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抉擇
抉擇
正德皇帝第二天醒來，已經是正午時分了。他在床上呆愣了半天，才弄明白自己已經不是在尋芳閣，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寝宮。他暗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回來了也好，總不可能逃避一輩子的，也是該做個了結的時候了。”聲音雖然平靜，但仍難掩其中的悲痛與哀傷。
他呆坐了一會兒，正準備下床，突然“吱呀”一聲，門被從外面推開了，薛涵青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一時都不由得呆愣在當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德皇帝首先受不了這種沉悶、尴尬的氣氛，将臉轉向了一旁，之後又轉念一想：我為什麽不敢看她呢？這件事又不是我的錯，這樣豈不是顯得我心虛了嗎？想通了這點之後，他又将頭轉了回來。
這時，薛涵青也已恢複了鎮靜，她走到桌旁，将托盤放在上面，随即轉身面對着正德皇帝，神色平靜地道：“餓了吧？起來吃點兒東西吧。以後別再喝那麽多酒了，對身體不好。”
正德皇帝心中一顫，神色複雜地凝望着薛涵青的神色，希望可以從她的臉上看出點兒什麽，可惜她始終是平靜如水，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根本什麽也看不出來。
薛涵青看着他探究的表情，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道：“這些日子你在外面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吧？先吃飯吧，不然等一下就涼了。吃完之後，我有話要跟你說，我們有必要要好好談一談了。”
正德皇帝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麽也沒有說出口。他一言不發地站起身，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夾起飯菜剛送到嘴邊，看到薛涵青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遂又嘆了口氣，放下碗筷道：“你有什麽話現在就說吧，等你說完了我再吃。”
薛涵青聞言，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遲疑了片刻才開口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跟夜魅之間是清白的。你知道嗎？自從離開宣府之後，夜魅擔心有人會對我們不利，所以一直都在暗中保護我們，特別是到了晚上……”
正德皇帝冷哼一聲，打斷她的話道：“他想保護的恐怕就只有你一個人吧？”
薛涵青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不管怎麽說，我都欠了他很大的人情，特別是那晚他還因為我而受了傷，我怎麽能棄他于不顧呢？所以我才會将他留下來養傷的，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那個樣子的。”
正德皇帝語帶譏諷地道：“受傷？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啊？他的武功不是很厲害的嗎？還有誰能傷得了他呢？”
薛涵青搖了搖頭道：“詳情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身受重傷卻是事實，所以我不可能不管他的。那天早上也是因為夜魅突然昏倒，所以我才沒有去找你的……後來聽江彬說你失蹤之後，我們都急得到處找你，但又不敢聲張……這次要不是夜魅幫忙的話，我們可能到現在都找不到你呢，那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啊。”
正德皇帝沉着臉道：“是夜魅将我帶回來的？”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是這個情敵将自己帶回來的，心中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薛涵青沒有注意到正德皇帝的異樣，坦言道：“是啊，是夜魅在尋芳閣找到你的，他說當時有一個黑衣蒙面人正要……正要對你不利，所以便動手擊退了他，将你帶了回來。”
正德皇帝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那人是尋芳閣的老板，本來我們是在一起喝酒的，只是沒想到我竟然喝醉了。其實他一直都對我挺不錯的，昨晚他可能只是送我回房休息，夜魅不明就裏，所以才誤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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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涵青皺眉道：“你怎麽會去那種地方呢？”
正德皇帝想想自己身為一國之君，竟然去那種地方，确實是不該，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地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只是心裏悶得慌，想找個地方散散心而已，尋芳閣醇酒美人樣樣齊全，豈不是最好的散心之所嗎？”
“你……”薛涵青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呢？即使你恨我，但也用不着這麽糟蹋自己啊，那種地方……不适合你。”
正德皇帝神色複雜地看了薛涵青一眼道：“你以為我是在故意用這種方式來折磨自己嗎？你錯了，事情根本沒有你所的那麽嚴重。雖然名義上我是他的貼身随從，但基本上什麽事都不用做，其實跟我在宮裏的生活也差不多。相比之下，我反而覺得在尋芳閣的這段日子更加自在一些，也沒有那麽多的煩心事，真是難得的清淨呢。如果你是因此而覺得內疚的話，那大可不必，我過得很好，至少要比在這皇宮中過得要開心得多。”
“可是，夜魅說那人對你心存不軌，如果當時不是他及時趕到的話，那麽你恐怕就……”
正德皇帝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道：“都說了那只是一場誤會了……還是你覺得我在那種地方待過，所以嫌棄我了？”
薛涵青急忙道：“不是的，朱大哥，我絕對沒有嫌棄你的意思，我只是……”
正德皇帝擺了擺手道：“好了，你也不必多做解釋了，你怎麽想都無所謂，反正我是問心無愧的。”
薛涵青渾身一顫，泫然欲泣地道：“朱大哥，你就真的這麽恨我嗎？跟我在一起就真的讓你如此痛苦，讓你甚至不惜委身青樓來逃避嗎？”她刻意忽略掉正德皇帝欲言又止的痛楚表情，繼續哀傷地道：“我知道自從相識以來，你為我付出了很多，但也常常弄得自己傷痕累累。雖然我是最希望你能夠幸福快樂、最不想看到你受傷的人，但卻也是傷你最深的人。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往往要彼此傷害，弄得彼此都遍體鱗傷不可呢？明明看到對方受傷，自己的心可能會更痛，但是為什麽傷害卻始終無法避免呢？難道真的只有通過這種互相傷害的方式，才能确定自己在彼此心目中的地位嗎？那麽那些所謂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又算得了什麽呢？難道我們也非要像那些世俗之人那樣抱憾終生不可嗎？”
她說的動情，正德皇帝也聽得心酸不已，他突然将早已淚流滿面的薛涵青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在她耳邊低喃道：“青兒，別說了，別再說了，你說的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真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吃再多的苦，我也是甘之如饴的。就是這次的事情，即使我的心再痛，但仍然對你恨不起來，我只是恨我自己，恨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将你永遠的留在身邊，恨自己沒有辦法讓你的視線始終停駐在我的身上，恨自己不能讓你的心中只有我一個人的存在。這幾年來，我經常會感到惶恐和不安，我害怕只要自己稍不留神，你就會從我的眼前消失……”
薛涵青回抱住他不住顫抖的身體，嘆息着道：“朱大哥，你……你這又是何苦呢？”
“青兒，你知道嗎？這些日子以來，我雖然極力想要将你忘記，但卻是适得其反，我們過往所經歷的一切都歷歷在目，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我是真的沒有辦法離開你啊。青兒，以前的事我們通通都忘記，一切都重新開始好嗎？現在我什麽都不管了，我們去找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一起生活，好嗎？”
薛涵青遲疑地叫道：“朱大哥……”
正德皇帝哀求道：“青兒，答應我好嗎？你知道嗎？這段時間我真的好害怕，特別是那天看到夜魅睡在你的床上，我……我害怕之前的一切都只不過是黃粱一夢，害怕一直以來都只不過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唔……”
話還沒說完，嘴突然被堵上了，他震驚地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絕世容顏，感受着唇間傳來的溫軟，不由得心中一蕩，立刻化被動為主動，貪婪地攫取着許久未曾品嘗的芬芳，直到兩人都呼吸困難了，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這還是薛涵青第一次主動親吻對方，不由得羞得滿臉通紅，但仍嬌喘籲籲地道：“這是我給你的承諾，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嗎？”
正德皇帝激動地抓住她的香肩，驚喜地道：“青兒，你……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真的……”他一時激動，手勁難免大了些。
薛涵青忍着肩上傳來的不适，嬌笑着道：“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掐一下自己試試。要不要我幫你啊？”
正德皇帝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倩影，突然一把将她拉入懷中，興奮地道：“青兒，我實在是太開心了，現在我終于可以确定你心裏也是有我的了，這我就安心了。”
薛涵青撫摸着他明顯清瘦但仍俊美如昔的臉龐，心疼地道：“傻瓜！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麽能忍心丢下你不管呢？”
正德皇帝無所謂地聳聳肩，半開玩笑地道：“如果這種方法能留住你的話，那我到不介意再多用幾次。”
薛涵青急忙掩住他的嘴道：“不，以後不許你再用這種方式來折磨自己了，你難道不知道我看了會心疼的嗎？”
正德皇帝抓住她的手，輕吻了一下道：“只要你不離開我，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薛涵青一瞪眼，佯嗔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正德皇帝狡黠地一笑，眨了眨眼睛道：“你要這麽說，也未嘗不可啊。反正我這輩子是賴定你了，你休想再甩開我。”
薛涵青故作驚恐地道：“哪兒有這樣的啊？你身為一國之君，怎麽可以作此無賴之舉呢？”
正德皇帝繼續耍賴道：“我不管，只要能将你留在身邊，我可以不擇手段的，無賴又何妨呢？”
“哎呀，我怎麽這麽命苦啊？怎麽會遇到你這種人呢？”
正德皇帝故意做出兇狠的樣子，張牙舞爪地道：“嘿嘿，你就認命吧，這輩子你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還是乖乖地做我的新娘子吧。”
“啊，救命啊。”
“別跑，看我怎麽收拾你……”
兩人在殿內打情罵俏，玩的不亦樂乎，絲毫沒有注意到殿外臉色慘白的夜魅。他無力地斜靠在牆上，閉上眼睛掩蓋住無盡的痛楚，深吸了口氣，喃喃自語道：“為什麽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可以展現這樣純真燦爛的笑容呢？難道只有他才能帶給你真正的快樂嗎？紫兒，我為你做了這麽多，難道都只是徒勞的嗎？我真的就不可以嗎？”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着道：“夜魅，別這樣，你明知道紫兒她心裏愛的就只有小皇帝一個人，你又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呢？”
夜魅好像知道來的是什麽人似的，既沒有驚訝，也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放心地将自己交托給那人，輕靠在他身上道：“青炎，你也認為我錯了嗎？”
“夜魅，愛一個人并沒有錯，但是該放手時就要放手，否則最後受傷的也只能是自己而已。”
夜魅睜開眼，苦笑着道：“放手？談何容易啊？如果這麽容易就可以放下的話，我早在幾百年前就放下了，又怎麽會苦苦地追到凡間，看着她跟別的男人……唉！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讓她出來。”
“一切都是天意，強求也是沒用的，你看看我，現在多輕松啊。”
夜魅站起身，緊盯着青炎問道：“青炎，你真的能夠完全放下嗎？”
“那是當然了，我青炎可是個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可不像你，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副鬼樣子，你看看你哪裏還有點兒魔界之王的樣子啊？”
夜魅疑惑地道：“真的可以放得下嗎？你之所以這麽輕松，也許只是因為你對她的感情不夠深吧？或許你對她的根本就不是刻骨銘心的愛，而只不過是兄妹之情罷了。不過，既便如此，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吧？否則你也不會将綠菊帶走，替他們減少麻煩了，不是嗎？”
青炎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呵呵，也許吧。夜魅，其實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麽困難的，你沒有嘗試，又怎麽會知道不可以呢？跟我回魔界去吧，回去好好冷靜地想一想，說不定過些時候，你就可以像我一樣放下了。”
“我……”
青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聽我的，這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夜魅遲疑了片刻道：“好，我跟你走，不過，我想先跟紫兒談談，你等我一晚，我們明天再一起回魔界去，好嗎？”
青炎嘆了口氣道：“好吧，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我在城門口等你。”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