊潋在房間裏,陡然嘶喊了一聲,這一聲像是困獸的咆哮,使得下邊的護衛都被驚動了,江燃也被吓了一跳,她焦急地拍門:“阿潋你是不是精神力暴動了?”
她此刻完全忘記了精神力暴動有多麽的危險,她腦中半點的想法都沒有,而在一開始,遇上這樣的情況,她早就跑的沒影了。
與此同時,齊潋打開門,準确地把她抱住,把她抱進了房間裏。
江燃被她抱住,也立刻死死地摟住了齊潋的脖子,之前的淡定與溫柔消失無蹤,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還一邊捶打齊潋:“你混賬,齊潋你混賬!”
被她緊緊地箍住,又錘又咬的,齊潋疼的不行,但仍然死死地抱住她,像是瀕死一般,她被江燃這樣對待着,一點也不像對待什麽易碎品,甚至好像江燃才是需要被照顧的那個,這種奇怪的互換讓齊潋的心裏一下子填的很滿,她把江燃抵在門上,不得章法地去親吻她的嘴唇。
江燃一開始還不給她親,等到兩人的唇終于碰到一起,又親的如癡如狂,房裏乒乒乓乓的聲音不斷,這時門外也傳來了好多人的腳步聲,随之而來的是侍衛焦急的詢問:“殿下您怎麽樣了?王妃還好嗎?”
顯然,他們以為齊潋精神力暴動了。
齊潋和江燃的動作一下子頓住,房裏沒了動靜,侍衛們面面相觑,不知道該不該破門而入。
這情況不太對啊,以前殿下一發作,可從來沒有憑借自己停下來的時候。
他們拿不準主意,站在外邊又小心地問了一聲,手中的麻醉槍仍然對着房門。
房間裏,兩人“對視”片刻,先是江燃笑了出聲,她拿額頭碰了碰齊潋,把人敲的一疼,齊潋接着也笑了起來。
“沒事。你們殿下在給我展示精神力的作用呢。”
無聲地笑了半天,随着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江燃才出聲“解釋”了。門外,侍衛們松了口氣,卻還是不放心的樣子:“那殿下?”
江燃掐了齊潋一下,齊潋忍住疼道:“無礙。的确是在做演示呢。”她偏頭,親吻了江燃湊在她臉上的手指,而後又道:“你們先下去吧,這裏不用你們。”
殿下的聲音聽起來很穩定,并且還帶着點笑,看來是沒事了,侍衛們放下心來,應聲離開了。
江燃又揪住齊潋的臉蛋:“不把他們留下來,那我要找你算賬,就沒人保護你了哦。”
齊潋聞言又湊過去吻她,碰了一下,又低低笑出聲來:“還說呢。有個人剛才特別溫柔,說要‘愛我’。我以為是只招人喜歡的小奶貓,結果我開門後,就變成了母老虎了。”
江燃就狡黠地笑:“怎麽啦,現在後悔可晚了,門已經開了,是老虎也沒有推出去的可能了。你等着,敢說我是母老虎,我這就啊嗚一口把你吃掉。”
她熟練地湊過去咬齊潋。齊潋被她咬的縮了縮脖子,識時務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