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隐晦的甜蜜
三五章 隐晦的甜蜜
試映所取得的成功是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
作為一位着名的“多産型”商業片導演,石榮友這次推出作品的間隔時間是前所未有的長;而拍攝過程中出現的車禍事故和換角事件,又讓這部影片平添幾分“命運多舛”的味道。
和辛洪源不同,石榮友的執導風格和拍攝要求非常的國際化和好萊塢化,對“聲,光,色”的要求也極為嚴格,再加上整個影片本身充實緊湊的故事情節和昂揚熱血的基調,因而影片能夠獲得成功,幾乎就是一件毫無疑問的事情。
但是反響之好,則是出乎了所有人員的意料……也許,這和觀衆們的期待度有關:在賽車題材的電影長期低迷的情況下,能夠有這樣一部高水準的制作出來,是所有真正熱愛電影題材的觀衆正希望見到的;而因為在《迷航》中演技不俗而備受關注的新人邵逸辰,在這部電影中完全突破了既有的表現,也讓觀衆們感到大為滿意。
片尾曲随着演職員名單和拍攝花絮一起播放出來,原本黑暗的劇場裏燈光大亮。在場觀衆毫不吝啬給出的掌聲中,影片的主創人員在臺前共同亮相,向着臺下的觀衆席鞠躬以表謝意。
就在這個時候,人們才發現,在臺上一起鞠躬示意的還有一位按照慣例并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物。
是邵鈞哲。
由于觀影的觀衆都是一些素質和水平都較高的骨灰級影迷,再加上人數并不太多,所以現場中并沒有什麽混亂的情況發生。在石榮友真誠地表達了謝意,并邀請大家繼續期待下一部影片的制作之後,有些觀衆就禮貌地走上前來請求合影或者簽名,有些觀衆則已經自行離席了。
被戲稱為華彩“第一筆杆”的郗非這次也在受邀觀看試映的行列中,他笑着和劇組裏幾位熟識的朋友打了招呼後,就堵上了想要拉着主演之一離開的邵鈞哲。
“邵總晚上好,”一邊迎上去,郗非一邊已經打開了手中小巧的錄音筆, “沒想到在這兒能遇見您……”
華彩傳媒是邵氏旗下的子公司之一,在傳媒業界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華彩的老總曾經這樣鼓勵自己的記者說, “除了罵我的話不能寫,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寫……能不能罵邵總當然可以的啦!”
所以郗非将這一觀念貫徹得十分到位,追着邵鈞哲問的幾個問題都很刁鑽古怪,直到這位總裁明确地表達出“炒鱿魚,或者繼續問”的意向後,才帶着職業化的笑容向站立在一旁的邵逸辰提出了人物專訪的要求, “雖然很想現在就采訪Ivan你,但是為了我明天必須要交出的稿子着想,我還是去騷擾石導比較好。”
收回了和郗非握過的右手,邵逸辰笑着看他轉身向石榮友走去。可是還沒等他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就覺得自己的右手被人執,用力地來回摩挲了兩下後才攥在掌心中。
“……,”邵逸辰堅決地抽回自己的手,, “我覺得,和人握手的權利我應該還是有的。”
邵鈞哲伸出了自己剛剛被甩開的右手,态度紳士而又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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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映後的聚餐選在了一家附近的酒店。在有邵總在場并欣然地主動地提出了“請客”這一要求的情況下,所有的參與者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興奮和熱情。
這種情況的出現,讓原本并不太想和某人有着太多接觸的邵逸辰收回了拒絕的話語。
聚餐選在了一家以海鮮烹饪聞名遠近的酒店,地點的選擇是石榮友決定的,這位出身南方的導演對水産品的喜愛是圈內人都知道的事實。
而在有人爽快買單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敞開了懷地吃喝玩樂,甚至還約定了等下一起去酒吧包房再high上一high。
只不過,這個提議到了邵逸辰這裏,被婉言拒絕了。哪怕是有人起哄着道, “逸辰你要是不去的話,可是沒有人來付賬買單了。”他也只是笑了笑,仍然堅定地搖了搖頭。
邵鈞哲敲了敲桌子,不動聲色地為他解圍, “你們可以把賬單記到我名下,但是如果搞出了什麽烏七雜八的玩意兒來,別怪我到時候處理得太過難看。”
這話一說出口去,場面果然有些冷了下來。
邵鈞哲卻不管這個,掐滅了手裏的煙,轉頭就去問身邊坐着的邵逸辰還要不要吃點什麽東西。等到了否定回答後,立刻拽着人站了起來,沖一屋子的人點了點頭就算打了招呼,下一個動作就是走人。
雅間裏冷了半天後,才又杯盞交錯地熱絡。
白唯緊跟了兩步,低聲确認着明天的事宜。然後看了一眼明顯不耐着的邵鈞哲,猶豫了一下後,問道, “那今天你就趁邵總的車回去,明天我再來接你”
邵鈞哲又抽出了一支煙夾在指間, “就這麽定了。”
一出雅間的門,邵逸辰就覺得頭腦有些昏沉,略帶勉強地笑了笑,和白唯敲定了明天的時間後,就不肯再多說一句話。
車子在深夜的公路上開的飛快。
邵鈞哲今天心情不錯——這也許是因為整場電影下來他甚至不知道故事情節是什麽,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另外一只手,和手的主人上的緣故。而這一好心情所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在他開口說了好幾個話題都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之後,仍然沒能對他的心情指數産生什麽不太好的影響。
車子一直開進了大門,駛過了碎石小道後在主樓的門廳前停了下來。一旁的傭人早就候着,專等着把車子開進車庫裏去。
邵鈞哲反手關上車門,單手插兜地向着臺階走去。初夏的夜晚,氣溫和微風都怡人得恰到好處,這讓他在踏上臺階的時候,産生了一種久違的安靜和祥和的感覺。
他在臺階的最上一層站定腳步,轉過身來,笑着對跟在身後的人說, “是不是有點累你看起來不太有精神。”
邵逸辰搖了搖頭,口音有點模糊地說, “沒什麽……我想我需要先去洗一下澡。”
他邊這麽說,邊擡起了手,像是想摸一下自己的脖子。
燈光很足很亮,但是這個并不是重點。邵鈞哲皺了皺眉,很快地走到他面前,用力地拉下了他的手, “……別動,讓我來看一下。”
被攬着腰帶進房間裏的時候,邵逸辰力度不大地掙了一下,但是很快地被其他狀況吸引了注意力。
——渾身都很癢,尤其是脖子和胸前;頭腦裏也有點不清楚,心髒跳動的節奏像是在耳邊響起一樣,耳邊嗡嗡的耳鳴聲有不真實的錯覺感,而且忍不住地想要喘息……
邵鈞哲一把扯開了懷裏人的衣服,一眼看過去全是發紅的小疹子,密密麻麻地浮起在皮膚上浮起來,看起來十分的瘆人。
“這是什麽……你在過敏!”邵鈞哲用力扣住邵逸辰的雙手, “是因為海鮮什麽時候開始的怎麽一直撐到現在……”
邵逸辰喘息着咳嗽了兩聲,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被人惡狠狠地勒令“閉嘴”。
“叫黃醫生過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轉而又呵斥道, “吃飯的時候你操什麽心呢吃什麽過不過敏都不知道嗎身體不舒服為什麽不告訴我我這不是還在你旁邊跟着的嗎!……”
邵逸辰很想說:抱歉,吃海鮮過敏這事兒我真不知道,畢竟上輩子完全沒這回事。但是作為這個身體實際上的兄長,難道連自己的弟弟對哪些食物過敏都不知道嗎如果知道的話,為什麽當時沒有盡到責任地加以阻攔……還有,你聲音小一點的話,我也是能聽得到并且聽得懂你在說什麽的。
只是他一開口就引起了一陣低咳,咳得連呼吸都有些不順起來,耳鳴和頭疼的症狀好像也越發的嚴重起來了。
于是,這種反應,只會讓身邊的男人近期好轉不少的脾氣再次暴躁起來。
宅子的客廳裏,奔去叫醫生的,來回送冰毛巾的,上前端茶倒水的,扶着人往樓上卧室裏送的……穿梭成了一片人仰馬翻。
就在這片混亂中,急急忙忙趕到的家庭醫生迅速且效率極高地處理了這起突發的健康事故。
“只是很普通的食物過敏現象,稍微有些發熱,不是什麽嚴重現象,所以用不着這麽擔心,”在來之前因為已經被告知了症狀的醫生除了帶來了注射用藥之外,還準備了內服的藥物, “用法和用量都已經在外盒上有标明。據您的說法推測,應該是蛤類,貝類或者蝦蟹……我會跟我的前任聯系,确認他的過敏史和過敏源的。現在睡一覺,醒來後就沒事了。”
大概是因為被注射進體內的藥物中還有鎮靜和安眠成分的原因,邵逸辰覺得醫生說出來的話像是摻了雜音一樣的聽不清楚,忽近忽遠的聽得很不舒服。
耳邊的人聲漸漸地低了下去,房間裏的燈光也熄滅了……有人換掉了額上的冰毛巾,然後按住了自己想要抓一下手臂上麻癢的手指,細細地握在了掌心裏。
不知道怎麽地,過敏的症狀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也許,是藥物在起作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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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逸辰再次醒轉過來的時候,身上的疹子已經消退了大半,而且并沒有出汗帶來的粘膩感。
房間裏并不是漆黑安靜一片,身邊有屏幕微弱的閃光和敲擊鍵盤的聲音。
像是察覺到他醒來一樣,靠在床頭另一側的男人把擱置在膝蓋上的電腦挪移到一旁,半探過身子來用手來輕撫上他的額頭。
“已經退熱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邵逸辰拂開他賴在自己額上不願拿開的手指,低聲問道, “幾點了”
“大概兩三點的樣子,”男人用手指去理了一下他耳邊散落的碎發,然後起身去拿水杯過來, “離天明還有一段時間,正好吃了藥以後再休息一下。”
“你怎麽在這裏”撐着身子坐起來以後,邵逸辰接過杯子和遞過來的藥片,看都不看地塞到口中,含糊地問。
“睡不着的話,在哪裏都是一樣的睡不着。”邵鈞哲笑了一下,在僅僅有着亮起的屏幕作為光源的房間裏,這個笑容被映襯得很淡很不明顯。
“你不知道……邵逸辰會過敏”
被猛然問到這個問題,邵鈞哲停頓了一下才給出了回答。
他說, “逸辰他……出國比較早。”
邵逸辰想,這倆兄弟之間的感情,該有多緊張和隔膜啊。
這樣想着,他卻輕輕地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說出了這三個字以後,邵逸辰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壓抑在心裏的沉重好像減輕了一分半分的。
盡管這樣說會顯得很矯情,他想,盡管這并不是自己能夠選擇的結果,盡管自己并不是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但是,事情的結果卻是他存活了下來,盡管是借着他人的身份。
便攜式電腦的屏幕漸漸地暗了下去,最終只剩下了窗外稀薄的月光。
在房間裏唯一的光亮消失的時候,邵逸辰聽到男人的聲音低低地說, “……你知道的,我和我弟弟的關系一直不太融洽。如果非要追根溯源的話,這種糟糕的相處模式也許是從他出生起就開始的。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天生會讨得父母的喜歡,很遺憾,我并不是這種人。”
“……如果不是因為父親去世得比較早,也許邵氏總裁的位子根本輪不到我做。媽特別喜歡他,恨不得要什麽就給什麽那種喜歡……她的确試圖改善過我們之間的關系,只是把事态弄得更加糟糕罷了。然後,他就出國了。媽一直認為,是我的原因才讓逸辰不願意回國,這種想法也只是讓我們相處得更加不愉快。”
“後來,逸辰在美國出了事。他出事的當天晚上……我坦白地承認,當時的我,的确有過‘為什麽死去的不是他’這種憤懑。”
“不得不承認,我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戀人。你能想到當我發現自己對自己的弟弟産生了一種異樣的,非同一般的感情時……那簡直就是一種煎熬了。聽着,我愛你——我一直認為是任何人無法替代的,但是卻……還好,還是你。我現在說的很混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男人停下了話語,俯低了身子在邵逸辰額上輕吻了一下,柔軟的唇帶來的是熟悉的觸感, “你先休息吧……這麽晚了,有什麽話我們以後再談。你有什麽想知道的,想問的,想要的……我們都可以談。”
邵逸辰把薄被拉高到下巴處,翻轉過去身子,好一會後才說, “晚安。”
“晚安。”走到了門邊的男人輕輕地說。
然後,是門被帶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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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床後,之前過敏的症狀已經全部消失了。
邵逸辰對着鏡子整理着裝,窗外的陽光燦爛地照射進來,在穿衣鏡上留下的光斑明亮而又耀眼。
他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沒錯,是自己——昨天過敏時的難受和夜裏的那場談話,就像是一場夢境那樣不太真實。
這讓他想起了之前的經歷:那是他為了拍一場古裝戲把自己弄到形象盡失,連自己的經紀人都愣了一下才敢和化妝後的自己說話。但是,私下裏前來探班的男人卻腳步都不帶停地向自己走來,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地認出了自己……還記得,在問到怎麽這麽肯定地認出來自己時,男人還很是不屑一顧地回答說, “這還需要認我不認得所有人都會認得出你。”
這段當時很快地被忽略掉的,只有寥寥兩句的對話,現在想想,竟會有一種隐晦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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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每次看到文下的争論我都會很惶恐……總覺得是自己能力不夠,辜負了大家對這篇文的信賴。
多餘的話不說什麽,只對大家說一句話:如果有什麽疏漏和寫的不對的地方,請大家不吝指正……我會認真對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