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跟華宇的談判最終在第二天的下午達成，接下來就是走合同的階段，有Steven出馬，大家原也勢在必得。
從華宇出來後，簡佳說請大家喝下午茶，Steven說還有點私事要處理，挽拒了她的邀請，其它幾位同事看出了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紛紛找了借口說難得來趟北城，想四處看看，最後幹脆各自散了。
北城的秋老虎不遜色于遠在南方的S城，被太陽炙烤了一天的馬路此時已是熱浪朝天，司哲穿着高跟鞋，打算回去洗個澡換身休閑的衣服再出來逛逛。
酒店就在附近，步行就可以到，街道兩旁高樓林立，因為還在工作時間，路人行人稀少，司哲邊走邊看，想着時宏翼曾經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十多年，莫名地竟也生出了幾分親切感。
路過一處紅綠燈時，司哲停在斑馬線外等候，随着時間的推移，旁邊等候的人越來越多，有個高個的身影立在她的身側，也許是出于身高的壓迫感，讓她忍不住側目。
然而就那一眼，她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時宏翼穿一件煙灰色的T恤，背上背一個黑色的斜挎包，束腳運動褲，白色球鞋，一頭爽朗的黑發似乎很久沒有剪了，留海斜着，遮了一點眼，看起來像個剛出校門大學生。
他似乎早就留意到她了，所以當司哲吃驚地看着他時，他面上的表情平靜而淡漠。
半晌，他先開了口：“來出差？”
司哲僵硬地點了下頭，“好巧啊，你怎麽來北城了？”
“來看看我爸。”時宏翼回答。
“哦！”
所以昨天她在酒店看到的人還真的是他。
兩人都沒再開口，空氣靜默了一瞬，正當司哲覺得有些尴尬時，綠燈亮了。
像得到了救贖一般，司哲趕緊朝前走去，剛邁出一步，人就被猛地拉了一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輛車飛速地從她身邊擦了過去，她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小心點。”時宏翼拉着她的手，等她站穩後又很自然地放開。
司哲驚魂未定地愣了幾秒，等時宏翼往前走了幾步之後才回過神跟了上去。
“你住哪？”她明知故問地找了個話題。
“前面的酒店。”
“哦，我也住那。”說完，司哲才想起來前面其實有好幾家酒店，正覺得尴尬，好在時宏翼叉開了這個話題。
“工作還順利嗎？”他問。
“還行吧，就是挺忙的。”司哲回答。
時宏翼看了眼她消瘦的身形，“別太拼了，多注意點身體。”
“嗯，我知道。”
簡單又平常的對話，像極了朋友間的閑聊，司哲的心裏不覺有些心酸，時宏翼就走在她的身側，身量比她高出一個頭，手自然地随着行走的動作而小幅度地前後晃動。
那一刻，她真的好想牽一下他那只寬大的手掌，告訴他，工作其實很累，每天都要加班，三餐都是外賣。
她也很想回家看看，想吃一碗巷子裏的牛肉粉，想看看家人，看看桃子。
但她什麽都不能做，就連靠近一點都覺得是亵渎。
“桃子還好嗎？”怕情緒失控，趕緊又找了個話題。
“挺好的，上次給它稱了下體重，比之前胖了快三斤了。”時宏翼笑着說道。
司哲欣喜地仰頭看他，“真的嗎？那它現在一定很可愛啊？”
“嗯，你要看照片嗎？”
“好啊！”
兩人停下，站在路邊的一棵楊樹下，時宏翼拿出手機，按了下鎖屏鍵，司哲湊過去看，結果卻在看到他的鎖屏照片之後整個人都震驚了。
那張照片她再熟悉不過了，是他們的初吻照，她一直以為照片已經删了，卻不想會被他存下來，還用作了鎖屏圖。
時宏翼一心只想着給司哲看照片，卻忘記了手機上的秘密，一時間兩人都尴尬了起來，但很快他就調出了桃子的照片，司哲也當自己什麽都沒看到，開始一張一張地翻看桃子的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有藝術細胞的人天生就會拍照，桃子在屏幕中的樣子簡直比真兔還要呆萌可愛。
“它真的長大了好多。”司哲一邊看一邊把照片發回自己的手機，幾乎是一張都不想落下，也不知翻了多久，照片中突然出現一張細長型的木雕照片，是一株桃花枝，光從照片上看就覺得像是剛從樹上拆下來的一般鮮活。
“這是上次在山上采的那根映山紅的根雕的？”司哲問。
“嗯！”時宏翼沒想到她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件想給言哥。”
“這麽快就輪到他了嗎？”司哲記得上次李商言的單應該是排到了明年，心中不禁好奇。
“沒有，只是他是唯一個沒有向我提要求的顧客，而這件作品本就是随性之作。”時宏翼回答。
司哲輕點了頭，“很漂亮，他應該會很喜歡的。”
說到這，司哲不禁想起他父親的事，“你爸爸還好嗎？”
“挺好的，做點小生意，暫時能養活他自己”時宏翼看着落日餘晖暈染出的一片雲彩，“我媽去世了，上次我離開是去給她處理後事。”
司哲握手機的手不禁一緊，“怎麽會這麽突然？”
“是挺突然的，不過這對她來說也許也是一種解脫。”時宏翼平靜地說道。
司哲沒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但也不好細問，心想也許是生病了，只有久病的人才會用死來形容解脫。
酒店很快就到了，司哲原以為會很尴尬的一段路卻這麽輕松地過了，也沒想到他們之間還能這樣聊天。
“好好照顧自己。”出電梯前，時宏翼突然說。
司哲點點頭，“嗯，你也是。”
電梯門開，時宏翼沒有一絲猶豫地離開，司哲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眼眶瞬間被淚水模糊。
北城飛S城的飛機定在次日上午，司哲收拾好心情，重新投入到緊張繁複的工作中。
時間轉眼到了中秋，一個團圓的節日，豐小雨提前一周就作好了計劃，跟舍友們去附件的一個景點露營，李凱在外地出差，沒辦法趕回來，司哲難得休次假，原本打算在宿舍睡上三天，好将她這大半年缺的覺都補上，結果放假的前一天，萊恩發來消息，問她要不要去參加一個山谷徒步的活動，并且還發來了活動的鏈接。
司哲點開看了看，覺得還挺有趣，而且活動只需要一天的時間，想了想後給萊恩回了個OK。
活動安排在假期的第二天，司哲穿了身淺灰色的運動裝，跟萊恩在S大附近碰頭後，再一起開車去了活動的集合點。
參加活動的一共有二十來個人，都是在大城市九九六的年輕人，大家分別來自各行各業，有開公司的老板，也有在超市工作的小職員，為了短暫地逃離城市和工作的壓力，相聚在一起。
這大半年來，司哲所見之地只有高樓、馬路和汽車，乍一吹到山野間的風，整個人都像活了過來。
“哲，你應該多出來走走，生活不應該只有工作。”萊恩說道。
“我倒是想來，但是也得有時間啊。”司哲苦笑，她一個職場新人，平常只有加不完的班，她一刻也不敢放松，人只有在足夠強大了之後，才有資格談工作以外的生活。
萊恩搖了搖頭，“你跟Steven一樣是個工作狂。”
司哲笑。
徒步活動從早上九點一直到下午四點才結束，山谷線路長，走的都是沒開發的野路，大家一路說說笑笑，倒也沒覺得很累。
司哲拍了些風景照，也跟萊恩拍了很多合影，回去的路上，她挑了幾張滿意的照片發到朋友圈，并附文“第一次跟好友參加徒步活動。”
太久沒有過這種長時間的體能運動，司哲回到住處時感覺渾身肌肉都酸脹的不行，她簡單地洗了個澡後就直接睡了，第二天睡醒後才發現之前發的那條朋友圈被點了幾十條贊。
倒也不意外，畢竟參加工作之後她就再也沒發過圈了。
她慢慢悠悠地一條條查看，有人問她怎麽瘦了這麽多，也有人誇跟她合照的老外長得帥，更多的是問萊恩是不是男朋友，司哲笑着點了個統一回複，“真的只是好朋友。”
回複完才發現一堆點贊的人裏還藏着一個時宏翼。
他竟然也給她點贊了。
自從上次在北城分開後，他們也已經快兩個月沒有聯系過了，她曾無數次地點開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頭像，一遍遍地編輯想對他說的話，而後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删除。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想點一下那個小小的發送鍵。
恰巧今天是中秋節，司哲想，就算作為鄰居或者普通朋友，發一個節日問候應該是可以的吧？再說他也給她點了贊呢，于是她點開那個頭像，在對話框裏輸了一行字，“中秋快樂。”
四個字會不會太短了，要不要再寫點祝福的話呢？正糾結着，司哲突然發現已經大半年沒有更新過的聊天記錄上突然多了一條新消息。
短短的四個字，“中秋快樂！”
心跳突地亂了幾拍，開始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點了發送，回過神後才确認是對方發過來的，好半天才鎮定下來趕緊給時宏翼回信息。
“中秋快樂！”這次她很果斷地點了發送，可對方卻再沒有回複新的消息過來，等了半于，心終于落了空，後悔不該只發這麽四個字的，如果再加上一句，吃月餅了嗎？興許他們就還能再聊上兩句。
忽然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了，司哲甩了甩頭，起床洗漱，打算去附近的圖書館逛逛。
假期轉瞬即逝，節後的第一天班，回過家或外出度假的同事們紛紛帶了特産來分享，司哲平常人緣挺好，一大早桌上就擺了滿滿一堆的零食和小禮物，她一一道過謝，正把小零食往抽屈裏收，桌上的電話響了。
是Steven辦公室的秘書打的，說讓她去一趟，她沒敢耽擱，放下電話就趕緊過去了。
誠創所在的寫字樓地處S城寸土寸金的中心區，普通員工的大開間相比其它公司算是寬敞的，但當司哲第一腳邁進高層領導的辦公室才不得不驚嘆她們公司果真是財大氣粗。
Steven的辦公室足有八十多個平方，這已經相當于一家小公司的整個辦公面積了，不過室內裝飾倒是走的簡約風，除卻那一面大的吓人的書櫃，其餘地方基本都是空空蕩蕩的。
“師哥，您找我？”司哲輕輕敲了敲門，禮貌地立在門口。
“來啦！快進來。”Steven心情似乎不錯，見到她，臉上的笑容都堆了起來。
司哲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不禁安下了許多。
“過節有去哪裏玩嗎？”Steven坐在旁邊會客的沙發上，并示意司哲坐在他對面。
“嗯，跟朋友去徒步了。”司哲正規正矩地坐着。
“萊恩帶你去的吧？”Steven笑着問，“以前我也跟他去過兩次，挺好的活動，就是我時間太少了。”
“是，挺讓人放松的。”司哲說。
“萊恩人不錯，你有空的時候可以多跟他出去參加些活動，多認識些人，對你有好處。”
秘書送來兩杯咖啡，放在原木色的矮桌上，司哲這才注意在桌上放着一個大禮袋，她一眼就認出那是珍妮曲奇的袋子。
Steven：“剛好假期過了次港，順便帶了點伴手禮，還剩桌上這點，你拿回去嘗嘗。”
司哲愣了一下，沒想到那竟然是給她的，好巧不巧，又是珍妮曲奇。
自從司勝男把身世告訴她了之後，司哲對她的态度也從之前的怨恨變成了愧疚，再看到這個夢幻又喜慶的袋子，竟有了幾絲親切感。
“謝謝師哥，這個牌子的曲奇味道不錯。”
Steven端起咖啡，“你喜歡就好，我還怕你們女孩子會嫌棄這個熱量太高呢。”
司哲笑了笑，“當然不會，我媽媽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會帶一盒回來給我。”
“是嘛，那你媽媽她一定很愛你，必竟這個在香港可不太好買，崔秘書可是整整排了三個小時的隊才買到的。”
司哲頓了頓，不知道司勝男是不是每次都是自己排隊買的，必竟現在港貨店這麽多，但心裏還是覺得挺開心。
周一早上會議繁多，很快秘書進來提醒，說有個高層會議等着他出席，司哲不好再耽擱，提着袋子告辭出來了。
Steven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師父，東西已經交到她手上了，她說她媽媽每次回來都會帶一盒珍妮曲奇給她，她很喜歡。”
千裏之外，司勝男看着這條訊息，眼眶頓時被浸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