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屋外有人喊:“喂, 還賣餅幹嗎?”
狄司刷地拉開窗戶,他叼着止血貼,一身大大小小的刀傷, 粉紅色蕾絲邊圍裙看上去也兇神惡煞起來。
顧客吓了一跳, 以為是帽衫黨還沒有抓完,差點就喊軍校生了。
“你, 你是店主?”
狄司因為疼痛,吊着臉, 刷地貼好止血貼, 語氣硬邦邦:“買幾盒?”
顧客戰戰兢兢:“……”
好可憐,他只是淋了雨肚子餓,但感覺不買會被打死。
“兩盒吧。”
“啧, 等着。”
“包裝帶呢, 去哪了,欸,巴塞卡, 把你後面那個盒子遞給我。”
屋子裏乒哩乓啷, 有個冷淡慵懶的聲音說:“哪一個?”
因為聲音太好聽了, 顧客稍微探了探頭, 只看到白色的身影,優雅的交疊着雙腿,黑色軍靴不緊不慢的晃動。
沒能看仔細, 系着圍裙的俊美男人就抱着兩個餅幹盒走出來,刷啦啦抽出透明紙, 娴熟壓平褶皺, 裝袋,打包, 拿滿減小禮物。
蝴蝶結系的活靈活現,還順手用餐巾紙疊了個天鵝。
太,太華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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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客受寵若驚,卻眼睜睜的看着天鵝餐巾紙落到屋裏的木桌上。
哦,不是給他的啊。
顧客縮了縮脖子,看不見屋裏的人,卻能瞥見軍服包裹的修長小腿。
“喏,一共九十二塊星幣。”
“哦哦,好的。”
顧客呆頭呆腦的接過包裝盒,小餅幹蓬松又美好,每一塊都散發着甜甜的香氣,看起來真的很好吃。
“行了,以後多來。”
“啊?哦哦……好,我知道了。”
轉身準備走開的時候,又被兇狠的店主開口叫住,不誇張,當時顧客就考慮好了八種喊救命的方法。
“還有,什麽事啊?”
“你手裏的這個東西,賣不賣?”
狄司彎着腰,和營業臺外的人說了什麽,池南星沒有太注意。
超大杯的咖啡的味道又香又濃,散發出熱騰騰的香氣,霧氣潮紅了他冰雪一樣的面容。
屋子裏彌漫着小餅幹的甜味,還有一股很好聞的,類似冰雪的氣味。
狄司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尖。
他随手找出幾個止血貼,處理了身上大一些,仍在流血的傷口,腳尖不安分的擡起,又緩緩地落下來。
他曲起一條腿,松懈的靠着單人冰箱,端起咖啡,咕嚕嚕喝了一大口。
“喂,你剛才受傷了吧。”
“嗯。”
沉默片刻。
“脫衣服,讓我看一看。”
“不要。”
“不用修複液,我這裏有這個,古代醫療包,老掉牙的東西了。”
“……”
池南星面無表情的咬掉一口餅幹。
在狄司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他眯起冰藍色的眼眸,慵懶地朝他伸出了手,勾了勾。
狄司十分不爽:“你這家夥。”
他嚼碎小餅幹,臉頰鼓鼓的,随意的彎下腰,撕開醫療袋:“很快就好,太空刀合金,那玩意兒造成的傷口太危險了,放着不管簡直是災難。”
銀發人偶冰涼的手掌,骨骼勻稱,指節圓潤而修長。
另一只更冷硬的手,單手解開他的寶石袖口,襯衫扣,一層層,一點點,沿着袖口,将衣服往上推到手肘的位置。
冷白的皮膚,刀口并不深,出乎意料的自動凝血了。
狄司目光沉靜,麻利的上藥,包紮,淺色的繃帶在細膩的皮膚上,有種異樣的美感。
他收了醫療垃圾,起身:“好了,要再來點餅幹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風吹起廊檐下的風鈴。
兩個人一站一坐,喝着同一個壺裏煮出來的咖啡,呼吸着兔子洞裏甜甜的氣味。
時間似乎被拉長了,或者是撒在地上的陽光太耀眼,讓人有種醺醺然的迷醉和甜蜜。
……
仿古懸浮車停泊在粉紅色小房子外,高大的機械螳螂惹來了許多視線。
它穿着燕尾服,躬身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窗外飄着一顆大大的紅氣球,藍天白雲下,随着微風輕輕晃動。
大概過了兩分鐘,機械螳螂等到了自己的主人。
銀發藍眸的青年彎腰從矮小的門扉裏走出來,一個戴着粉色圍裙的俊美人類站在營業臺。
要分開了,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
這樣一想,竟然會覺得如果能再說兩句話就好了,狄司叫住他。
“喂,巴塞卡。”
池南星雙手插兜,淡淡的回眸。
一顆紅彤彤的氣球遞到他面前,狄司擡了擡下巴:“額外贈品,要不要?”
池南星沉默良久,冰藍色的眼睛透着一絲思緒,他問:“為什麽?”
狄司說:“你的氣球,剛才不是飛走了嗎。”
他都看到了,飛到天上,炸成很多紅色碎片,這家夥看着氣球站了有一會兒。
巴塞卡想要嗎?
聽起來或許很幼稚,但是沒關系,因為這是太過簡單的一件事了。
雖然這家夥冷漠又傲慢,違法佩戴射線武器,暴力違反軍校生守則。
狄司卻覺得,他也沒那麽壞,一只氣球又有什麽關系。
這事情委實有些稀奇,巴塞卡·萊恩沒有得到過禮物。
他有非常多的錢,可以用來研究毀滅世界,摧毀人類的家園。
但沒有得到過氣球,也沒有餅幹和咖啡。
別人認為他不需要,他自己本人則完全的不在乎,但今天,他在人類的救世主家裏吃了餅幹,喝了咖啡,還得到了一只紅氣球。
還沒人知道他有多壞。
未來的大反派覺得,這種隐秘欺騙的感覺,簡直是太邪惡了。
池南星冷冷地嗤了一聲,聲音略微有些譏諷。
“無聊。”
冰藍色的眼睛像一面刻滿鄙夷的鏡子,充滿了嘲弄,他緩緩地伸出手,從狄司手裏接過了那只大大的,紅色的氣球。
機機械螳螂恭敬的打開車門,和主人一起離開。
狄司在營業臺注視着飛走的懸浮車,黑沉沉的眼睛掠過一絲笑意。
他腳步輕快,将屋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打掃了一遍,快要結束的時候, 005號和狄蘿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回來。
“哥,你看我選的滿減禮物,咦咦咦,你怎麽成這樣了?”
“狄司,你這是?”
衣服破破爛爛,到處走光,但狄司毫不在乎,抱着胳膊教訓:“小孩子不要問那麽多,快點來幫忙。”
005看着他的大腿,忍俊不禁,撸起袖子,脫了外套丢給他:“穿件衣服吧你。”
幾個人忙忙碌碌,隐約好像忘掉了一個人的,但怎麽也想不起來。
……
兩天後,布克裏裏地下街。
地下幫派成員堵住小巷盡頭的屋子,一個戴着兜帽的男人靠着牆,曲起一條腿,懶懶的支着。
他指尖彈起一枚特殊花紋的卡片,飛到幫派老大手裏,老大仔細看了看,确認是真的。
“走了走了。”
他們收了錢就不糾纏,帶着手下烏泱泱離去。房門隔了一會兒才打開,露出一張白皙俊秀的臉,他穿着軍校生作訓服,氣息萎靡憔悴,透着一股強烈的恨意和悲傷。
在他的身後,有一位呆滞空洞的少女,頭發淩亂肮髒,呆呆地用頭一下一下輕輕撞牆。
整個家裏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絕望,好像是什麽東西發黴的味道。
他聲音嘶啞,眼眸陰沉:“你希望我做什麽?”
戴着兜帽的男人聲線低沉冷淡,随意地說:“為我工作。”
“沒有問題,”他沒有任何猶豫,在開門的時候,徹徹底底的放棄希望,落入黑暗:“我精通終端同頻通訊,我還有軍校生的身份,無論做什麽都可以,但我要的東西,希望你能付得起。”
“你的名字,編號。”
“冷翡翠42級學員,編號000號,銀川。”
……
天空的黑暗陰郁而濃稠,黑夜覆蓋白天。
冷翡翠軍校,巴裏換了普通工作服,手裏轉動着一枚花紋奇特的星幣,他收到消息,坐上一輛懸浮車,開往中央區。
“希望是個好兆頭,”他嘀嘀咕咕,躍躍欲試,目光陰鸷地一笑:“這座城市,太安靜了也不好。”
聯邦監獄,身負多項指控的流亡軍人阿賓,百無聊賴的數螞蟻,忽然被管教帶了出去,他一臉叛逆和冷漠:“怎麽着,現在周六日也執行死刑了?”
管教看了看他,暗嘆這家夥的好運,說:“有人為你交了巨額保釋金。”
阿賓愣了一下,手指揣進褲兜,不安的摩挲了一下,他充滿戒備,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一個高達三米的機械螳螂轉動獨眼,駭人又冰冷。
地下街,穿着衛衣的俊秀青年鎖好門窗,摸摸妹妹的頭:“心心乖,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女孩垂着頭,看起來木呆呆的,仍然沒有從那夜的傷害和崩潰中走出來,青年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和痛心,他刷地戴上帽子,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屋子。
他們坐上同一系列的懸浮車,從不同的方向,來到一座美麗的莊園。
複古陰沉的風格,華麗又哀傷,充滿了古代建築厚重高大的特色。
籬笆牆上盛開着薔薇和藤蘿這些名貴的古薔薇科花種。
他們各自防備,充滿探究,跟随着冷冰冰的機械,走進一座地下建築。
冰冷,銀白,充滿了和古代城堡格格不入的時代風格。
斷斷續續的鋼琴聲,華麗悅耳。
機械螳螂優雅欠身,推開一扇緊閉的門扉,擡了擡機械臂,三人相視一眼,手指摸着武器,不約而同的走進房間。
雪的氣息和冷白的光線,讓他們微微恍神。
屋中的聲音戛然而止,這裏的主人有一頭耀目的銀色頭發,他放下琴蓋,不疾不徐的轉過身,藍色的眼眸倒映着寂靜銀色房間。
“歡迎。”
他沒有絲毫喜悅,垂落長睫,把玩着一把漂亮的射線武器,傲慢又冰冷:“我就是你們的雇主。”
三人同時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