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沒怼上!你看保險杠之間不還能塞進一個手指頭嗎!”
刑厲的表情已經非常難看了, 祈銘還火上澆油的“據理力争”,給羅家楠臉上燒得恨不能刨開柏油路面把腦袋栽進去。剛刑厲眼睜睜看着自己開來的那輛警車忽悠了一下,所以不可能沒撞上。但“車禍”現場根據羅家楠的經驗判斷, 充其量是祈銘踩剎車時,車體在慣性作用下産生的輕微碰撞, 眼下剩一指寬的距離,實際上是避震器複位後留下的空隙。只是沒想到刑厲能竄過去拉開車門,從駕駛座上給祈銘拽下來,拖到車屁股那大吼“你特麽會不會開車!”, 那一幕看的他差點沒管住手。
聽到祈銘的“狡辯”,刑厲抽手一指架設在街邊的攝頭:“祈銘,我不管你在解剖室裏有多牛逼,你撞車是事實,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指揮中心調監控, 咱讓證據說話!”
“別別別,刑所, 多大點兒事兒啊還至于調監控。”羅家楠擋在祈銘身前,低聲下氣的做和事佬, “我們祈老師沒別的愛好,就喜歡開個車, 問題他剛拿本沒多久, 您多包涵。”
自己的媳婦, 羅家楠只能慣着, 但外人不會跟他一樣無底線的包容,所以刑厲并不領情:“這是閻穆霆的車, 你們借車的時候, 跟他說明過祈銘的情況麽?”
“車是閻隊主動借給我的, 他從來沒問過我什麽時候拿的駕照。”祈銘萬分不爽,如果刑厲能好好說話而不是一把給他從駕駛座上薅下來,他道個歉也就道了。還質問他“會不會開車”,開玩笑,不會開車怎麽拿的駕照!又不是讓羅家楠找關系買的!
“我說你倆別吵了,刑所,您好歹穿着制服呢,留神上熱搜。”
摁下葫蘆起了瓢,羅家楠這腦瓜子嗡嗡的,說到底他就不該給祈銘車鑰匙。上次是一溜煙自己跑了,害他追了半個地下停車場,這回是給人警車撞了,開的還不是自家車。眼下的情況摁頭讓祈銘認錯是不可能了,但真要鬧到調監控的份上,他們還沒回去呢這事兒就得傳到局長耳朵裏。
丢人!
他正鬧心呢,刑厲的電話已經打了出去,張嘴就是:“閻穆霆,你有什麽毛病?随随便便就把車借出去,出了交通事故,車主要負連帶責任你不知道?”
刑厲是真生氣,不光氣祈銘,更氣姓閻的。作為天天和屍體打交道的警察,閻穆霆理當清楚責任風險有多高,居然連問都不問一句就把車借出去!
——破天荒了啊,在我面前天天把安全注意事項挂在嘴邊的人,見着祈銘連原則都不要了!
手機開的外放,閻穆霆那邊寂靜了幾秒,問:“出什麽事了?”
刑厲沒好氣的:“我巡邏車停路邊被祈銘倒車給撞了!”
“有沒有人受傷?”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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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麻煩你叫交警過來處理下,反正行駛證保單在哪你都知道,我這忙呢,回頭再說。”
然後閻穆霆就把電話挂了。刑厲瞪着暗下去的屏幕,腮側緊緊繃了一瞬,又擡頭瞪向祈銘一眼,視線膠着片刻,一言不發的撂下他倆開車走了。
扇扇迎面撲來的車尾氣,羅家楠皺眉看向祈銘,無可奈何的:“你剛真撞上了,人刑所沒胡說。”
“我沒感覺到。”祈銘倔強扭頭。
“是,輕輕碰了一下,擱我也沒感覺。”羅家楠想方設法替他找臺階下,“不過媳婦兒,這回你知道了吧?你這技術是真缺練,咱別一天到晚就想着開車了行不行?”
“你不讓我練我永遠也提高不了!”
“你要能聽指揮,該踩剎車踩剎車,我幹嘛不讓你練啊?”
“我不讓你抽煙,你聽了麽?我不讓你喝酒,你聽了麽?我不讓你玩命,你聽了麽?”
靈魂三連擊給羅家楠鑿的一愣一愣的,剛想辯解,忽見不遠處的海堤邊上聚集了一群人,随風隐隐傳來“救人!”喊聲,當即把手機掏出來往祈銘手裏一塞,拔腿往過跑。到跟前分開衆人,只見距離堤壩二三十米遠的海面上,有搓黑發沉沉浮浮,看情況是有人溺水了,立馬朝身邊的人大吼:“打120叫救護車!”
言罷脫了鞋翻身越過半人高的堤壩水泥護欄,順着青苔滿布的濕滑斜面滑入海中,奮力朝溺水之人游去。然海浪洶湧,好容易游到下水之前鎖定的位置,卻不見了目标。溺水之人先沉再浮,羅家楠當機立斷悶下口氣潛入水底,在泥沙渾濁的海水中尋覓溺水者的蹤影。
尋着尋着,突然間“啪”的一下,背上被拍了一記,吓得他一口氣沒憋住,串串氣泡從口鼻處咕嚕嚕上湧。他一猛子紮出水面,卻見刑厲已經拖着個人朝堤壩的方向游去,剛被吓飛的三魂七魄才算歸了位。
羅·我怕鬼但是我不承認·家楠心跳狂飙——媽的以為遇見水鬼了!
—
趕在救護車抵達之前,祈銘為溺水者實施了心肺複蘇,送上救護車時已無大礙。這不是失足落水而是一起刑事案件,經詢問得知,落水女孩是被男友推下海的,位置在距離堤壩約一公裏遠的情人棧道。女孩本身會水,但趕上退潮了,她力氣小,被潮水推得離岸邊越來越遠,終是體力不支溺水。具體案發經過及事由還需做詳細筆錄,刑厲從所裏叫了兩名女警過來,跟着去一起去了醫院,并立即展開對其男友的搜捕行動。
剛才刑厲上車沒一會就接到110指揮中心的通知,說某某海域發現了溺水者,一看位置離自己不遠,他當即調轉車頭趕了回來。到地方正看見羅家楠一猛子紮水裏,也跟着下了海。雖然比羅家楠遲了一步,但他正好看清女孩沉水的位置,先對方一步找到了目标。從背後箍住落水女孩後,又見羅家楠還在水底尋覓,考慮此處暗流較多且水下渾濁容易溺水,當機立斷游過去拍了對方一把。
這一把給羅家楠拍的,差點沒交待在水下。
天氣炎熱,擱大太陽底下烤了沒一會羅家楠身上就幹透了。接過祈銘遞來的礦泉水瓶,他擰開蓋子沖了把頭發和腳底的沙子,又一口氣幹光了剩下半瓶。刑厲衣服倒是幹了,可惜步話機和執法記錄儀都被水泡了,徹底報廢。
“這老爺機也該退休了額,正好,讓所裏給換套新的。”
聽着刑厲那輕飄飄的語氣,羅家楠給祈銘遞了個眼神,示意對方趁機把之前結下的疙瘩解開。祈銘雖心裏不樂意,但見識過刑厲下海救人的英勇之舉,也反省了自己,遂小聲說了句“剛才不好意思”。
又對羅家楠說:“你看,剛說不玩命,又來。”
“見死不救那肯定不行啊。”羅家楠知道祈銘也就是念叨念叨而已,他要沒在場,下去的就是祈銘自己了,“你看剛那姑娘哭的,多驚天動地。”
一旁的刑厲似乎也接受了祈銘的歉意,朝對方伸過手:“不愧是法醫,你剛心肺複蘇的動作太标準了。”
祈銘遲疑了一下,伸手握了握,略有一握泯恩仇之感,雖然他現在想不起來對方姓什麽。
這時有位警員跑到刑厲身邊,和他耳語了兩句,刑厲點點頭,對他們說:“嫌疑人已經抓着了。”
“嚯,真夠快的。”羅家楠衷心稱贊。
“他沒跑多遠,正在路邊游蕩呢被我們的巡邏員發現了。”刑厲雲淡風輕一笑,又問羅家楠:“要跟審訊麽?”
屍檢羅家楠沒興趣,但是審訊嘛……他确實很想知道那傻逼哪根筋搭錯了要給女朋友推海裏去。不過從他的角度出發,不能光顧及自己的好奇心還得看祈銘的意思,遂将詢問的目光投向祈銘。
祈銘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直言道:“願意去去呗,只要政策允許。”
刑厲笑笑:“我跟所長打聲招呼就行,再說羅警官也是下海救人的英雄,回頭還得給你們單位送面錦旗呢。”
羅家楠趕緊擺手:“刑所,千萬別費那個勁,我打小游野泳游慣了,這都不叫事兒。”
“怎麽不叫事兒?浪那麽大,人說卷走就卷走了。”
“你不也下去救人了麽?”
“這是我的轄區,我必須得下去。”
“換個轄區您就不下去了?”
“那肯定不會,誰讓咱穿了這身衣服呢。”
“所以啊,職責所在,您真甭麻煩,當我下海過過瘾得了。”
聽他倆在那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吹捧,祈銘偏頭默默翻了個白眼——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
經訊問得知,男友因瑣事與女友發生口角,一氣之下推了女友一把,沒想到給身高一米五體重不足八十斤的女孩推下了棧道。退潮期間水位低,棧道橋面離水面有近十米高,他不會游泳,吓得頓時沒了主意。想要呼救又怕自己被抓,腦子一糊塗,棄女友而去。
男友在訊問室裏哭的稀裏嘩啦,哭着哭着順椅子一出溜,當場給刑厲和羅家楠跪下了,苦苦哀求他們別抓自己。然而大錯已鑄,哭沒用,跪更沒用。錄完供詞簽字畫押,交給分局刑偵隊的接手,刑厲把羅家楠和祈銘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說所長發話了,讓他帶羅家楠和祈銘去自己家裏吃晚飯。
一聽是去人家家裏吃家常菜,羅家楠沒打算客氣。但祈銘有點不樂意,堅持要回酒店。個人習慣問題,自己的私人空間不願意向陌生人敞開,陌生人的私人空間他也不輕易闖入,和羅家楠這種到哪都能自來熟的人完全不一樣。
羅家楠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那要不咱去外面吃?我請。”
刑厲面露難色:“不是誰請的問題,所長說嫂子四點就去買菜了,這會已經做好了。”
“那……”羅家楠不由皺眉,看看一臉固執的祈銘,把人拉到一邊,小聲說:“人家飯都做好了,去呗。”
“我累了,想回酒店休息。”
“啊?那……先送你回去?”
羅家楠是覺着跟刑厲挺投脾氣,願意交這個朋友,何況所長還請了其他轄區的老戰友,多認識幾個當地同僚有利于未來跨區辦案。至于祈銘的态度他倒是習以為常,是因為沒有共同語言而不願做無效社交。在單位裏也一樣,除了和法醫室那幾個能偶爾一起聚個餐,就剩林冬和杜海威能請的動祈銘。
斜楞了他一眼,祈銘問:“你是想喝酒吧?”
一語戳中肺管子,羅家楠尬了一瞬,又嬉皮笑臉的:“我保證,十一點前回酒店。”
稍作考量,祈銘扒開羅家楠走到刑厲跟前,嚴肅叮囑對方:“羅家楠的胃已經出過兩次血了,淺酌可以,你們不能灌他。”
刑厲偏頭打量了一番臉色尬綠的羅家楠,又沖祈銘笑笑:“你倆關系不錯啊,一起旅游,還管他喝不喝酒。”
傻子才聽不出來他話裏有話,祈銘視線微凝,随後低下頭,看似無意的轉了下無名指上的戒指。這番動作落到刑厲眼中,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要不你替他喝?”
迎上對方略帶挑釁的目光,祈銘隐隐冒出個念頭——是錯覺麽?這人好像對我有敵意,說話夾槍帶棒的。
凝思片刻,他說:“行,我替他喝。”
羅家楠立馬勸阻:“別啊祈老師,你這平時一杯倒的酒量,喝多了我還得——”
“誰說我一杯倒?”
祈銘回頭瞪他。
“我體內的乙醇脫氫酶和乙醛脫氫酶遠高于平均值,你倒了我還能站着!”
TBC
作者有話說:
楠哥:怎麽了怎麽了?怎麽突然就要拼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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