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合一】灼灼其華

第46章 【三合一】灼灼其華

床鋪很快拼好, 和從前一樣,謝玄坐在崽們中間,左右是嬌嬌和貓貓。只不過不同的是,一個斜靠在謝玄左邊, 一個半倚在謝玄右邊, 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咳……丹譜呢嬌嬌, 方才說哪裏不會?”謝玄覺得臉上癢得很,被這如有實質的目光盯着,好像能被眼神燙到。

謝嬌嬌把丹譜擱在謝玄的腿上,笑着說:“爹爹, 嬌嬌不聰明,第一節都沒看明白。”

分明擱下了丹譜,手指卻仍在謝玄的腿側流連。卻被謝貓貓伸出手, 一把将他的爪子打掉, 同樣笑得意味深長:“那說明哥哥不适合煉丹, 爹爹教我吧, 我一定會很用心學的。”

謝玄翻開一頁,犯了難, 這丹譜實在不是初學者能看懂的,可嬌嬌貓貓都有這份心想學,他不教又太讓崽子們失望。

于是謝玄耐下性子來, 一節一節的給他們仔細講着。

謝嬌嬌和謝貓貓都默然地看着他,這樣的場景, 在三年前常見, 在謝玄走後的日子, 就只會出現在夢裏了。

夜半, 謝嬌嬌和謝貓貓似是都困了, 謝玄便擱下丹譜,一邊用扇子給他們驅趕着蚊蠅,一邊低聲哼着歌哄着他們睡覺。

嬌嬌那郾城小曲謝玄是沒聽到了,反倒是謝玄給他們唱了段小時候常哼的玉竹童謠。

待他們睡去,謝獨一才終于回來,推開房門,只見拼湊好的大床上,謝嬌嬌和謝貓貓睡在床上,被子都蓋的嚴嚴實實。

謝玄則是坐在桌邊看丹譜,看到謝獨一回來,渾身都緊繃了一下似的,從懷裏掏出一瓶藥膏來,說道:“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坐下吧,爹給你換藥。”

聞言,謝獨一便明白他為什麽坐在這,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沉疴沒有禀報給他任何消息,這說明,謝嬌嬌和謝貓貓都沒有動謝玄的意思。

這兩個人,倒是學起乖來。

他動作随意地脫去外衣,緩緩走到坐在凳子上的謝玄面前,把肩頭的衣服扯開,低低道:“怎麽上?”

謝玄剛要站起來,就被謝獨一伸手按了回去,在謝玄不解的目光中,謝獨一輕輕俯下身子,把謝玄圈在椅子裏,說道:“就這麽上吧。”

周遭都是謝獨一身上的氣息,撲面而來,退無可退,謝玄僵了僵,面上淡定地擰開藥膏瓶,倒出厚厚一層,在謝獨一的肩上輕輕敷藥。

很快,藥膏便敷好了,謝獨一像是沒有痛覺般,即使謝玄有時下手重了,他也不會哼出個聲來。

只是,上完藥,謝獨一仍然這樣圈着他,眼睛一動不動地落在謝玄淡色的唇上,謝玄察覺到他想做什麽,伸出手推了推他,假裝不知道他的意思說道:“快去睡吧,別吵醒你弟弟們。”

他又特意咬重弟弟們三個字,無形的提醒着謝獨一,他的身份。

聞言,謝獨一眉頭微蹙,又像是想到什麽,倏忽展開,他輕笑了聲。

“嗯,是不該吵醒他們。”謝獨一低低應下,手上卻忽地将謝玄抱起,抱到自己的腿上。

謝玄猝不及防地換了位置,愕然地想要推開謝獨一,卻被扣得更緊,後腰上的手力氣很大,直接将他摁進了懷裏。

“小王八蛋,松手!”謝玄推不開他,只得壓低聲音在謝獨一的耳邊怒罵,“一會他們醒了看到你這樣子,以後你還怎麽給弟弟們做表率?”

謝獨一聞所未聞似的,緊緊盯着他,輕嗤了聲,說道:“你怎麽就知道我這不是在做表率?”

那兩個混賬,又比他好到哪去。

手心在謝玄腰際游走,滑進衣衫下,輕易便能觸碰到那細膩削瘦的手感。

湊合,就是比原先的那副身子多少更瘦了些。

謝玄總是這樣,病殃殃的,換副殼子也是一樣,分明沒生什麽病也總帶着一絲揮散不去的病氣,壓在床上時都要擔心會不會把他這瘦弱的腰肢撞折了罷。

謝獨一惡劣地想着。

指尖沿着脊背向上攀升,似乎在細細數着他的背上究竟有幾節骨頭,手指如同一簇火苗,灼燙逼人,在謝玄經受不起挑戰的底線上頻頻惹事生非。

謝玄忍無可忍地扯開他,剛想開口再罵,身下卻傳來異樣的觸感。

謝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謝獨一,他一下掙紮地更加厲害,耳根紅透,咬牙切齒道:“快松手,謝獨一,你別真讓爹發火。”

這小王八蛋竟然,竟然對他有那種沖動。瘋了不成,他怎麽可以對他爹有這種想法,簡直畜生不如。

謝獨一卻沒有順着他,反而變本加厲地朝床榻上熟睡的謝嬌嬌和謝貓貓擡了擡下巴,笑意沉沉道:“你發火吧,讓他們醒了好好看看——看看哥哥是怎麽做榜樣的。”

謝玄被他這大逆不道的話驚得啞口無言,離得這樣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謝獨一身上纏繞的魔氣頻頻躁動,如他本人一樣,危險得可怕。

“獨一。”謝玄終是忍不住軟下聲音,又叫了他一聲,“你想清楚,爹跟你是父子,父子之間不該做這樣的事,你只是因為當年被憋在茅草屋見不到其他人所以才會産生這種心思,我早跟你說過……”

謝獨一淡淡道:“不是親的。”

“無論是不是親生父子,我也養了你三年,三年裏我對你難道有任何不稱職的地方麽?”身下的感受叫謝玄心焦不已,如同被人放到火上烤似的,此刻又被他的話激出火氣來。

話音落下,謝獨一眸光落在他唇上,低聲道:“沒有,你很稱職。”

謝玄噎了噎:“那你……”

“稱職到每晚都緊挨着抱着我哄我睡覺,稱職到讓我晚上做怪夢夢到你,稱職到給我看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春宮圖。”謝獨一每說一句,便靠他更近些。

謝玄急切地想要反駁:“那是因為……”

“是,是我自己要夢到你,但是謝玄,你不管我不就好了?”謝獨一眸色漸深,惡劣地笑道,“知道我是畜生,還要養着我,還要照顧我,還要任我予取予求。誰讓你慣着我,嗯?”

謝玄:……

謝玄深吸了一口氣,帶了些許惱火的意味,說道:“是我不會養兒子,你松手,我以後不慣你就是。”

“晚了。”謝獨一他摁回腿上,知道謝玄不想被謝嬌嬌和謝貓貓看到這一幕,于是更加肆無忌憚,“做點什麽,我今晚就放過你。”

謝玄咬緊牙,真想現在就從哪個犄角旮旯找出根棍子來好好抽他一頓:“我給你上藥包紮,還要求你放過我?”

這什麽驚世白眼狼。

“是啊,”謝獨一答得幹脆,“我說了,誰讓你慣着我又心疼我?”

這話差點氣得謝玄一口氣沒喘上來,他忍無可忍道:“謝獨一,你再這麽惹爹生氣,爹以後真不管你。”

聞言,謝獨一終于笑意淡去,只是仍然盯着謝玄,篤定道:“你不會。”

他俯身靠過去,按住謝玄的腰将他推向自己,輕輕道:“謝玄,你這麽心疼我,你舍不得。”

誰讓謝玄給了他勇氣恃寵而驕。

“我不出聲,只要讓我做點什麽,我就放你去睡覺,今天的事我也不會告訴他們。”謝獨一的聲音極具誘惑,“行不行?”

“不行。”謝玄想也不想就果斷拒絕。

萬一開了這個口,以後這孽子不得更加得寸進尺?

謝獨一抿了抿唇,忽然聽到床榻上傳來翻身的聲響,而後便感覺到謝玄渾身一抖,掙紮地更加厲害。

他按住謝玄,抿了抿唇道:“快點,答不答應?”

謝玄:“我答個屁,你給我……”

還沒罵出口,唇上就被結結實實咬了一口,謝玄吃痛,眉頭緊皺着,下意識想要推開他,謝獨一卻先他一步松了手,起身離開,聲音淡地像是風聲掠過耳畔。

“謝玄,以後每天我都會這樣,直到把你睡到手為止,除非你舍得把我弄死。”

“什麽?”

謝玄震驚不已地聽着那些畜生話,氣得簡直連說些什麽都忘記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謝獨一坐到不遠處靜靜打坐修煉。

身後傳來了謝貓貓困惑的聲音:“爹爹,你在做什麽,怎麽還不睡?”

謝玄頗為狼狽地用力擦了擦唇上被孽子咬出來的印記,轉過身去,有些支吾地說:“沒,沒什麽事,跟哥哥說了幾句話。”

話音剛落,他聽到謝獨一嗤笑了聲。

謝玄深吸了口氣,極力用溫柔的語氣拍了拍貓貓,說道:“貓貓快睡吧,明天不是還有事要做?”

“嗯……”謝貓貓眼底仍然有些困惑不解。

方才,他好像真的睡着了,可他平日都不會輕易睡覺的,就算是睡,也不過是對謝玄做做樣子,難道是因為謝玄在身邊所以才睡得着麽?

他偏頭看去,謝嬌嬌也睡得正熟。

奇怪。

謝嬌嬌也睡着了。

他眸光落到不遠處的修煉的謝獨一身上,眉頭微蹙。

他怎麽可能身邊多了個魔族還能睡得踏實,這只有可能是……他方才中了什麽咒法。

謝玄難得哄他睡覺,他竟就這麽放松了警惕,給了謝獨一可乘之機。

謝貓貓手指微微蜷縮,胸口滿是燥郁的火氣。他拉過謝玄到自己身邊,低聲道:“爹爹你睡吧,貓貓守着你。”

只要不挨着謝獨一,謝玄現在都能安心許多,他無奈地點了點頭,心頭長抒了一口氣,睡在謝貓貓身邊的小榻上。

謝貓貓替他整理好被子,輕輕渡出一絲靈氣來,封住了謝玄的五感。

“謝獨一,你碰他了?”謝貓貓眼眸微眯,手已經朝榻邊的長劍上探去。

謝獨一瞥他一眼,說道:“我碰他什麽?”

“看在謝玄的份上,我警告你最後一次,若你再對他動手動腳,我一定會把你殺了。”謝貓貓抽出長劍來,眼底滿是暴戾,“我說到做到。”

“嗯。”謝獨一不鹹不淡地應了聲,說道,“你就沒想過還有別的可能?”

謝貓貓皺眉,問道:“什麽意思?”

“說不準你殺不掉我,還要叫我後爹。”

話音落下,謝貓貓的劍毫不猶豫地踏風而來,直取謝獨一面門。

謝獨一側身躲過,卻被謝貓貓反手扼住喉嚨,死死掐住。

“謝獨一,我是不是太忍讓你些?”謝貓貓輕笑了聲,笑意不達眼底,“身上的傷似乎還沒好吧?這可是殺你的最好時機。”

“是麽,那你就試試。”謝獨一毫不示弱,“別忘了,三年前你就沒打贏我。”

聞言,謝貓貓深吸了一口氣,冷笑道:“三年前你沒受這麽重的傷,怎麽,魔尊大人如今的魔氣看着好像還不如我這半魔。”

兩人身上同時爆發出駭人的魔氣來,那鋪天蓋地似的威壓将謝嬌嬌吵醒。

他揉了揉眼,看到謝獨一和謝貓貓在交手,兩人都是動了要對方命的心思。

謝嬌嬌沒有出聲,斜倚在榻上,把謝玄摟進了懷裏,低聲告狀道:“爹爹,快看哥哥和弟弟,大半夜還要動手打架呢。”

謝玄沒有回應,謝嬌嬌伸手碰了碰他的臉,發現謝玄的五感被封住了,他了然地低笑了聲,把謝玄摟得更緊些:“不過也挺好的,他倆互相殘殺,那爹爹就是我的了,對不對?”

指尖在謝玄的鼻尖輕輕蹭了蹭,謝嬌嬌剛要抱着謝玄碰一碰,卻被謝獨一一眼看到,他躲過謝貓貓的劍,飛身上榻,扯出想要坐收漁翁之利的謝嬌嬌來。

“你他媽……”謝嬌嬌咬牙切齒地罵道。

到手的鴨子又飛了,謝嬌嬌火氣上來,不得不也加入了混戰。

……

直到第二天天亮。

謝玄醒來時,一夜無夢,卻發現三個崽子臉色都很差,活像一晚上沒睡覺似的。

奇了怪了。

明明看昨天夜裏他們睡得都挺香的。

三個崽子誰也沒有開口提起昨夜的事,沒分出勝負,自然也沒什麽好開口的。

總歸在給謝玄找到仙身前,不能把對方真弄死。

謝玄不知他們心裏所想,卻聽謝獨一道:“上路吧,昨天查到青祿宗幻境在哪了,突破幻境就能進去。”

其實要查也不算難,普天之下遍地都有魔族,只要随手抓一個當地的魔族問問就知道。

謝嬌嬌和謝貓貓都沒出聲,互相對視一眼,守在了謝玄的左右,把謝獨一一人隔了出去。

就算現在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們也要把謝獨一先給踹出去不可。

謝獨一毫不在意地掠過他們,目光落在謝玄身上,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謝玄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其中的含義,這小王八蛋,在提醒他昨晚說過的話。

“謝玄,以後每天我都會這樣,直到把你睡到手為止,除非你舍得把我弄死。”

謝玄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從貓貓腰間摘下那柄劍來,說道:“貓貓,提劍累不累,爹替你拿着劍。”

小王八蛋再想對他動手動腳,他就直接拔出劍——然後用劍鞘打一套謝家家法伺候他,結結實實揍他一頓。

當然,打不打得過另說,謝玄非揍不可。

謝貓貓不知道他要劍做什麽,卻還是笑着把劍遞給了他。

好在一路上,謝獨一都沒有要碰謝玄的意思,昨夜和謝嬌嬌謝貓貓動手,傷口又撕裂許多處,他暫時沒有那個心思。

他們很快便趕到了幻境入口,跟随着謝獨一,四人立在了一處山壁前。

“确定是這?”謝嬌嬌上下打量了一遍那山壁,說道,“我怎麽察覺不到有幻術跡象。”

謝貓貓淡聲道:“察覺得到豈不是人人都可進?”

謝嬌嬌點點頭,說道:“也是,爹爹牽着我,嬌嬌有點害怕。”

謝貓貓和謝獨一:……

謝玄自然而然地牽住他,那動作落在謝獨一眼底,他低咳了聲,謝玄下意識一顫,松開了手。

反應過來自己被謝獨一吓了一跳後,謝玄咬了咬牙,他又抓住了嬌嬌的手。

怎麽,他牽他兒子都不行?

謝獨一眯了眯眼,什麽也沒說,只是轉身走進了山壁。那轉身前的眼神卻讓謝玄有些緊張起來,總覺得對方是要憋什麽大的要等晚上還給他。

這個孽子……

“爹爹,我們快進去吧。”謝嬌嬌的聲音喚回謝玄的思緒,他點了點頭,跟在他們身後走進去,又聽嬌嬌道,“在幻境裏爹爹只要跟着我就是,嬌嬌會拼盡性命保護你。”

“你保護好你自己還差不多。”謝獨一不冷不熱地開口。

謝貓貓也輕笑了聲,說道:“爹爹放心,我們查過這幻境只是用來攔住妖族和魔族的,凡人進出不會有任何問題。”

謝玄抿了抿唇,卻沒有什麽高興的神色。

只是心頭悵然。

是啊,他的崽如今個頂個的厲害,只有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啊……

他能做什麽呢,他能在崽子們遇到危險時出手相救麽?

他什麽都做不了,甚至還要讓他們分心照顧自己。

謝獨一聽到他們的話,回頭看了一眼,說道:“還保護他,一會你們被幻境纏進去時別把他後腿拖住就不錯了。”

聞言,謝玄微微怔了怔,卻見謝獨一撇開頭去,淡淡說道:“走吧,自己照顧好自己,凡人在裏面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一會萬一你這倆孝順兒子出事,還要等着你救呢。”

心頭微微松動,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謝玄垂下眼,說道:“你也是我兒子,出事也會救你的。”

謝獨一忍住想要脫口而出的那句“我不是你兒子”,良久,卻呼出口氣來,說道:“嗯,知道了。”

幻境內,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密林,這片林子與玉竹城外那片林子不同,絲毫沒有任何人存在過的跡象,更別提什麽山門。

每個仙宗都有其用來避世防範的陣法,譬如靜海宗的大陣,魔族進入只能進不能出。

青祿宗則是靠幻境來迷惑闖進這裏的人。

很快,這條密林上的唯一一條小徑也走到了盡頭,而他們仍然沒有發現任何出口的跡象。

按照常理來說,幻境多多少少都會有生門和死門的說法,就算各個宗門的術法不同,但謝玄覺得,這裏肯定有什麽地方藏着生門和死門。

謝嬌嬌前後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了小徑盡頭的老樹上,出聲道:“這樹立在這這麽詭異,先把樹砍了試試。”

謝貓貓卻眉頭一皺,把謝嬌嬌攔了下來,說道:“不可,這麽明顯的陷阱,不能順着他們來。”

然而謝獨一卻手起刀落,咔嚓一聲把那老樹給砍斷了,甩下一句:“砍就砍了,麻煩。”

謝貓貓磨了磨牙,恨鐵不成鋼似的說道:“你們真是……”

老樹應聲倒下後,原本已經到了盡頭的小徑居然演化出了三條不同方向的道路。

見狀,謝玄心頭一跳,說道:“這裏面應該只有一條是生門。”

三人對視一眼,謝貓貓先開了口:“我走西邊,你們倆分剩下兩條路,爹爹跟我走。”

“憑什麽?”謝嬌嬌想也不想便道,“爹爹跟我走……”

謝獨一倏然出聲,打斷了他們:“不,三人一人一條路,讓他留在這,找到生門那個人返回來,帶他先出去。”

這話一出,謝嬌嬌和謝貓貓都想通了,這樣确實是最安全的辦法,他們三個反正會有一人能探出生門來,而且都有自保能力,進去也不怕死。

謝玄立在原地,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緊,又緩緩松開。

他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不添亂就已經不錯了。

于是低聲道:“好,那你們一定注意安全。”

“知道了爹爹。”謝嬌嬌笑着朝他揮了揮手,說道,“等我一會就出來接你。”

謝獨一輕嗤了聲,說道:“那你最好祈禱你走的不是死門。”

聞言,謝嬌嬌冷冷地甩過一眼去,說道,“放心,死門我也能活得好好的,我又沒被人用鞭子抽得死去活來。”

謝獨一:“……”

兩人不歡而散,都走向了密林深處,只剩下貓貓還站在原地,從袖口取出一塊令牌來,塞進謝玄的手心,叮囑道:“爹爹拿好它,萬一出什麽事它會自己發光,我這裏就能立刻知道趕回來。”

謝貓貓手心裏還有另外一塊一模一樣的令牌,上面都寫着一個“昭”字,看來是昭南宗聯絡用的令牌。

謝玄點點頭,示意他放心。

待謝貓貓也走進密林深處,謝玄又忍不住擔憂起來,萬一他們不小心被死門困住可怎麽辦;萬一幻境是那種讓人長睡不醒的怎麽辦;萬一他們正好在幻境失手了呢?

謝玄心亂如麻,卻只能坐在被砍去的老樹樹樁上焦急等待。

不知過去多久,謝玄等到整個人都快長草了,仍然沒人出來。

他剛想要不然随便挑一條路進去看看,反正這幻境也不傷人,卻見手心裏的令牌忽然亮起了紅光。

貓貓說,只要他遇到危險,貓貓那塊令牌就會發光,可是,現在卻是謝玄的令牌開始發光——那就意味着,貓貓有危險!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朝着貓貓去的那條路走進去。

青祿宗的幻境不會傷害凡人,但是貓貓他不是凡人啊。

謝玄沿着那條小徑一路走去,卻隐隐覺得周圍的景象似乎變化了。

眼前竟然真的出現了一座山,分明從外面看時眼前一馬平川,根本沒有山峰。

山上坐落着許多宮殿,謝玄愣了愣,他忽然明白過來,這恐怕就是那宗門所在之地,跟靜海宗一樣,坐落在山上。

這麽看來,貓貓應該是找到了生門啊。

他一路沿着小徑走上山路,立在山門前,卻發現整座山裏空無一人,倒是在宮殿外到處都長着幾棵随處可見的桃樹。

桃樹?

謝玄眉頭微蹙,四下看去,卻發現這裏似乎越看越眼熟,似曾相識的宮殿,似曾相識的桃樹,似曾相識的……

昭南宗!

他們不是在青祿宗的幻境麽?

謝玄驟然明白過來,他這恐怕是進入了貓貓的幻境裏面,他的幻境就是昭南宗。

可是貓貓又在哪裏?

謝玄依循着記憶,在宮殿裏找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人存在的痕跡,桌上的茶杯是空的,水果都落了塵灰,像是已經十幾年沒人住過。

他疑惑地走出宮殿,一邊喊着謝貓貓的名字,一邊朝着桃林深處走去。

貓貓一定就在某個角落裏,只是他還沒找到。

他越走越深,越走,地上的桃花越紅得刺眼,分明是淑雅溫柔的顏色,卻像滴了血一般紅豔灼目。

很奇怪。

桃林的盡頭,倏忽傳來一道低低的痛苦呻.吟聲。

謝玄心頭一驚,以為是謝貓貓受了傷,躲進了桃林深處,他連忙頭也不回地沖進去,卻看到在漫天的桃花花瓣下,一顆人頭滿臉是血緊閉着雙眼,被埋在花瓣鋪就的花海裏。

這如同噩夢般的一幕讓謝玄渾身的血瞬間凍住,他驚亂地後退,卻被人箍進懷抱裏,眼睛被一只手輕輕覆蓋住。

那人聲音微微顫抖着,低聲道:“別看。”

是謝貓貓。

謝玄吓了一跳,直到聽出他的聲音,胸口狂敲的心髒才漸漸緩和下來,手心被人牽住,謝貓貓拉住他,轉過身去。

“別回頭看。”他就這樣拉着謝玄,一步步朝桃林外走出去。

身後那顆人頭的呻.吟聲卻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遲瑜,好疼……”

“爹真的快要受不了了,你能給爹一個痛快麽?”

“遲瑜,爹好疼,好疼啊……”

“江遲瑜,你為什麽不回頭看看我,我在這裏的五年裏,你為什麽從來不來不看看我?”

“你認賊作父,江遲瑜,是你害死了我!”

謝玄忍不住攥緊了謝貓貓的手,他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但他偏偏猜的出來,江遲瑜,是他家貓貓的名字。

謝貓貓察覺到謝玄的動作,竟還能輕笑出聲,說道:“爹爹別怕,認賊作父不是說你。”

聽到他開口,謝玄斟酌着語氣,低聲問道:“這是你的幻境嗎?”

“嗯……差不多吧。”謝貓貓點點頭,朝謝玄靠得更近了些,謝玄這才察覺到,他的貓貓,渾身都是抖的。

像是冷極了,怕極了,他發着抖,靠近謝玄,想從他那得到一點暖意。

謝玄伸手将他抱住了。

身後的那顆人頭愈發激動起來,聲音尖利地像是扯碎嗓子,沙啞地喊出來的:“江遲瑜,我才是你爹,你回頭看看我,看看我死得有多慘!”

“全都是你害的,我的死,你娘的死,昭南宗滿門弟子的死,全都是你害的!”

“江遲瑜,桃子好吃嗎?”

最後一句落下,謝貓貓忽然頓住了腳步,好似被定住身體般,一步也不能向前了。

謝玄心慌地拉了拉他,說道:“貓貓別聽,這都是假的,我們快出去,這裏的一切都是幻境,你不要相信……”

話音未落,卻被謝貓貓輕聲打斷。

“不。”

他偏頭看向謝玄,身後是那漫天如血的桃花,是那被埋在土地裏慘死的人頭,他苦笑了聲,說道:“爹爹,我該怎麽辦?”

那一刻,他看向謝玄,像是被吞沒進深淵裏掙紮着祈求光明照進來似的,閉了閉眼,說道。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謝玄怔然立住,下意識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從他撿到貓貓的那天起,貓貓就很聽話孝順,不僅如此,他常常念着,想要回老家看看,想要見見親人,這樣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害死自己的生父?

“爹爹,你出去吧,生門就在謝獨一和謝嬌嬌那邊。”謝貓貓碰了碰他的手背,低聲道 。

“那你呢?”謝玄焦急開口,他怎麽可能會放任謝貓貓這個狀态留在這?

謝貓貓回頭看了一眼,淡淡道:“這不是普通的幻境,很有可能我們的行蹤被人通風報信給青祿宗知道了,設下幻境的人很清楚我的過去,知道我害怕什麽,所以我要留在這裏查線索。”

他又笑了笑,說:“不過,他們應該是擔心會有凡人誤闖,所以你看,爹爹一點事都沒有,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太好了。

有什麽好?

謝玄緊緊盯着他臉上的表情,想看出他有一絲一毫想讓自己留下來的神色,可是謝貓貓若是想要掩藏,謝玄根本什麽也看不出來。

“爹爹出去吧,我很快就處理完。”謝貓貓說完那些話,便要朝那桃林深處走去,卻猛地被謝玄攥住了手腕。

“你還知道我是你爹?”謝玄頭一次用這樣沉重的語氣對他說話。

謝貓貓微微一愣,想要解釋道:“可是爹爹,這是死門,你就算留在這也……”

“我來這裏,是為了把你帶出去!”謝玄拔高聲音,不容置疑地抓着謝貓貓的手,離開那片桃林,走到宮殿裏。

什麽太好了,什麽查線索,謝貓貓臉上的表情就算眉頭都不皺一下,謝玄也看得出來,謝貓貓留在這裏,他是不想活了!

被個幻境這樣輕易打倒怎麽行,就這樣還怎麽統領昭南宗那三千弟子,就這樣還怎麽當全書那破大反派?

“查吧。”只要不去那詭異恐怖的桃林,謝貓貓想去哪查去哪查。

謝玄盯着他,見他不動,自己開始動起手來,說道:“你不動手?好,我跟你一塊查,查完一起出去。”

謝貓貓沉默地看着謝玄在宮殿煞有介事地翻找起來,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甚至找得額頭上都冒了汗珠。

他突然輕笑了聲,淡淡問道:“你留在這幹什麽?”

謝玄動作一滞,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悶頭翻找那些東西。

“別找了。”謝貓貓的聲音冷淡下來,“這裏就算真有什麽罪證,那也只有可能是我。”

謝玄恍若未聞,根本不想聽他這自暴自棄的話。

謝貓貓卻走到他身邊,緊緊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抓到面前,冷聲說道:“謝玄,我讓你別找了,這裏沒什麽線索,只有我。你看清楚了嗎,我根本就不是什麽懂事又聽話的好孩子,我殺過人,殺過好多人,這滿山的桃樹底下,全是被我殺掉埋起來的屍體。我讓你走,是看在你照顧我兩年的份上,讓你活下去,明白了嗎?”

被他緊緊攥着,手腕都有些疼,謝玄看着眼前頭一次對他顯露出真面目的謝貓貓,錯開了他的目光。

“我不明白,你一直在胡說八道。”謝玄聲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語。

謝貓貓深吸了一口氣,抓住他的手腕,毫無感情似的将他扯出殿外,冷聲道:“我不是什麽謝瓒謝貓貓,我也不喜歡這個名字,我叫江遲瑜,從今往後,你也沒有我這個兒子。走吧。”

他把謝玄推出門外,臉上的神色冷到幾乎讓謝玄覺得陌生。

半晌。

謝玄擡眼看他,輕聲道:“我知道,你沒把我當成你爹。”

笑是可以裝出來的,哭也是可以裝出來的。

謝玄只是粗心,但他不是傻子。

謝貓貓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會說這麽一句,蹙眉說道:“知道我從來就是裝可憐,那你還不走?

我實話告訴你,我确實不是什麽好人,你再信任我也改變不了我屠過宗門這件事。還有,這幻境就是個陷阱,是青祿宗那幫人專門誘我上鈎的,你再呆在這裏必死無疑……”

“貓貓,”謝玄忽然打斷他,眼底閃爍,直勾勾盯着他,低低說道,“我說你不把我當成你爹,不是因為你對我裝可憐,是因為……你從來不跟我說實話。”

謝貓貓陡然僵住,眼睜睜看着謝玄朝他走過來,伸出手,有些費力地踮起腳尖,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好像那些傷人的話根本沒有刺痛他分毫。

“貓貓想哭了是不是?”

他輕輕開口。

“爹爹抱着你的話,可以哭出來嗎?”

他家貓貓啊,總是不喜歡說實話。

可是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像是在向他求救一般。

仿佛在說——

爹爹,我好疼,好痛苦。我像是墜入無盡深淵裏,快要溺斃在鋪天蓋地襲來的滔天負罪感中。真的好想就這樣死了算了。

爹爹,求求你,能不能幫幫我。

下一刻,謝貓貓撲進他懷中。

地上桃花被風吹起,在空中輕輕打了個旋,複又落回原地,朦朦胧胧的雨絲打濕花瓣,掩蓋住那壓抑到極致爆發出的痛苦嗚咽聲。

無邊幻境裏,雨,下得更大了。

不知哭了多久,謝貓貓才終于緩和下來,只是手指仍緊緊抓着謝玄的衣擺,舍不得松開。

謝玄耐心問他:“貓貓現在可以告訴爹爹實話,都發生過什麽事了?”

聞言,謝貓貓輕輕抓住謝玄的手,擱在自己頭上——這是還想讓謝玄再揉揉他的腦袋。

謝玄沒忍住輕笑了聲,伸手又揉了兩下,安慰道:“沒事,貓貓,剛剛爹都差點被你趕出去了,你還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

謝貓貓抿了抿唇,垂下帶淚的眼睫,終于小聲開口道:“對不起爹爹。”

他轉過頭去,看向殿外被風雨吹得零落的桃花,心中有感,這幻境是根據他的心情來轉變的。

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他都熟悉無比。

謝貓貓回過頭,忽然低聲笑道:“爹爹,以前都是你給貓貓講故事,這次換貓貓給你講一個好不好?”

謝玄看着他,緩緩點了點頭,說道:“好。”

“爹爹不是問過,我小時候是不是也常在那片桃林玩?”謝貓貓指着那片方才他們走進的桃林,輕聲開口道。

謝玄随着他的指尖看過去,方才想起來,那日他被貓貓帶到昭南宗,确實問了貓貓這樣一句話。

他說, “這裏是貓貓從小長大的地方,貓貓一定常常在這裏玩吧。”

謝貓貓聲音淡淡,渾身發冷似的,依在謝玄身邊,緩緩道:“是啊,我在昭南宗生活了十八年,這裏每一片葉子,每一朵花,每一株草我都見過。那片桃林是我和我爹一棵棵種下的,那時他是昭南宗宗主,也還沒死。”

謝玄心頭一顫,指尖微微蜷起。

“每年我爹都帶着我去種桃樹,他總是說,遲瑜,這桃樹是種給你娘的,你娘喜歡桃花,我們把這整座山頭都種滿好不好。我認真答應他,說我十八歲之前,一定讓整座昭南宗都開滿桃花,我沒有食言。”

“可是他卻突然死了,我那時年幼,只知道爹爹在某一天忽然不見了。宗門變成了舅父在照管,舅父不許我再進入桃林種樹,我每次路過那片桃林,都不知道我爹其實就在裏面。”

謝玄腦海中忽閃出那桃樹下的人頭,脊背驟然泛上無邊寒意,“貓貓……”

“爹爹是不是猜到了,”謝貓貓聲音很淡,剛剛哭過,還帶着些啞。

“我爹他,就被綁在這片桃林,渾身被淩遲了三百刀,靠一口氣吊着,身子被埋在土裏,血流進桃樹下,只有一顆人頭露在地面上呼吸。”

謝玄渾身發抖,被謝貓貓察覺到,他反倒伸手握住了謝玄的手,低聲安慰道:“爹爹別怕,我很快就說完了。”

他沒什麽好怕,他是在想,他怎麽能讓貓貓親口撕開自己的傷疤?說出那些話時,貓貓要有多痛?

“我爹的血養出了好大好漂亮的桃子,那桃子也可以增長人的修為,就跟你在宗門看到的那些一樣。這件事,整個宗門所與口兮口湍口√。有人都知道,卻都默認了舅父接管宗門,把我爹當成取血的器具。

沒有人告訴我。

你知道為什麽嗎?只因為我爹是半魔,半魔之血,可增修為。”

人人都想要修為,人人都想飛升,人人得了利益都會閉嘴,那些吃過桃子的人,哪個會吐出來。所以,誰死誰活又與他們何幹?

“他們被我爹收留,吃穿用度都是我爹發放的俸祿,是我爹給了他們栖身之所,是我爹兢兢業業把宗門建立起來,可是卻轉眼間,宗主變成了舅父。昭南宗在此之前,根本就不足以和靜海宗青祿宗相提并論,它之所以成為三大仙宗,全都是靠我爹的血,靠那滿山我親手種出來的桃樹!”

謝貓貓指尖狠狠掐進手心,掐出血來,被謝玄驚慌失措地抓住,掰開了手指。

看着手心刺目鮮紅的血,謝貓貓冷靜下來,松開了手指,繼續道。

“我至今記得,那時舅父拿來一顆桃子遞給我,他說這桃子很甜,叫我嘗嘗,我笑着說,謝謝舅父。然後把它吃掉了。”

他閉上眼,腦海裏全都是那顆樹下人頭說出的那句。

“江遲瑜,桃子好吃嗎?”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敘述一件旁人的事,倏然笑了聲。

“爹爹,你說,我是不是也算殺死我爹的幫兇?”

謝玄啞然地看着他,只是這樣聽着謝玄都心疼的要命,他的貓貓,年紀尚小什麽都不知道的貓貓,看到那顆樹下的人頭時該有多痛苦無助,該有多絕望?

“所以,你說的報仇,就是指這個。”謝玄明白過來一切,也知道為什麽那日說書先生說貓貓會屠遍整個昭南宗。

其實他家貓貓根本沒有傷及無辜,昭南宗留下了許多弟子,那些弟子,應該都是當年沒有吃過桃子的。

而那些吃過人血桃子的弟子,全部被貓貓殺掉了。

聽到他的話,謝貓貓點頭道:“能殺的全殺了,只有那個最該死的,他知道我回去,扔下宗門弟子獨自逃走,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我至今沒找到他。”

謝玄失語般看着他。謝貓貓才後知後覺似的,眸光黯然,問道:“桃林下,全是那些弟子的屍體,爹爹讨厭我麽?”

“我……”謝玄怔怔地看着他,許久,嘆息了聲,說道,“我讨厭你什麽,若是世上真有天道,天道也只會拍手叫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們吃下桃子的那日就該想到會有埋在樹下的那天。”

他又有什麽資格讨厭貓貓,貓貓只是做了每一個人,身負仇恨時會做出的事情。

難道要他規勸貓貓放下仇恨?謝玄扪心自問,他做不到,也不希望貓貓做到。

聽到他的話,謝貓貓心頭那塊石頭終于落下,他睜開眼,似乎知道謝玄在想什麽,抓住謝玄的手擱在頭上,沙啞着聲音道:“爹爹摸摸我就好了,我沒事,我們一會就出去好不好?”

“好。”

也是時候離開了。

話音剛落,宮殿外忽然狂風大作,謝玄下意識用衣袖擋在了謝貓貓面前,卻看到桃林深處,似乎立着一道瘦削的人影。

那人影在風沙裏,久久望着他們,那張臉模糊到讓謝玄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看到那影子忽然俯下身子,恭敬地朝謝玄行了一個禮。

謝玄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麽。還未等他看清,眼睛便被突然襲來的風沙迷住。

再睜開眼時,眼前什麽都沒有了,只剩下滿山剛被洗過還沾着雨珠的豔麗桃花,和雨過天晴後,灑落在殿外的溫暖陽光。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昭南宗的桃花,其實很美。

謝謝你,替我照顧好遲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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