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衣服

第11章 新衣服

(十一)

沈洱跟在顧明晝身後走進書肆,這是間年頭很老的書肆,房梁上積着灰塵,書架上的書也像是很久沒賣出去過的樣子。

他看向那被吓得躲在櫃臺下的老頭和小孩,哼哼兩聲:“出來啊,不做生意了麽?”

這兩人剛剛還說要養他呢,這會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仙尊,勞仙尊把這妖孽收了吧!”老頭欲哭無淚地開口。

聞言,顧明晝淡淡道:“沒事,出來吧,我是頤清宗弟子,他也不是妖孽,方才是被我用法術變成了兔子。”

聽到頤清宗三個字,老頭才壯着膽子從櫃臺下冒出半個腦袋,看向沈洱和顧明晝:“那、那你們要什麽書?”

“教人生孩子那種書。”沈洱毫不猶豫地大聲說出來。

書肆內短暫地陷入了寂靜。

顧明晝額頭猛跳,一把捂住沈洱的嘴,老頭也一把捂住身旁小孩的耳朵。

“二位仙尊,小店是正經書肆,沒有那種書啊。”

顧明晝輕吸了口氣,用劍鞘敲了一下沈洱的腦袋,低聲道:“不是那種書,是要與孕婦生育有關的書。”

老頭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仙尊稍候片刻。”

沈洱吃痛揉着腦袋,不明所以地問:”幹嘛打人,本座哪裏說錯了?”

“你沒錯,他想錯了。”跟傻子解釋實在麻煩,顧明晝随意找個借口搪塞過去,眸光複又落在沈洱滿是污泥濁水的衣服上。

殷紅斑斓的傷痕在雪白的肌膚上,更加顯眼矚目,活像剛從破爛堆裏爬出來似的一只小破爛。

長劍劍尖輕輕挑起沈洱濕透泥濘的衣角,顧明晝眉宇微挑,“挨打了?”

他方才出來找兔子時,聽說街上有位世家少爺和乞丐當衆起了争執,不出意外的話,顧明晝在城中看見的乞丐好像只有眼前這個。

沈洱搖了搖頭,“開玩笑,本座豈會被打。”

“那這是怎麽回事?”

顧明晝道,

“從山上滾下來了?”

沈洱:“……”

讀心術!他一定又用了讀心術!

沈洱幹咳了聲,眼神亂飄,小聲說道:“怎麽可能,本座哪有那麽蠢,其實你說對了,本座的确剛剛跟幾個元嬰期修士大打一場,雖然本座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但自己也稍微受了些皮外傷,把衣服也弄髒了些,不過不礙事。”

顧明晝:“哦。”

沈洱怕他不信,剛要再解釋一番,卻被顧明晝輕聲打斷,“換身新衣服吧,你這身該不會穿了三百年沒換過?”

話音落下,沈洱噎了噎,他被封印三百年是誰害的,當事人居然還有臉說,而且他根本不髒好吧。

他嘴硬地道:“本座、本座每天都用法術清潔自己的,你那什麽語氣,你該不會覺得本座很髒吧!”

老頭把書取了回來,畢恭畢敬地遞給了顧明晝,顧明晝邊從腰間取出銅錢,邊低聲敷衍着沈洱:“是,尊上很幹淨,不想換就算了。”

沈洱看着他接過那本書,腦海裏浮現出方才那個撞到他的男人身上的衣服,連忙道:“本座身子幹淨,就是衣服不幹淨了,你要是真心想給本座換,也不是不行。”

顧明晝瞥他一眼:“算了,我沒帶什麽錢,既然尊上也不是那麽想要,依我看還是下回吧。”

“別!”沈洱捉住他的衣角,腦袋上還濕漉漉的,插着幾根草葉,可憐兮兮地道,“顧明晝,我剛剛不想要,現在突然很想要了。”

顧明晝:……

他把那本新買的育兒書塞進沈洱懷裏,低低道:“唉,笨死你算了。”

沈洱沒聽清他說了什麽,還在不住地央求,“本座想要,顧明晝,你給本座買一件,就當你提前孝敬給咱們的孩子了好不好……”

顧明晝:“。”

誰孝敬誰。

他撐起紙傘,無視沈洱的請求,帶着他走出書肆。

沈洱連忙跟在他身後走去,走了幾步,又返回書肆,對着那老頭喊道:“對了,告訴你,本座是不會拉…如廁的,本座辟谷多年!”

說罷,他又趕緊跟在顧明晝身後,擠進紙傘下,碎碎叨叨地央求着:“本座真的想要,顧明晝你給我買一件,你是因為太窮舍不得買麽,本座不差錢的,以後會還你。”

顧明晝倏然停下腳步,把沈洱吓了一跳。

“實在不想買就算了……”

聞言,顧明晝緩緩将傘檐擡高了些,沈洱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成衣坊面前。

“要什麽樣的,進去自己挑。”

沈洱眼前亮了亮,激動地道:“本座要五顏六色的雲繡衣裳,上面繡着蟠龍的那種!”

顧明晝:……還挺會挑。

他掐個清潔的咒語,把沈洱身上的泥水去除,然後把腰間的錢袋解下來扔給沈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

不一會兒,沈洱穿着自己的新衣服從成衣坊走出來。

沒有蟠龍紋,也沒有花裏胡哨的顏色,這間成衣坊裏只有一件雲繡衣裳。

淺青色的錦緞上用金線勾着幾朵漂亮幹淨的白色山茶花,袖口略微收緊,露出一截光潔的手腕,将膚色襯得如同白雪般細膩明亮。

很好看。

顧明晝撐着傘,立在鋪子外遙遙看着房檐下的沈洱,看了良久,緩緩挪開眼,“尊上可滿意了?”

“不滿意,本座要有很多花、大紅色和綠色摻在一起的那種,而且上面必須要有蟠龍紋,這些缺一不可,否則就不霸氣了。”沈洱鑽進顧明晝的傘下,不甘心地碎碎念。

他就想要那個撞他的大少爺身上穿的那件,這件衣服一點也不好看。

顧明晝把湊近自己的沈洱輕輕推遠一些,淡聲道:“不可以,穿那種衣服,你渾身上下僅存的這張臉蛋的優點也就沒了,屆時我可能會看你很不順眼,奉勸尊上見好就收。”

沈洱:“……哦。”

不給買就不給買,幹嘛說得這麽傷人。

雖然這件衣服不是他最開始想要的,但是有新衣服的感覺真好。

沈洱無比珍惜地摩挲着衣角布料,絲滑柔順,似乎還有一點點像某種蘭花的清香味,他很喜歡。

他緩緩擡起頭,亦步亦趨地跟在顧明晝的身後,周圍人群都朝他們看過來,似乎都在盯着沈洱的新衣服看,不同于上次人們詫異的眼光,這次沈洱穿着嶄新的漂亮衣服,臉上倍有面子。他挺起胸膛,彈了彈衣服上壓根不存在的塵灰。

滿臉寫着三個大字:好看吧?

享受完周遭人群的豔羨目光,沈洱渾身暢快,神清氣爽,眼見顧明晝撐傘就要走遠,他又趕緊快步跟上去。

“剛剛幹嘛了?”

“……沒、沒事。”

就是,很開心而已。

*

在山洞的日子飛快流逝,眨眼半個月過去。

對于沈洱這種壽命齊天的大邪而言,十個月也不過只是彈指一揮間,沒有任何時間的概念。

而且自從上次沈洱不(li)告(jia)而(chu)別(zou)的事之後,顧明晝看他看得更緊,幾乎從不會讓沈洱離開自己眼皮子底下,沈洱每天就變得更加無聊,除了看書,看書,還是看書。

也不知道混賬顧明晝從哪找來那麽多書,上到天文下至地理,沈洱看得眼睛都痛了,還要被逼着看。

左右護法兩個不靠譜的也不知在頤清宗卧底成功沒有,居然一直都不回來找他。

沈洱找不到機會和左右護法交換消息,只能掰着手指頭過日子。

半個月過去,他不僅沒有一次能找到顧明晝的破綻,還被無死角監視着,感覺整個邪已經快廢了。

早知道生孩子是這麽無聊的事,他當初就先不找顧明晝算賬,直接跑出去花天酒地,快生的時候再帶着孩子回來怒打負心漢。

沈洱趴在桌上,懶洋洋地睡着覺,忽然聽到山洞外一陣腳步聲。

方才顧明晝出去洗衣服,一定是他回來了。

沈洱立刻正襟危坐,挺直腰板,裝模作樣捧起面前的育兒書來大聲朗誦,“懷孕時堅決不可食山楂、杏仁和膏蟹,辛辣寒冷化瘀者易招致滑胎……”

“勞煩,打斷一下。”

一道從沒聽過的男聲倏然響起,溫潤儒雅,

“請問閣下有沒有見過,一個叫顧明晝的男人,他是我師弟,我在山上找遍了都沒找到他。”

來找顧明晝的?

沈洱愣了愣,循聲看去,洞口外,立着一位身形颀長,俊秀端莊的溫雅劍客。

男人朝他笑了笑,把腰間的利劍緩緩拔出,那對盈盈笑眼陡然迸發出凜冽寒光,

“還是說,你把我師弟殺了?”

沈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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