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李華放下書, 雖然是個光頭，削瘦的臉帶着金絲眼鏡，穿着西裝還顯得人模狗樣, 他清了清嗓子, 卻見一人快步走進來，是許樂。
許樂猶豫：“老師。”
李華臉色一變, 沒說什麽, 讓他回位置上去。
李華又清了一下嗓子：“上課。”
這時又有一道身影慢悠悠走進來, 蘇筱看在眼裏，這位李老師從憤怒轉到熱情甚至不需要一秒，網頁刷新都比不上他臉色快。
李華熱情道：“是顧辰同學, 呀, 快坐下，老師正好準備開始上課。”
進來的黃發少年眼皮都不擡, 懶洋洋坐下去，往後一靠, 眼睛半睜半閉，從頭到尾都沒理過這人。
熱臉貼了冷屁股，李華倒也不尴尬, 熱情招呼完, 便用着高了兩度的飽|滿聲音開始上課。
蘇筱本是聽的昏昏欲睡, 但一想到未來那個案子，她又不困了。
在南附除了有權有勢的同學，還有一些拼了命考進來的普通人家孩子, 為了能留在這個學校, 那些同學便顯得格外的謹小慎微。
而他們能不能留在南附，老師一句話便能定奪。
絕對的權利, 便很容易助長不該有的暴行。
這個李華是個名副其實的變态暴虐狂，在這樣環境中，名為‘學習班’的黑暗角落順應而生。
學習班裏并沒有真正的學習，蘇筱擡眼，瞅了眼李華，只有無盡的暴力與虐待。
大概在六年後，一名男生突然猝死在校門口，就醫後被發現一身的傷，才引爆了輿論，被人發現李華暗地裏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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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現在那個學習班辦起來了沒有？
這麽想着，蘇筱卻發現李老師似乎對目光敏|感的很，突然寫了道題目，點了她的名讓她上去答題。
蘇筱看了眼黑板，這題目她都看不懂，更別說解答。
蘇筱坐在位置上理直氣壯：“不會。”
李華對于所有學生的身家背景是基本清楚，知道誰能惹誰不能，蘇筱麽，也就是個普通有錢人家，他倒不太怕。
便厲聲道：“你這是什麽态度？給我站起來！”
蘇筱蹭一下站起來：“都說了不會，你聽不懂嗎？”
這話說完，頓時教室裏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即使是出身富貴，但到底還是孩子，更何況南附素來有尊師的傳統。
很少有人膽子大到敢這麽頂撞老師。
但蘇筱才不怕，先不說她巴不得從這破學校退學。
尊師？這玩意自己都沒有師德，她已經在考慮什麽時候把姓李的扭送警局，又怎麽會尊重他。
李華哪裏受過這樣的氣，一下拿起桌上的教鞭，大步走來，教鞭是南附傳統留下來的擺設，只是為了彰顯歷史悠久，但課堂上還真沒老師用過。
李華怒道：“你給我出來！”
蘇筱知道這人欺軟怕硬，反而有恃無恐坐下去。
果然那李華拿着教鞭，卻不敢真打下來，只是色厲內荏道：“你聽不懂人話？！”
蘇筱擡眼：“老師，你還上不上課了？”
這反客為主的質問讓李華一怔。
蘇筱：“我家花錢來上學是為了學習知識，連教都教不好我還好意思浪費我時間？你能不能反省一下？”
說着她敲了敲桌面，語氣是十足十的甲方，反倒李華立刻開始意識到，面前的女生可不是晚上學習班裏那些任由他施虐的羔羊。
可這時，李華又不敢放下手來，若是這時候服軟，以後這些學生恐怕就不好教了。
蘇筱又道：“愣什麽愣，聽懂了就趕緊去上課，這麽大個人還耽誤大家時間？你以為我們很閑嗎？”
說完，同學們也都靜靜的盯着他。
這一刻，李華有一種錯覺，這些學生是站在一起的，而他作為異類站在另一邊。
這樣的錯覺帶來了巨大的無形壓力。
李華不由放下手，手一放，氣勢也跟着沒了，又不能站在原地。
最後只能灰溜溜回講臺上。
這節課，李華講的很不是滋味，下課後，他甚至不敢多留，幾步沖出教室，不知道還以為後面有人追他。
等人走了，白靜立刻扭頭誇道：“筱筱，你這麽直白頂撞他，不怕李老師生氣？”
蘇筱往後靠：“怕什麽？”
白靜：“要是他去林老師那裏告狀怎麽辦？”
蘇筱無所謂：“讓他告呗。”
白靜：“可，可是，如果——”
這時許樂湊過來：“哈哈哈蘇小，咳，你竟然敢惹笑面李，要是被他知道你家裏的情況，恐怕要整死你。”
蘇筱微怔，看來李華欺軟怕硬的的性格，在學生裏傳的倒是很廣，仔細調查說不定能查出貓膩。
白靜看了一眼，許樂表情一僵，補充道：“不過他應該不敢來欺負你。”
蘇筱倒是無所謂：“他來欺負我也不怕，大不了退學麽，這破學我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上完第一節 課，她考大學的決心已經被消磨殆盡，只想告辭。
這話說完，兩人頓時慌了。
“啊，筱筱你不要走，我不會讓你退學的！”
“誰敢讓你退學，就憑他！”
白靜盯着許樂：“關你什麽事？”
許樂漲紅臉：“怎，怎麽不關我事。”
蘇筱：“确實不關你事。”
許樂氣走了。
原本半睡半醒的顧辰睜開眼，瞟了一眼過來，又收回目光。
自從兼職回來，蘇筱發現即使沒有內力，但五感卻變得敏銳了，包括李華的微表情，還有這一眼，她竟然都感覺到了。
上課音樂又響起來了。
接下來幾節課倒是無事發生，蘇筱也漸漸感覺好像有點大概聽得懂老師在說什麽。
到了中午，白靜便拉着蘇筱去食堂。
南附的食堂雖然說是食堂，但卻修在湖邊，是一座五層磚木混合古香古色的鬥拱建築，繪彩雕梁上鋪着碧色琉璃瓦，顯得氣勢恢宏。
裏面則每一層有四家菜館，菜館味道迥異，而頂樓卻不是普通學生能上去的。
白靜把蘇筱當作新生低聲介紹道：“筱筱，如果是能上去的學生，你一定不能惹他們。”
蘇筱：“不就是退學麽，這破學，誰愛學誰學。”
白靜瞪她：“不許胡說，如果你也走了，我就沒有朋友了。”
蘇筱點頭：“好好好，不走不走。”
剛往裏走去，蘇筱便聽到清脆的碎裂聲，緊接是哄然大笑。
蘇筱頭看去發現是一群男女圍着一個女生嬉笑，女孩坐在一地湯水裏，頭上還挂着飯菜，顯得很是狼狽。
白靜皺了皺眉，想把蘇筱拉開，卻沒拉住。
蘇筱還是過去了。
林瑜坐在地上，渾身顫|抖，咬緊了牙關，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一般，試圖撐着椅子站起來，但膝蓋突然傳來的劇痛讓她又一次失去力氣坐下去。
緊接伴随而來又是一陣哄笑聲。
林瑜紅着眼眶，食物混雜在一起的油膩氣味顯得刺鼻而惡心。
這時，為首的男生挑眉：“喲，有人來打抱不平了。”
林瑜一呆。
“哈？多管閑事。”
“可別誤會了，我們什麽都沒做，她自己摔的。”
“不知道晚上去做什麽，連路都不會走。”
“真髒，丢我們南附的臉。”
蘇筱不管這些人，徑直走到林喻面前，伸手：“來。”
林瑜呆呆擡起頭，看清楚蘇筱的臉後，慌張道：“沒關系們，我自己可以——”
蘇筱也不說話，伸手握住林瑜的手腕，即使隔着衣服，她入手便能清晰感覺到手臂的細弱，這個女生瘦的不正常，而後是輕微的吸氣聲，是痛的。
蘇筱皺了皺眉，這一地的菜裏并沒有湯，既然沒有燙到…怎麽會痛？
她換了個位置把林瑜扶起來，周圍男女們見無戲可看，便無趣散去。
看來倒不像是欺負人的霸淩者，更像冷嘲熱諷的看客而已，蘇筱若有所思。
女生細聲道：“同，同學，我是自己摔的，沒人欺負我。”
“筱筱！”白靜走過來，打量林瑜片刻道：“你住哪，我讓司機送回你回去換身衣服。”
哪想林瑜反應卻十分堅決：“不行。”
蘇筱：“？”
林瑜又慌張低頭：“不，不用麻煩你了同學，我自己去洗幹淨。”
蘇筱：“那我們陪你去吧。”
“哎？！”
食堂修的豪華，衛生間自然也不例外，一人一間，裏面頗為寬敞，還擺着綠植并且供應熱水。
蘇筱把門一關，對林瑜道：“脫衣服。”
白靜：“？！”
林瑜頓時一驚，下意識拉緊領口。
蘇筱無奈：“把外套拖了，我看看傷口。”
林瑜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随後又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馬上閉嘴。
白靜：“傷口？”
蘇筱：“如果不想脫，那把褲腿挽起來我看看。”
林瑜本來性格就軟，被蘇筱要求幾下，不得不脫下外套，把襯衫袖子挽起來，露出纖細的手臂。
白靜吸了口冷氣，只見雪白肌膚上布滿紅黑色各種傷痕，顯然是舊傷加上新傷，一次次累積下來，觸目驚心，令人發指。
白靜：“是…那些同學？”
林瑜：“不是他們…大家人都很好，只是，只是怪我——”
蘇筱：“家長打的？”
林瑜猛地搖頭：“媽媽才不會傷害我。”
白靜：“那你爸呢？”
林瑜面露哀戚，垂下頭去，嘴裏憋出一句微若蚊聲：“……走了。”
蘇筱點頭，看來，這應該就是她要找的證據了。
白靜嗯了一聲：“好巧，我也沒有爸爸。”
林瑜呆呆擡頭望着她。
蘇筱點了點頭：“巧了不是，我也沒有。”
應完，一種奇怪的默契出現在三人之中。
白靜笑出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