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見鳳翺把酒都嗆出來了,塵慌得手足無措,卻不知該做什麽,只能勉強想去擦地上的酒。
鳳翺擺手攔住,又咳了半天,才問道;“哈哈,所以,哈哈哈哈,那位大王,哈哈哈哈哈,他奔了嗎?”
果奔這個詞,塵有生之年大概是第一次對主公說出口,托那位公主的福,還說了兩次。
他已經不知道用什麽表情在回答:“洮王本震怒,要拿下公主,但又被臣子們勸住,這時又有軍情來報,您調還記得派人用新運來的火炮試轟城門這件事麽?”
鳳翺眸光一沉,雖然她的主上志向高遠,暗存鴻鹄之志,但卻又深谙韬光養晦之略,極少于諸位大臣面前提議出兵征服他國之略。
只能由鳳翺被授意後‘主動’要求領兵攻打洮國,果不其然,反對者數不勝數,即使聖上馬上首肯,并下了聖旨,也依舊有不少人背着她大罵‘窮兵黩武’‘禍國殃民’雲雲。
雖說她這次以閃電奇襲攻下了洮國大半陳池,但這王城久久攻略不下,國內送來的信報也漸漸變得不對。
如今她領兵圍城日久,每日消耗糧草極為恐怖,本想就地取糧,哪想洮國那些城個個窮的像鬼一樣,除非搶百姓口中的糧食,但搶了糧,百姓恐怕只能活活餓死。
鳳翺不想造這個孽,于是這數十萬大軍只能靠運糧隊不遠萬裏從月國運來糧草,結果糧隊卻一次比一次來的遲,也來得敷衍,不知國內是什麽情景。
尤其是她幾次上書想要的火炮,炮倒是運來了,但配備的丹藥卻保存極差,全受了潮,鳳翺只能讓火炮營試試能不能轟開洮國城牆——結果受了潮的火藥果然不行。
她到沒想到這也能讓洮裏那位大王吓到如此地步:“……所以那軟蛋答應了?”
“洮王吓破膽,顏面掃地總好過人頭落地,于是他不得不放下身段與公主讨價還價半響,最終的決定是,他留一條亵褲,由那些無能臣子代奔。”
代奔兩個字出來,鳳翺差點沒又沒噴出一口酒來,這種事別說見過,實則聞所未聞,恐怕千古至今,只能有此一例。
想來此事傳出後,這位公主或許能…名留青史,只不過應該不是什麽好名聲。
鳳翺忍不住道:“這位公主性格倒是……很不一般。”
Advertisement
塵:“……”
這哪是不一般,哪個正常公主能在這國破家亡之際,以性命相逼自己父王裸奔,甚至不放過那些大臣代奔,這根本已經…超出世間常理範疇。
這真的是公主能做得出來的事???
鳳翺一想到那個畫面,單手捂臉,勉強不要笑出聲:“所以這些百姓是過去看那代,咳咳,代奔?”
“是。”
鳳翺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平日便看不慣國內那些大臣,更看不上這洮國賣國求和的臣子,這次進城本是偵查敵情,甚至準備一支軍隊借公主送嫁奇襲,送嫁之日,便是洮國滅國之日。
鳳翺本是不愛湊熱鬧的,但沒想到竟然遇到這樣古怪的熱鬧,哪裏還忍得住,趕緊讓塵帶路,去看看熱鬧。
到了王宮前的廣場,果然人山人海。
鳳翺她竟然看不清裏面那些‘代奔’的大臣,塵還有顧忌。
鳳翺反而是更感興趣了,終于找到個高處,看清楚了。
只見一群人掩面靠在一起,畏畏縮縮往前走走停停,面對百姓指指點點,仿佛羞愧欲死。
樓下一群小孩跑過去,哈哈大喊:“上下君臣齊卸甲,竟無一人是男兒。”
這句顯然也是有意傳出的,鳳翺笑得快直不起腰了,原本她對那所謂和親公主毫無興趣,更不打算見她一面,等滅了這洮國便随便打發了。
結果看完這出鬧劇後,她改了主意。
鳳翺:“這名公主姓名為何?”
塵:“随洮王姓名北沅靜,但她更喜歡稱自己為蘇筱。”
鳳翺:“怎地有兩個名字?”
“蘇是随母性,據說那位蘇夫人出身中原楚地,家學淵源頗深。”
鳳翺聞言,更是感興趣了。
她笑道:“恐怕此事一出,那公主也無落足之地,不如明日便把她接回來罷。”
翌日,宮中。
蘇筱搞完事,心滿意足準備找個機會走人,她可惦記那一箱子打包首飾,要是能留一件給姚奶奶研究研究,再賣幾個珠寶,二十萬就齊了。
【還不能走。】
蘇筱:‘幹嘛?這還不夠?’
【你還沒見過女主呢,今天你就能看到她了。】
蘇筱愕然:‘我不是女主嗎?’
【怎麽可能,你只是個命苦的女配罷了。】
蘇筱:‘那什麽時候能回家,我還趕着上學呢?!’
【別惦記你那破學了,就帶這麽件衣服走你也甘心,你跟着女主能拿的好東西更多。】
蘇筱眼睛亮了:‘你仔細說說!’
旁邊婢女紅錦眼看公主安穩如初,自己倒是先坐不住了:“殿,殿下,您這麽做,不怕被他們報複麽?”
蘇筱回神:“?啊?”
紅錦急得快哭了:“您可是讓那些大人臉丢盡了。”
蘇筱喔了一聲,譏諷道:“他們敢報複麽?他們要是有膽子報複,就不會這麽火急火燎把我賣出去送人,再說了,也沒有以後了。”
“啊?”
蘇筱揚揚下巴。
紅錦趕忙把門窗關上,才聽公主道:“這洮國沒幾天便要亡國了,還報複,我活的都比他們久呢。”
紅錦愕然:“您說什麽?”
“大月圍了這半月加上行軍路上消耗的糧草,都不是小數目,若是沒把這裏吞了,只有一個我可買不起那麽多糧草。”
紅錦看着這張明媚動人道臉,很想否認,可又不敢提,只能問道:“還有您的嫁妝,不夠麽?”
蘇筱瞪圓了眼睛:“開玩笑,那都是我的東西,怎麽可以資敵。”
紅錦:“???”
蘇筱:“全部給我打包帶走,放進我給你那個木箱裏。”
紅錦:“是。”
公主給的木箱,看似不大,但深不見底,無論她放多少東西都能容得下,據說還是來自楚國的神物,不愧是中原之地,竟然還有如此寶貝。
蘇筱又道:“如今月國的主力軍馬已經埋伏在城外,只等今晚送我出城,一舉入侵,說實話我倒是謝謝這幫人把我賣了,即使去那月國生死不知,但也能看到這幫混賬先死,算是圓我心願。”
發現紅錦臉都白了,蘇筱安慰道:“月國軍隊不會随意屠戮百姓,你大可放心。”
“殿下您怎麽知道這消息。”
蘇筱肯定不能說是系統檢索劇情告訴她的,只是道:“用膝蓋想都能想得出。”
“可是那些大人,似乎不知道?”
“畢竟不是每個人的膝蓋都擅長思考,可能他們的膝蓋更擅長跪下。”
夕陽西下,到送親時候,大王直接避而不見。
紅錦只看到那些‘更擅長跪下’的大人們前來送嫁,說是送嫁,其實連個轎子也無,甚至連門也不開,只是拿個框用麻繩系着,從城牆吊着搖下去。
仿佛深怕開個小門,讓對面月國進來一個人都能把這王城殺光了。
蘇筱看到這種操作只想搖頭,并且馬上提要求:“一個框不夠,再來一個,我這還有任呢?”
送嫁的大臣黑着臉,如今那群‘代奔’的大臣個個稱病不敢來,只剩他接了這黑鍋,早聽聞蘇筱威名,哪敢多說一句,趕緊又喊來一群士兵,再加了個框。
紅錦看着那竹框,正是百姓平日裏挑東西用的工具,最為下賤,想來公主平日代步至少也要坐攆車,怎麽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莫說公主,洮王送給使臣的禮物也絕不可能被這樣對待,這分明便是在趁機羞辱公主。
紅錦憤憤想要開口,蘇筱拍拍她的手,算是安撫。
送嫁的大臣做了個手勢,請蘇筱上框,皮笑肉不笑:“聽聞那鬼國粗魯不通禮儀,若是受了委屈,還請公主多擔待些。”
蘇筱瞅了他一眼,反正等女主殺進來這玩意也就是砍了腦袋當裝飾品的份,和一個死人計較什麽,多說一句她都嫌晦氣。
眼看這家夥還要開口,蘇筱煩了:“賤不賤啊,都這功夫了還刺激我,信不信老娘現在就跳下去,明天你腦袋就挂這牆上給老娘守頭七。”
大臣一個哆嗦,趕緊安排人把蘇筱運下去。
坐着框下去了,紅錦哆哆嗦嗦拉着蘇筱,卻看不到月國的接親部隊。
紅錦看着周圍烏漆麻黑,快哭了:“公,公主…怎,怎麽不見月國之人。”
蘇筱環顧四周,一擡頭,只見幾個腦袋探頭出來看她。
蘇筱立刻指過去:“那個誰!給老娘下來!”
大臣一個哆嗦,縮回去:“…………”
蘇筱冷笑一聲:“不下來是吧!”
她扭頭大喊:“紅錦!!”
紅錦下意識:“是!”
蘇筱大聲:“走!帶本公主遠走高飛去,這什麽破和親,關我屁事,誰傻叉誰去。”
喊玩蘇筱滿意看着城牆迅速放下三個框,大臣帶着兩護衛哆哆嗦嗦下來了。
大臣正扭曲着臉想說什麽。
蘇筱卻聽到有人輕輕笑了一聲,她歪頭,只見一人身披月華從拐角緩緩走出,一身黑袍,長發束起,帶着銀色面具,雖然看不出全貌,但從下半張臉也能看出其俊秀無雙。
大臣緊張喊道:“你是何人?”
來人緩緩道:“月國之人。”
這名大臣一看月國竟只派了兩人前來,心頭一樂,莫說公主送嫁,即使是平民百姓嫁女,也從未有這麽草率的章程,真是一點禮數也無。
看樣子這公主過去了,也沒好日子過,那他就放心了。
鳳翺一看這些人臉色,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但她倒是不放在心中,只是去看那位注定名留青史的公主。
這位公主一看到她倒是一句話也沒說,一拉陪嫁宮女跟上來幹脆利落走過來道:“走!”
這哪像是新娘嫁出去,這根本就是歸心似箭。
鳳翺眼中浮出笑意,她身後塵只覺愕然,這便是出身深宮閨閣的一國公主?
蘇筱是真的急,聽說女主殺完這洮國國王不但把寶庫開了,還連人祖墳都撅了,她怎麽不急,那可有多少好寶貝。
不知道提前帶路,能不能分到1%的好東西,她已經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祖墳撅了!
蘇筱興高采烈跟着女主走了,結果只看到沿路都是破敗村莊,沒有半點人煙,自從這任洮國國王繼任後,百姓的生活便越發不堪,離這都城越近越是如此。
蘇筱看到不少屋子,但大多都荒廢了,想來那些房屋的主人已經逃難去了。
至于她夢寐以求的挖墳大軍是半個人都看不到。
月明星稀,月華皎潔落在荒野上,她環顧四周,只覺安靜不正常,啊這,人呢人呢人呢?
蘇筱扭頭問道:“你的人馬呢?”
鳳翺挑眉:“你知道我是誰?”
蘇筱:“你不就是月國将軍呗,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那些埋伏準備攻城的軍隊呢??”
鳳翺立刻眯起眼睛:“你從何得來的消息。”
塵面色一變,暗襲這件事是密中之秘,竟然已經洩露了,不但說明他們之中有奸細。
“不好。”他低聲道:“恐怕軍情有變。”
若是洮國還知道這等軍情,說明洮王恐怕并不是心存幻想,反而暗地積攢了軍隊,只等一次機會……暗襲軍隊恐要遭偷襲!
一看兩個人表情都變了,蘇筱趕緊安撫大腿,開玩笑,她還等着人家帶她挖墳呢,不能輕易得罪了:“放心,那群豬頭不知道這個消息,我那蠢爹還以為自己平安無事,準備大赦天下了。”
鳳翺:“你又怎麽知道?”
蘇筱:“我猜的。”
鳳翺冷笑:“你莫不是把人當傻子看?”
蘇筱:“我還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你覺得這洮國這城修的太好,易守難攻,而且沒想到他們送嫁公主竟然就兩個人,還是拿框送下來,簡直膽小如鼠到超乎你的想象,偷襲機會失敗,這城又攻不進去,你走了兩圈還沒找到別的辦法,現在很着急對不對?”
鳳翺聽着,眯起眼睛:“這也是你猜的?”
蘇筱點頭:“沒錯。”
話音剛落,她便聽到拔劍聲,跟在鳳翺身後的黑衣男子目露兇光。
鳳翺一擡手攔住塵,譏諷一聲:“所以,你有什麽良策不成?”
蘇筱:“當然有,這洮國祖上闊過,不但把城修得很好,別的東西也修的極好,比如某些悄悄咪咪晚上去城外游蕩的小路之類,如今也還能用,看在你以後是我老板份上,告訴你也行,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鳳翺見蘇筱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若非嚴刑拷打恐怕也難問出消息,但她與蘇筱相處不過一時,竟也生出幾分微妙寬容,并不想上來便直接嚴刑拷打。
鳳翺輕輕颔首:“說。”
塵差異看了眼将軍,平日這位在戰場武神,眼中極少有情緒,更莫說對誰寬容,所以才有‘修羅’這樣難聽的稱呼,便是敵軍對她殺人不眨眼的污蔑。
竟然……對這位公主還有幾分和顏悅色?
“第一,約束軍隊,不得欺辱女眷。”
鳳翺:“這是自然,我的軍隊從無這惡劣習性。”她從未忘過自己真正的性別。
“第二。”這位被當做禮物送出來的公主笑得更是燦爛。
“王宮寶庫裏的東西,什麽傳國玉玺寶劍盔甲靈丹妙藥我都不稀罕,但那些金子,你得分我一丢丢。”
鳳翺挑眉:“你要多少?”
蘇筱拍拍紅錦捧着的小木箱:“我也不拿多少,只要能裝滿這箱子即可。”
鳳翺看着那不過巴掌大的箱子,笑了聲:“可以。”
念及洮國破滅後,蘇筱無依無靠,讓她留些銀錢也行。
想到這,鳳翺又問:“只要這一點麽?”
蘇筱:“是。”
“還真是不夠貪。”
“哪裏哪裏。”
紅錦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公主的笑容,想着那一屋子的寶貝都被塞進箱子裏的場面……默默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