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潮05
第26章 春潮05
就在這時, 許雲淅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急切的喊聲,“淅淅!”
轉頭看去,就見鐘瑤提着一只大紙袋一臉擔憂地從門廳裏跑出來,
“你去哪兒了?手機也一直關機打不通!”
許雲淅這才想起自己和鐘瑤的約定。
之前屈傑搶了她手機後就關機了, 後來勵驀岑把他制伏,接着便是報警、去警察局做筆錄……
一通折騰下來, 又怒又怕又疲又累, 早就把鐘瑤忘到了腦後。
許雲淅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發生了一點事,忘記跟你說了……”
鐘瑤今天在醫院看護了鐘尚榮一整天,晚上和母親換班之後, 便跑去給許雲淅買夜宵。
之前常去的那家燒烤店生意特別火爆, 她足足等了大半個小時。
等她提着一大袋熱乎乎、香噴噴的烤串趕到事務所時,卻發現那裏鎖着門, 裏頭漆黑一片。
鐘瑤以為許雲淅加完班回去了,便找來她住的地方。
可和她合租的室友卻說她沒回來。
打她手機, 則一直提示關機。
鐘瑤不由地擔心起來。
許雲淅的生活非常規律,每天都是小區、事務所兩點一線。
更何況現在這麽晚了,她會去哪裏?
鐘瑤決定出去找找, 卻不想一下樓正好就遇上了。
見她身上套着男人的西裝, 發型有些散亂, 臉上的妝也花了,剛剛放下的心當即又提了起來,急切地問道:“發生什麽事……”
話還沒講完, 餘光瞥見一個身姿高挺的男人朝這邊走來, 她下意識地轉眼看去,不經意的視線落在那張高眉深目的俊臉上, 陡然愣住。
“這不是……盛瑞的CEO嗎?”鐘瑤愣愣地把視線移回許雲淅身上,滿臉都是疑惑。
盛瑞的CEO……
原來她跟朋友是這樣介紹他的。
勵驀岑停在臺階下,微微揚起下巴,默然無聲地注視着許雲淅。
許雲淅只覺得那兩道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比剛剛在車裏還要冷沉。
她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避開男人的目光,側頭對鐘瑤解釋道:“嗯,今天多虧了他,要不然……”
話才說到一半,勵驀岑就轉過身,邁着長腿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雲淅:“……”
他剛剛叫住她,看起來是有話要說,怎麽突然就走了?
“诶——”許雲淅想喊住他,可張開嘴,一聲“哥哥”哽在喉嚨。
就這麽一猶豫,男人已上了車。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車子随即駛進寒涼的夜色裏。
鐘瑤納悶道:“他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你得罪他了?”
許雲淅早就察覺到勵驀岑的情緒。
确切地說,自重逢以來,他看起來就不太高興,大部分時候都冷着一張臉,話也少得可憐。
但這也不能怪他。
五年前,她那麽深刻地傷害過他,不管換作誰,都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
更何況,他只是臉色不好看而已,其實,一直都在幫助她。
回到家,許雲淅和鐘瑤講起今晚的事。
短暫的震驚之後,鐘瑤氣得直爆粗口,“屈傑那個人渣,tmd就不配做人!!這種卑鄙無恥的垃圾,就該閹割之後在監獄裏關到死!”
“是啊……”想起當時情景,許雲淅還心有餘悸。
她抱着抱枕,垂着腦袋縮在飄窗角落裏。
她臉上的妝已經卸掉,烏黑柔順的長發披下來,襯得那張倦意十足的臉越發蒼白。
“別怕,都過去了……”鐘瑤抱了抱她,随後拿了一串烤肉遞給她,“來,吃點肉壓壓驚。”
“謝謝……”許雲淅接過烤串,嘴角揚起淺笑。
就在這時,天花板上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聽着像床在搖,“咯吱咯吱”,伴随着一種奇怪的悶響,聽着十分有節奏。
“樓上在幹嘛?”鐘瑤擡頭看向天花板。
許雲淅苦笑着搖頭,“不知道,三天兩頭就要吵上一回。”
她住的房子是和人合租的。
室友李馨也在智和工作,是個即将奔三的財務姐姐。
當時許雲淅剛進智和,雖然鐘瑤強烈邀請她住在自己家,但她還是決定自己租房子住。
正巧聽說財務部的馨姐有一個單間出租,許雲淅便過去看了。
房子是兩室一廳的,裝修有點老舊,但好在這間卧室很大,陽光充足,還有個大大的飄窗。
許雲淅一眼相中,便租了下來。
可住進來之後才發現,這裏的隔音效果奇差。
每天晚上回到家,不僅能聽到隔壁傳來的電視聲、說笑聲,樓下小孩的哭鬧聲,還能聽到樓上狗狗不間斷的跑酷聲。
這些都不算什麽,只要她呆在公司加班,就能完全避免這些噪音的侵擾。
最讓人郁悶的,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樓上卻傳來這種怪異的聲響。
那聲響起初不急不緩,時而停頓片刻,然後繼續。
一段時間以後,節奏會越來越快,直到最後戛然而止。
整個過程總要持續十分多鐘,有時候一大早也會響。
許雲淅被吵得不勝其煩,有一次實在受不了,一早上樓敲門,想叫他們下次小聲點。
腹稿已經打了很多遍,連語氣、表情都準備好了,可當看到門後那個光着上身、紋着兩條大花臂的壯碩男人,她突然就慫了。
之前準備好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敲錯門了”就灰溜溜地跑了……
無奈之下,她只能繼續忍耐。
每當那聲響傳來,她就塞上耳機,一邊聽音樂一邊醞釀睡意。
不過今晚那聲音似乎比平時都要急切一些。
“咕咚咕咚”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聲響,一下接着一下,又急又重,許雲淅甚至擔心那張床什麽時候就散架了。
鐘瑤聽了一會兒,感嘆道:“樓上這漢子挺猛啊……”
“诶?”許雲淅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鐘瑤再歪過腦袋問她:“你該不會不知道,樓上的人在做什麽吧?”
許雲淅反問道:“你知道?”
一根吃了一半的烤串橫在嘴邊,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就這樣茫茫然地看過來,瞧着,跟個剛進校的大學生似的。
鐘瑤伸手捏了捏她軟嫩嫩的臉蛋,笑道:“我家淅淅,還是個純情小寶寶……”
許雲淅聽得越發懵了,“你在說什麽呀,別跟我打啞謎好不好?”
“等你長大就知道啦……”鐘瑤說着盤腿坐到許雲淅身側,笑眯眯地問道,“我說,那盛瑞的CEO對你這麽上心,該不會……想追你吧?”
許雲淅倏地睜大眼睛,“怎麽可能,他已經結婚了!”
“哈,這麽年輕就結婚了?”鐘瑤有點驚訝,随即又說,“不過他們那種豪門婚姻,不都沒有感情只談利益的嗎?說不定……”
“不是的。”雖然沒見過,但許雲淅猜也能猜到,勵驀岑的妻子,必定是姚婧,“他妻子是他的初戀,他們一起留學、一起創業,感情很好的。”
鐘瑤半信半疑,“是嗎?”
雖然只見了勵驀岑兩次,但她總覺得勵驀岑對許雲淅的态度……
有點不同尋常。
“嗯。”許雲淅輕輕地應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冷掉了,還是老板沒發揮好,她總覺得今晚的烤串吃起來沒有以前香。
樓上不知什麽時候沒了動靜,牆後卻響起争吵聲。
是李馨和她男朋友。
許雲淅剛搬進來的時候,李馨還是單身。
過了沒多久,她就帶了個男人回來,說是家裏給介紹的男朋友。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的感情特別好。
許雲淅有時候晚上加班回來,還能看到他們在樓下擁抱親吻。
瞧着,那膩歪的模樣讓許雲淅想起大學時期在宿舍樓下依依惜別的小情侶。
再後來,那男人就搬進了馨姐家。
可最近這段時間,他們似乎鬧起了矛盾。
晚上時有争吵,有時候在小區裏碰到,他們也像陌生人似的,一前一後各走各的。
今晚,不知道為什麽,兩人又吵了起來。
鐘瑤搖着頭感嘆道:“你這房子,很有生活氣息啊……”
“誰說不是呢……”
就因為太有“生活氣息”,她才和勵驀岑說,在事務所加班比較有“氛圍”。
不是沒想過搬走。
可她已經交了一年房租,轉租太麻煩。
再說,換個地方,說不定還不如這裏……
就在這時,隔壁突然傳來馨姐尖利的喊聲,聽着像是“走了就再也別回來——”
可那叫聲還沒落下,就被一道重重的摔門聲截斷了。
許雲淅吓得肩膀一抖。
之後便是混着哭聲的罵聲。
許雲淅不由地感嘆,這愛情的保鮮期,實在太短了。
馨姐和她男朋友也好,鐘瑤和她的前男友也好,亦或是之前大學裏的其他同學……
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黏膩得像對連體嬰,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綁在一起。
可随着時間的推移,感情漸漸淡去,接着便是争吵,要不了多久,就會以分手收場。
對那些人來說,愛情,或許只是件普普通通的消耗品。
最初的新鮮感和熱情消磨光了,愛情便也結束了。
只有勵驀岑,在經歷了少年時代愛慕和追逐之後,終将那份摯愛化成了一生的相守。
不是沒有羨慕的。
這輩子,她大約都等不來這麽一個深情又專一的男人吧……
不知道是被屈傑刺激到,心理突然變得脆弱了;
還是親歷了夏妍那場隆重又盛大的婚禮,見證着她在父母親友的祝福下,與另一半誓約終生,
許雲淅內心深處驀地生出一股凄惶的孤獨感。
眼裏浮起迷蒙水霧,她咬着唇,圈緊環在腿上的雙臂。
“淅淅。”鐘瑤的嗓音仿佛隔着一塊厚厚的玻璃,悶悶地傳進她的耳朵。
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眨去眼底的淚意,擡頭看去。
“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诶?”許雲淅對上鐘瑤的眼睛,愣了半晌,才終于明白她的意思。
下意識地想要否認,可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咬着唇,将微紅的臉埋進身前的抱枕。
鐘瑤了然,“我記得,你以前曾經說過,你有喜歡的人,那個人——就是他吧?”
那時候她們剛剛升上大二,一整個宿舍的姐妹都交了男朋友,唯獨許雲淅還是孤身一人。
舍友們急切地想要幫她脫單,于是大家輪流着幫她介紹男朋友。
那時候追她的男生也很多,可她總是不給一點機會。
後來有一次,為了拉許雲淅去“相親”,夏妍一大早就爬上許雲淅的床,一通軟磨硬泡之後,許雲淅依然不肯去,還說,自己有喜歡的人。
大家以為,那只是她推脫的借口。
此時想來,當時她說的,倒是真心話。
鐘瑤想着便說道:“像小勵總那樣的人,稱一聲‘男人中的天花板’也不為過,你在年少的時候遇到他,與其說是幸運,還不如說是災難。”
“災難?”許雲淅不太理解鐘瑤的意思。
鐘瑤點點頭,“都說除卻巫山不是雲,當你的心被那種極品優質男占滿的時候,還有誰能走的進去?”
是啊。
大學時期,周圍也不乏優秀的男生,可與勵驀岑一對比,就什麽都不是了。
鐘瑤摸了摸許雲淅的腦袋,像個大姐姐般,溫柔地勸道:“吶,現在他已經結婚了,那你也該盡快騰空自己的心,去尋找屬于自己的幸福了……”
許雲淅沉默幾秒,随即默默地點了下頭。
屬于自己的幸福……
她不敢奢望。
但“騰空自己的心”,的确是眼下最該做的事……
*
兩人聊到深夜,鐘瑤索性住了下來。
自從畢業後,兩人都忙着考證、工作,很少有這樣純粹的交心時刻。
有鐘瑤的陪伴,許雲淅被屈傑吓出來的心理陰影也很快消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許雲淅和鐘瑤就去了事務所。
看到辦公區的一片狼藉,鐘瑤再一次将屈傑從頭到腳“問候”了一遍。
要不是他現在還在拘留所裏關着,她恨不得找幾個人把他狠狠揍上一頓。
好在今天是周日,沒有同事來加班。
兩人用最快的速度将辦公區恢複原樣,之後鐘瑤便趕去醫院接替母親照顧鐘尚榮。
許雲淅原本也想一起去探望鐘尚榮,可手頭那個專利檢索案還沒有完成,只好留在事務所加班。
第二天便是周一。
許雲淅又是第一個進事務所的。
經過屈傑的事,她晚上不敢加班,回家之後,又被各種噪音輪番侵擾,效率十分低下。
因此,只能提早上班時間。
忙了近兩個小時,同事們才拎着早飯、端着咖啡,陸陸續續地進來。
昨天留下來的專利檢索報告終于做完,許雲淅打開郵箱,正準備發給客戶,就聽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老舊又單薄的地板被踩得砰砰作響。
許雲淅擡頭看去,就見鐘瑤急匆匆地跑到自己工位前,一臉興奮地說道:“淅淅,盛瑞、盛瑞說……要、要跟我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