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夏至後，古城輕風爽朗，游客零零散散，江明煥去清溪居買了兩罐酒，又在家順了半只姜英做的醬鴨和一疊花生米，在時宏翼家的露臺上擺了一桌。
“你最近倒是挺清閑，債都還完了？”江明煥喝了口酒，看坐在旁邊寫生的人。
“差不多了，剩下的單不急，慢慢做就行。”時宏翼看了眼遠處墨青色的山，斜着筆鋒在畫紙上落下一小片陰影。
“你爸最近還好吧？”江明煥這麽問，但實際的意思是問時經年最近有沒有再去借錢。
“嗯！”旁邊的人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半晌又說了句，“他應該不會再去借錢了。”
江明煥點了點頭，“能這樣最好，以後你也能好過些。”說完又想起什麽似的道：“對了，昨天哲哲說拿到了一家大公司的Offer，這丫頭還挺厲害的。”
時宏翼落筆的手突然頓了頓，但很快又準備無誤地落在紙上，他沒接話，回應江明煥的只有紗紗的落筆聲。
“不過這丫頭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以前最多三天就會打個電話回來，現在竟然一個月都不聯系家裏，這還沒工作呢，有什麽好忙的？我們大四那會，天天都閑得蛋痛。”
時宏翼依舊沒作聲，只是落筆的速度不如之前那般幹脆利落了。
“她最近有聯系你沒？”江明煥問。
半晌，時宏翼才答，“沒有。”
“上次回來還火急火燎的四處找你，這才多久就不聞不問了，果然女人心海底針，想不明白啊！”
江明煥喝的有點多了，這個所謂的女人也不知是在說司哲，還是那個一直讓他牽腸挂肚的人。
“老子昨天已經把那些存了快十年的照片全給删了，再也不要像個傻子似的等下去了。”江明煥站起身，腳步不穩地往欄杆邊走了幾步。
“明天，老子就去相親去，年底就把婚結了。”
“那萬一有一天她回來了呢？”時宏翼有些出神地問。
剛才還豪言壯語的人突然就不吭聲了，一瞬的靜默後，江明煥手機來了信息，他點開看了一眼，是司哲發來的，說宿舍很快就不能住了，要把一些不用的東西寄回來，讓他記得查收下快遞。
江明煥心裏正憋着口氣，他也懶得回信息，直接就發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那邊倒是很快就接了，屏幕裏，司哲正在宿舍，身邊書本、衣服、筆記本電腦亂七八糟地堆了一床，幾個月不見，她人也肉眼可見地瘦了幾圈，那些原本要數落的話都在看到那張清瘦的臉後咽了回去，
“你這幹嘛呢？要逃難啊？”江明煥明知故問地調侃。
“這不是還沒收拾好嘛，我東西比較多，估計快遞費都要好幾十了，我下午寄出去，大概…”話沒說完，看到屏幕裏，江明煥的半張臉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畫架後。
司哲的聲音嘎然而止，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畫架後的人，筆捏在手裏，眼皮卻沉着，時宏翼的心跳兀自亂了幾拍，
“看到你阿翼哥了？你個小沒良心的，都幾個月了也不打個電話，虧他之前還那麽照顧你，正好，你跟他聊幾句。”江明煥說完就把手機遞過去給時宏翼。
那邊，司哲還沒來得及制止，屏幕上已經看不到江明煥的臉了，顯然他已經往時宏翼的方向走了，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司哲的心瞬間狂跳了起來，無措和緊張讓她幾乎快要窒息。
她想立馬挂斷，可惜還沒等她有下一步動作屏幕上就出現了一張清晰而熟悉的臉。
誰也沒先開口，似乎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晌，也許是覺得再這麽沉默下去只會讓彼此更加尴尬，于是，時宏翼開口了。
“好久不見。”聲音帶着點沙啞。
“是，好久不見了。”司哲僵硬地笑了笑。
過後又是一段漫長的靜默。
“聽說你進了誠創，恭喜！”
司哲：“謝謝。”
“還有三個月的試用期，能不能留下還不一定。”
時宏翼默了半晌，心想這個留下的意思應該就是指留在S城了，所以她并未打算再回來，雖然也是意料之中，但得到答案後還是有種希望落空的感覺。
“相信自己吧，你一直很優秀。”
“謝謝你的肯定。”
江明煥尴尬地看着兩人客套，不明白為什麽之前好的跟兄妹似的兩個人會突然生分成這樣，看這通話也差不多能結束了，他拿回手機，簡直地司哲聊了幾句就挂斷了。
再看時宏翼，心思顯然已然不在畫上了，饒是他再遲鈍，也能猜到是為什麽了。
“你跟我妹不會…”江明煥吃驚地睜大了眼，“這是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時宏翼收起筆和畫架，看着并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不是…你們…我去。”承前啓後地把過往的一切都聯系起來，江明煥才意識到自己一直被這兩人給蒙在了鼓裏，乍一醒悟過來，心裏是千滋百味，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時宏翼已經收好東西進屋，江明煥憋了一肚子話卻說不出口，最後幹脆甩門走了。
淩亂的宿舍裏，司哲失神地坐在堆滿雜物的床沿，自從下定決心不再繼續這段感情之後，她一直狠着心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個人，她也曾沒日沒夜地把心思撲在論文和面試上，為的只是能分散注意力，但她知道，在心底始終存在着一點幻想，幻想有一天時宏翼會突然來找她，跟她解釋為什麽那段時間沒有聯系她，亦或者責怪她為什麽沒有再找他。
可通過剛才的視頻，她在他的眼裏看到了疏離，也在他說的話裏明白了他們之間已經是不可能了。
雖然這也是她想要的結果，只是為什麽心會這麽痛。
那點故作的堅強，終在這一瞬間崩塌，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即便是坐着也仿佛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般滑坐在地。
這一天，司哲在一片狼藉的宿舍裏哭的肝腸寸斷，宿舍的其它幾人都已經在前幾天離校，有人聽着那悲怆的聲音過來看了幾眼，但畢業分手季，這種事大家已經見慣不怪了，相識的過來勸一兩句，不熟的也只能嘆息兩聲。
但失戀總歸只是漫長人生中的插曲，再難也會成為過去，三天後，司哲搬離宿舍，在公司安排的公寓裏暫時安頓了下來。
上班的第一天，司哲精心打扮了一番，因為長的好看又平易近人，同事們倒都待她親切，從最開始的打雜跑腿到漸漸熟悉業務流程，一切都井條有序地進行着，一轉眼，最難熬的三個月試用期，很快就過了。
成為正式員工的那天，公司會有一次讓大家選擇是否留在總部還是想去分公司的機會，司哲拿着意向表，沒有過多的猶豫，直接在總部那一欄畫上了勾。
得知司哲不會回省會工作之後，李凱果斷辭了之前好不容易面試上的一家地産公司，跑來了S城，豐小雨考了S大的研究生，最後高中時的三人組，竟在四年後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投行的工作很忙，加班成了常态，好不容易得了個清閑的周末，三人約着在S大附近的一家火鍋店小聚。
“真羨慕你啊，能穿這麽漂亮的衣服，早知道我也學金融了。”
因為工作的關系，司哲的穿衣打扮都偏職業，加上她本就長得好看，襯得整個人氣質又幹練，惹得豐小雨好一頓羨慕。
“哲哲穿什麽都好看。”李凱歡喜地笑道。
“那倒也是。”
“見面就誇我，小心我飄走了。”司哲難得地放松，也忍不住開起了玩笑。
“凱，你新工作怎麽樣？還順利嗎？”司哲問。
“其它都挺好，就是領導有點兇。”李凱将一片鮮魚片放進熱燙中輕輕地涮了幾下，等到肉色剛剛變白就趕緊撈起，放進了司哲面前的小碗裏。
“偏心了啊！趕緊給本姑奶奶也涮一片。”豐小雨嚷了句，李凱便笑着也給她涮了一片。
司哲：“做事時認真點，只要不犯錯她總不能平白無故地找你茬。”
李凱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平時也別太幸苦了，要記得按時吃飯，別老熬夜。”
“你們能不能別聊跟工作有關的，說點開心的行不行？”豐小雨抱怨了一句。
“再過三年你也得跟我們一樣，提前讓你适應一下，好讓你端正學習态度。”司哲一本正經地說道。
李凱笑了笑，叉開話題道，“來S城之前我回了趟家，看到了你們家小米樂，長得真可愛，臉肉嘟嘟的，眼睛又黑又亮，就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你這是拐着彎在說我小時候胖吧？”司哲假裝生氣地拿筷子敲了下他的手背。
李凱摸了摸手背，“哪有，不過你還是胖點更好看，現在這樣太瘦了，看着都讓人心疼。”
“這話應該是她未來男朋友說的，在你嘴裏說出來有點…惡心。”豐小雨作出一個想吐的表情，李凱被她說的有點臉紅，假裝口渴地拿起水杯喝水。
“對了，暑假的時候，你們巷的首富大人光臨了我家寒舍，還在那住了一晚。”豐小雨與有榮焉般地說道。
司哲好不容易夾起一顆牛肉丸子，聽到這話牛肉丸子又掉進了湯裏，濺起的湯汁落在指背，疼得她吃痛地嘶了一聲。
“沒事吧？我看看。”李凱趕緊起身查看她被燙到的地方，所幸只是有點泛紅，放下心後又忍不住責備了豐小雨一句，“你沒事提阿翼哥幹嘛？”
豐小雨一臉的些莫名其妙，她怎麽就不能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