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姚臨找葉紫雲找瘋了,高盛嶼找姚臨也找瘋了。
看到姚臨回來,如釋重負。
“快點,快開始。都快急死我了。”
姚臨回望嘉賓席,一個寫着陸千珣的座椅上空無一人,他微微蹙眉,又轉頭看向評委席,果不其然,有他最近日思夜想的人。
女子短發齊耳,配着無框眼鏡,有一種游離世外的寧靜,但是同時好像用所有聰穎的詞彙都形容不出來那雙眼睛,她看人的時候,好像不是在看人,好像在透過人看星辰大海。
陸千珣,早被姚臨忘到了腦後,他現在只能看見葉紫雲。
他高高興興地沖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上。
等着面前的電子屏派發題目。
時不時有電臺推着攝像機記錄在場人的動态,有直播的也有錄播的。
攝像機上有着華國廣電總局的标志,經常從姚臨身邊經過。
[哎呀媽耶。我以為這種數學競賽只有書呆子參加,沒想到還有不少帥哥美女呢。]
[剛剛攝像機照過的大學生好好看,是哪個學校的校草吧。長得真不錯。]
[看到他的參賽牌了嗎?他叫姚臨。]
姚臨不知道自己網上悄然走紅了,因為屏幕裏已經顯示了這次的競賽內容。
都是高深的數學題,足以把沒有數學功底的人刷下去了。
但那都不是最重要的,姚臨眼中只有一道題目。
最後的壓軸大題,他忍不住擡頭看向評委席的組長,那位短發目光沉靜的女教授,這一看就是她出的題。
這是飛船動能公式非常重要的一步。
她是不是就是卡在這裏了呢?所以知道要當評委之後,忍不住建議出題組将這道題納入題庫?
姚臨有着完美的解法,但是他不能把這種核心技術完全暴露在這種公衆以及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他只能寫點淺薄但是又能給人一些靈感的東西。
姚臨很快就想好了他要寫什麽。
在姚臨想最後一道大題的時候,高盛嶼也走到了自己的博導身邊。
“葉老師。”
葉紫雲優雅地捧着離她最近的茶杯。
吹着熱茶。
“诶你也在?”
高盛嶼微微躬身。
“老師我在做某個參賽學生的指導老師。”
葉紫雲輕輕一笑。“怎麽想到做指導老師了?”
她記得高盛嶼并不喜歡做老師的,只是為了搞科研,所以另謀了一分工作而已。
她底下的學生,常有這種人。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因為他們的研究經費确實常常不足。
“指導老師可是只費工夫,沒錢賺的。”葉紫雲打趣道。
“老師您說的。我要是完全掉到錢眼裏。還能來咱們飛船動能系嗎?”
那倒也不能,最苦最累最沒錢賺的高精尖學科。
葉紫雲忍不住發出了銀鈴一般的笑聲,和她沉靜的形象完全不符。高盛嶼知道老師她沒有看上去那麽文靜,但是大家閨秀的氣質加成,不管做什麽都有股書香氣,笑也笑的像山茶花一樣漂亮。歲月給她眼角留下的淺淡紋路,都是美麗的。
之前聽說環陸集團董事長,陸董事長對葉老師有好感?
別人都覺得老師年紀太大了,和陸董不相配,他還覺得一個年紀輕輕、長得太招人的霸總配不上他們老師呢。
高盛嶼腹诽了一番之後,将他過來的真意娓娓道來。
“這底下有個學生。”
“我和鄭宸老師都覺得他很有天分。他也有心輔修飛船動能,所以我就想帶着他歷練一下。”
聽到鄭宸也覺得對方有天賦,葉紫雲感興趣極了。她伸長了脖子問道。“哪個小孩?”
高盛嶼手指指過去。
那個。
葉紫雲認清了人,又聽自己的學生說。“我還想着,下學期帶這個孩子到我們組裏來,現在我們組都要散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葉紫雲的眼中也劃過一抹憂郁。
他們這個項目着眼于很久以後的未來,現實回報太少,再沒有成果,暫停是必然的。
“要是我們小組解散了,那個小孩又那麽優秀,也別埋沒人才,還是推薦他去鄭宸老師的數院去吧。”
葉紫雲心情平和地蓋上了茶蓋,吩咐道。
“是,老師。”高盛嶼颔首。
........
競賽題目做完了,但是成績還要過一陣公布。
通過那道題目姚臨已經懂了葉紫雲的瓶頸在哪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她聊聊。
于是在離開的時候,一直站在大會議廳的門口。
終于盼到了葉老師出來。
但是除了老師本人,她本人還多了一個不合時宜的東西,巴掌印。
那感覺就和看見長城上多了一個到此一游一樣。
姚臨的臉立馬凍成了冰渣,眼中少見得帶上了機械的冷意,他猛地往回望。
誰打了她?
有學生而且還是認識的學生站在門口,葉紫雲吃了一驚,顧不上自己的臉上還有紅痕,她回頭看了眼,拉着姚臨就往外跑。
葉紫雲160的個子拉着一米八的姚臨跑起來有些吃力。剛跑到一個隐蔽的草坪就累倒了。
兩個人,一個博士,一個學生,雙雙癱倒在草垛裏。
姚臨轉過頭問,“老師,他們為什麽打你?”
葉紫雲苦笑道,“是一些家事。”
她本來以為自己這次能被大哥叫過來,是大哥想通了,要和自己冰釋前嫌了。
結果沒想到,他們還是那麽腐朽,甚至覺得她的研究毫無意義,她忍不住大罵那個混蛋哥哥。
然後就被甩了一巴掌。
“葉家以前是書香門第,這些舊俗的東西一直沒忘。我都習慣了。以前都默默忍了,這次确實好像沒什麽話好反駁他,就惱羞成怒反駁了一家之主。”
葉紫雲哂笑了一下。
看她笑的模樣,姚臨深蹙着眉。
個中苦澀,他理解不了,他就知道,老師是百年之後,是被人懷念的飛船之母,是他要挽救的一大遺憾。他要幫她。
姚臨太理智了。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好安慰什麽。
像是卡殼的機器,跟情感有關的算法少得可憐。
他等了那麽久,就是為了跟葉紫雲讨論題目的。
“老師,最後一道題是您出的嗎?”
聽到這句話,葉紫雲下意識的以為他想走後門的,她還是有些自己是考官的覺悟的,“我可不能在上千張卷子中幫你提分。”
姚臨輕搖了搖頭。
“不,那張卷子不重要。我是想說,老師您出的這道題,我有一些想法。”
英雄不問出處。
因為女性的身份,葉紫雲在做學術的時候受過不少歧視,推己及人,她從來不介意任何人來和她讨論問題,哪怕他只是個大一學生,所以她直接了當地接受了。
“你說。”
姚臨就将自己的在卷子上沒提的更深的見聞,全說了出來。
就在夜空之下,草坪上,滿身是土。
兩個人一個人拿着本子滔滔不絕,一個人越聽越興奮,沒有男女差異,沒有師生差異,沒有年齡差異,完全就是被同一個學術理想吸引到了一起。
天完全黑了,今天的天氣很好,星星閃耀甚至能看到星雲。
肉眼能見到的大多數星雲都是紫色的。
葉紫雲以前接受采訪的時候,說自己對航天事業的熱愛,都說自己一出生就和那片星空結下了不解之緣。
她叫紫雲,也就是星雲。
葉紫雲的眼中不知不覺地盛滿了淚水。
“我想。我們的科研小組保住了,謝謝你小臨。歡迎你來我的小組,不。你一定得來。”她鄭重地邀請道。
“當然,老師,我就是為了幫你而存在的。”
姚臨從草坪裏撐了起來,說道。“請您不要後悔,不要哭泣,您選擇的路是正确的。”
葉紫雲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們沒有發現,草坪的一角有不該存在的風吹亂了灌木林。
陸千珣到達M國的時候,M國豔陽高照。
但是陸千珣沒空調整十二個小時的時差,他必須去抓那個吸葉子在吸葉子違法的州被抓進局子裏的“好弟弟”。
坐在計程車裏的時候,他給姚臨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可能是考試的時候關機了沒開,于是他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保姆接了。
疲勞了一天他的聲音有些喑啞。“姚臨回來了嗎?”
“沒有?”
陸千珣看了眼時間,明明都已經晚上十二點了。
姚臨沒有其他地方可去的。
于是他又給公司的助理吳助理打了個電話,叫他去考場找找人,把人安全帶回家。
沒找見人,就直接報案!
他家小鳥那個模樣,一個人在夜裏失蹤,不比女生安全多少。
陸千珣下計程車進警察局,拎着一個鐵皮箱,掏了一筆保釋金,将陸景春保了出來。
看見年輕人清冷的臉龐上寫着倔強兩個字,他捏了捏眉心。
“我說什麽來着,你碰那東西會出事。”
陸景春斜瞥了他哥一眼冷哼一聲。
“多管閑事。誰叫你來的。”
“我可說好了,我在成為鋼琴家之前是不會回去的。”
陸千珣看着眼前好像渾身燃着理想光輝的青年,眼中晃過了另外一個身影。
以前他就很容易被理想主義者吸引,他陪着小景長大,看他從小按琴鍵,說着熱愛,說着理想,就覺得他真是與衆不同,與他這個沒有理想,一切都在向錢看的人有着天壤之別,所以他願意一直守護着他,守護着他在錢和生存壓力下一文不值的理想。
他一直以為,只有在愛和呵護之下,被保護的很好的人才配談理想。
但是姚臨告訴他,不是的。
真的有人,都要賣身了,還有對一件事物的熱愛。
這樣一想,陸景春往日最吸引自己的東西突然就變得模糊了。
陸千珣從兜裏點了根煙,吐了口煙。
“鋼琴家......”
哈。
他真的要說出他忍了那麽多年,一直想說的話了。
“不就是鋼琴家嗎?”
“真的能聽得懂的人能有幾個,回國也能做鋼琴家,我買通告,将那些鋼琴家全都請來給你撐場面,天天營銷你是大鋼琴家,那就是鋼琴家!”
有錢什麽買不到!
陸景春聽到之後臉一陣紅一陣白,又是一陣青。
“啪”得一巴掌甩到了陸千珣的臉上。
“哥。”
“所以我才說你,俗。”
“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以往這個時候陸千珣該賠禮道歉了,可是這一回他卻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
他臉一黑,拿着它剛取了錢,俗不可聞的鐵皮箱,轉身就走。
陸景春看着哥哥轉身離開的模樣。
升起了濃郁的不安感。
好像這次趕走陸千珣,他真要失去對自己來說極為重要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