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16】
醫院的電梯在人多的時候通常還不如走樓梯快。他們要去的樓層不高,速度快點也勉強能和電梯打個平手。岑月上樓的時候正好看到葉瑾面帶疲憊的與剛剛那個人說着什麽。
兩個人雖然臉色都不太好,但好歹沒有很明顯的沖突,這個時候人不多,也沒有幾個人在意并圍觀。
岑月松了口氣,回頭看了林煦一眼,囑咐道:“我還有點事,如果可以的話,你在這裏等我,如果你有事,可以先回去。”
林煦搖了搖頭,低聲道:“你去吧,我等你。”
岑月應了一聲,腳下卻沒停,很快走到葉瑾身邊,将手中早餐遞過去,若無其事道:“給你帶的。”
葉瑾勉強笑了笑,伸手接過去,岑月像這時才看到那人一樣,偏過頭微笑:“你好,又見面了。”
他微眯了下眼,輕聲道:“真是辛苦了啊……現在才吃嗎?”
葉瑾不想與他多糾纏,含糊的應了一聲,低聲道:“患者家屬對病情有一些疑問,可能還要一點時間。岑月你先走,工作交接我會處理,回家好好休息。”
岑月不好駁葉瑾的面子,只是有些無奈于她息事寧人的态度,嘆了口氣便想找個地方暗中觀察。
那人卻不依不饒,譏诮道:“勞心勞力毀人家庭壞人婚姻,是該好好休息。”
岑月停住,回頭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漠:“Omega要摘除标記,通常是遇人不淑,畢竟天生身體過于脆弱,又剛流産不久,摘除标記風險不小。能把自己的Omega逼成這樣,想來也是難得一見的人渣,能幫Omega脫離苦海遠離糞坑,怎麽會辛苦呢?”
他大概是習慣了葉瑾溫和安撫的态度,驟然遇到一個直接剛的臉上有點挂不住,冷笑道:“這就是你們的素質?Omega生來就該嫁人安心相夫教子,她乖乖做好自己的事我會碰她?婚姻破裂不想想自己的過錯反倒鬧着要摘除标記,都是你們這些沒事愛插手別人家事的垃圾給慣的毛病,過去的Omega哪有這麽嬌氣。”
葉瑾感覺到岑月幾乎化為實質的厭惡,偏過頭按住她的手:“冷靜,不要沖動。”
她這句話不知道觸到了那人哪根神經,剛剛還只是陰陽怪氣尚且披着虛僞禮貌的皮,此刻卻驟然憤怒起來,表情猙獰到扭曲:“就憑她?你在看不起誰?”
岑月回過頭很想再刺一句,卻敏銳的感到氣氛不對勁,下意識推開葉瑾側過身,躲過那人突如其來的沖擊。
他撲了個空,身子頓了頓想調整姿勢,只是他一擊不成,卻沒有及時退後躲開,對于岑月來說根本就是送人頭。
岑月挑了個好下手的地方,一只手一把攥住了對方的頭發,另一只手将他一條手臂反折到了身後。
她擡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公共座椅,沒有過多思考便一腳踹到他的小腿處。她下手的時候很重,剛剛還暴怒瘋狂的Alpha一瞬間洩了氣,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胸骨狠狠撞到了座椅上。
岑月本意只是想控制住他,并沒有再進一次局子的打算。她一邊感慨還好這是個男性,不然剛剛那一下胸都得被撞平,一邊摸到他的手腕處想控制住他的雙手将人拉起來。
卻摸到了一個堅硬的刀柄。
她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應該是一把尖銳的水果刀,從袖口處露出一部分刀尖,因為這位Alpha剛才不死心的拼命掙紮而劃破了他部分皮膚。
一瞬間岑月腦海裏閃過無數念頭,很快便下了決心,微微調整了下姿勢,鉗制他的手突然卸了一部分力道,仿佛是力氣用盡即将被掙脫開來。那人看到了曙光一般,再次瘋狂掙紮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太快了,葉瑾勉強穩住身子才沒有被岑月推倒,目瞪口呆的看着岑月将一個Alpha按在板凳上。她大腦亂成一片,來不及多想,轉過頭對同樣驚呆了的小護士道:“你去……”
她還沒有來得及理清楚自己到底想說什麽,混亂的思緒就被一聲突兀的巨響打斷。
葉瑾回過頭,只見那人暈暈乎乎的弓着身子,半趴在地上。岑月臉上似乎還有着未褪去的驚慌,顫抖着向後退了幾步。
她趕忙上前想将岑月扶住,還沒碰到對方就被別人中途截了胡。
林煦冷着臉,小心翼翼按住岑月的肩,偏着頭打量着倒在地上的Alpha,淡聲道:“他帶了刀。”
葉瑾這下是真的慌了,臉色瞬間慘白,看着岑月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卻到底是沒說出來。
林煦也好不到哪去,他以為就是回來送個東西再說幾句話,本來想開一局游戲,還沒戴上耳機就聽到一聲巨響,回過頭一看岑月已經把人按在板凳上了。
他剛想進來問問發生了什麽,就見那人掙紮的動作突然變大,岑月逐漸處于下風,吓得他心髒都快飛出來了。随後林煦就眼睜睜的看着岑月受了驚吓一般後退幾步,伸手按住那人的後腦勺直接推了下去,撞出了巨響。
他緩了緩神,安撫性拍了拍岑月的肩,将她推到葉瑾懷裏,轉過身向前幾步踩住那人的腿,彎下/身從他袖子裏摸出一把沾了血的小刀,反手扔到了一邊。
岑月臉埋在葉瑾懷裏,感覺到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小聲道:“瑾姨,沒事,我砸他的時候都調整好了位置,現在他最多是頭暈站不起來,不會有什麽外傷內傷,腦震蕩都不會有。”
葉瑾:“……”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還沒來得及恍惚懷念,就被她這理不直氣也壯的話氣的頭疼。
她低下頭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你倒是有理了!”
岑月将她抱的更緊,悶聲道:“讓他走,別把他扯進來。”
葉瑾大概能猜出林煦就是岑陽那個還是學生的家教,不用岑月說也會注意避開,她看了一眼逐漸圍起來的人群,對着身邊一臉茫然的小護士低聲吩咐道:“去叫保安,把人先控制住,疏散人群,能安撫的就安撫,盡量降低影響,然後報警。”
葉瑾對于這種人也算見怪不怪,曾有人說醫院是最能看透人心的地方,這話倒也不假。就是父母子女也有因各種事情反目的,更別提夫妻。天生占有欲極強的Alpha很少能容忍Omega摘除自己的标記,無論愛與不愛。
只是法律管的嚴,這種鬧事的通常全責,因此動手的真不多,那些陰陽怪氣的話她也可以只當沒聽見,卻沒想到鬧得這麽大。
葉瑾有些頭疼也有些釋然,岑月到底太年輕,還是要多磨一下脾氣,她現如今下手比起過去已經輕了許多,還是要慢慢來。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法律對醫鬧從來是嚴懲不貸,尤其是Alpha上Omega科來鬧,光是信息素的沖擊就足夠影響太多病患,是極為嚴重的破壞行為,何況還是對方先動手,再加上岑月有調整好力度,鑒傷也鑒不出什麽,她和林煦只需要過去做個筆錄就可以離開。
林煦很後悔當時沒有趁亂多踩那人幾腳,倒是還挺想留下來聽一下處理結果,奈何葉瑾态度堅決,生怕他一個學生受到什麽影響,在岑月還沒出來的時候就将他送到了車站。
他礙于對方是長輩又是岑月上司,只得乖乖的被葉瑾按在公共座椅上,眼巴巴看着她,說:“早知道是他負全責我就多踩幾腳了……那個,能罰多嚴?”
“……”葉瑾沒想到這孩子的報複心還挺強,倒是和岑月小時候有點像。她恍惚了一下,低聲說:“他襲擊的是Omega,又在Omega科,殘留了不少高濃度信息素,屬于嚴重擾亂公共治安,少說也要小半年,你放心吧。”
林煦還是覺得不解氣,小聲嘀咕了幾句,便道:“您也要注意安全啊,瘋狗哪裏都有。”
他還想再說幾句,卻見回家對應的公交車緩緩駛來。其實林煦還想再問問岑月,想知道她有沒有被吓到,有沒有被波及到受了傷,但他最終也還是憋了回去,悶聲道:“那我先回家了,再見。如果岑月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謝謝。”
葉瑾有些詫異,愣了一下才道:“好的。”
林煦不确定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但也不方便死纏爛打,表情沉重地上了車。
葉瑾目送着他離開,收起紛亂的思緒,也懶得再回去一趟,幹脆發了消息讓岑月走完流程自己過來。
那邊很快回了個“OK”,她默默盯了會屏幕,待黑屏後才将手機收起來,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大腦放空,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葉瑾是岑月母親許星月的發小閨蜜,她年輕時不想結婚,就将許星月的女兒當做自己的孩子照顧。
只是許星月去世的早,她也不方便沒事就往喪偶獨居的Alpha家裏跑,因此在岑月十八歲前和她并不熟悉。
本以為只是小孩子驕傲叛逆,出事後大家又都手忙腳亂誰也沒在意她,葉瑾與岑父也因此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岑月态度的強硬激烈出乎所有人意料,誰也沒想到她在一切都尚未明朗時就選擇了魚死網破,最終也造就了最慘烈的後果。
過剛則折——
葉瑾嘆了口氣,轉過頭看着岑月踢着小石子慢悠悠朝這邊走。她心事重重,臉上卻絲毫不顯,默默站了起來。
岑月看上去心情不錯,笑吟吟問她:“林煦走了嗎?”
“……嗯。”葉瑾欲言又止:“你以後——”
岑月漫不經心擡手截斷了她想說的話,“不許罵我,我沒有下狠手,換了以前這種家暴男在我手裏肯定和徐承一個下場,但是……”她頓了頓,表情有一瞬間的陰霾,随即笑了起來:“監控可是清清楚楚,他先挑事,我不過是正當防衛,這位鞏俱仁先生之前就有過家暴史,遇到這種事本來就少幾分底氣,可他還是不安分,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他自己就激起群憤了。有個小姐姐看我可憐還給了我一罐牛奶。我不愛喝牛奶,給你吧。”
葉瑾怎麽看也沒看出她像個需要安慰的小可憐,默默接過岑月手裏罐裝的牛奶,一時無言。
冬季的天色過了中午就總是陰沉沉的,即使沒有凜冽寒風,溫度也不低,明明在岑月手中捂了許久,鐵制的易拉罐依舊是半分熱度也無。
葉瑾握着手裏的牛奶仿佛握了一塊冰,伸出空着的手摸了一把岑月暴露在空氣裏的皮膚,臉色頓時有些難看:“手插兜裏暖一下吧,好好休息。岑陽上下學我去接。嗯對了……岑陽那個家教也說有什麽事可以找他。”
岑月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才想什麽,愣了片刻才說:“客套話有什麽可在意的。晚上你去接一下吧,白天他自己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