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迷路的麋鹿
第27章 迷路的麋鹿
每年聖誕季來臨,是宇文颢最忙的時候,學校雖然放了假,但群裏的訂單多到接不完,華人、西人都有,有時候一天要跑兩三趟機場,接送那些趕在節日之前與家人團聚的人們。
按照訂單任務,平安夜當天,宇文颢只接了一個活,從多倫多機場送客人去安省(安大略省)邊上的一個酒莊,那裏靠近美國邊境,往返一趟至少五六個小時,還得在夏天沒有雪的時候,現在的多倫多,雖然沒再暴風雪,但雪花時不時地舞一舞,積雪未化,又覆新錦,厚厚的,踩上去咯吱作響,整個世界素白潔淨,人心卻喧鬧着,到處都是紅與綠的裝飾,這是西人最看重的一個節日。
宇文颢也買了個聖誕花環挂在門前,原本想着買棵小松樹裝點一下,這一生病,又要應付考試,倒耽誤了許多工夫,明年再說吧,聖誕老人應該也沒駕着雪橇去大洋彼岸送過禮物,可能麋鹿也常常迷路。
飛機是中午抵達,上午還能做些打掃的工作,宇文颢剛把基德的便盆清理幹淨,手機就響了,鮑皇叔想租車去趟華人超市,今天去李艾家過節,買些年貨,順便再給孩子買點禮物。
年貨……宇文颢笑了下,看了眼表,華人超市開門早,抓緊點時間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行,那你趕緊出來,我在門口等你。”
“多少錢一次?”
“什麽?”
“出車費啊。”
“今天免費。”
“算你小子有良心。”
宇文颢:……
爛人終究是爛人。
宇文颢剛把車庫門打開,就被什麽晃了眼,路邊站着鮑皇叔,火紅火紅的,一件大紅的毛衫,花格圍巾,腋下夾着羽絨服,估計還沒來得及穿就跑出來了,正側着頭點煙,見到宇文颢,鮑皇叔展唇一笑,比大紅毛衫還晃眼,四周的白雪王國,瞬間也被染上了一抹胭脂色。
車庫門轟隆隆地又緩緩落下,将鮑皇叔瞬間懵逼的臉隔絕在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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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宇文颢暗罵一聲,這次是連人帶車都還沒出門呢。
“我還以為你又變卦了,正琢磨着,面都沒見着呢,怎麽就得罪你了?”鮑皇叔爬上副駕,屁股還沒坐穩,嘴就哔哔上了。
宇文颢低聲說了句“按錯了,”就再也沒撈上說話的機會,因為鮑皇叔拿着一張購物清單,挨個給宇文颢念了一遍,要買的還真多,宇文颢瞥了眼時間,要這麽買的話,時間可緊張了。
剛要張嘴,又被鮑皇叔打斷了:“今天平安夜,你沒事吧?”
“幹什麽?”
“李艾邀請你一起過平安夜呢,人多熱鬧,孩子們也高興。”
第一次被一個家庭邀請過平安夜,上次出院時跟李艾算是正式見過一面,之間也沒說過幾句話,名字能記住就不錯了,宇文颢将信将疑地看向鮑皇叔。
“是真的,騙你這幹嘛,去不去啊?”鮑皇叔眼裏一絲期待。
“去不了,我一會得去機場接人,晚上才能回來。”
“哦……是嗎……晚上幾點回?完事直接去李艾家找我們,正好一起吃晚飯。”
“夠嗆,可能挺晚的,我就不去了。”
“哦……是嗎……我今晚正打算炖鍋紅燒肉呢。”
宇文颢默默地咽了下口水,媽的,成心的吧?不過鮑皇叔從語氣到眼神都流露出失望,倒也不像是故意的。
“你病才好幾天啊,就這麽折騰自己?”鮑皇叔将失望轉為埋怨。
“都好了,該掙錢得掙錢啊。”
鮑皇叔伸出手,摸了摸宇文颢新買的羽絨服:“就您身上穿的,腳下踩的,一個人還住這麽大的房子,看着可真不像這麽缺錢的。”
宇文颢面色微沉:“不關你的事,我喜歡掙錢。”
嘁,鮑皇叔見好就收,又輕輕嘆了口氣:“還以為能和你一起過個節呢,沒勁。”
宇文颢沒吱聲,望着前方的道路,雪花輕舞,妖嬈動人。
到了超市,宇文颢将鮑皇叔的購物清單一撕兩半,兩人分頭行動,節省時間,鮑皇叔也無異議,只是說,下次再一起慢慢逛。
下次?還慢慢?宇文颢不接他的茬,推着購物車轉身就跑。
買完東西搬上車,臨別的時候,鮑皇叔一個勁囑咐,開車當心,早點回來,要是能趕上晚餐,他和李艾等等也無妨什麽的……
不等他唠叨完,宇文颢一腳油門就竄出去了,窗外飄來鮑皇叔最後一句:小兔崽子,我話還沒說完呢……
踩着點,趕到機場,還好,因為天氣的緣故,客人的航班也晚點了,等到客人出關時,已經是午後了,見到客人的一剎那,宇文颢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在對方身上多逗留了幾秒,又是個混血兒,說是美籍,但東方血統的配比更高一些,不像鮑皇叔,也許是古蘭丹姆的緣故,歐化的更多。
客人的個子跟鮑皇叔也差不多,只是沒他那麽威猛,人略修長偏瘦,文質彬彬的,見宇文颢是華人,便熱衷于中文交流,可蹩腳的程度還不如鮑皇叔的英文,即便宇文颢說的是英語,他也時不時地卷着舌頭,蹦出幾個類似銀(硬)裝(撞)素(叔)裹(過)的成語來。
客人不算健談,但也不無聊,輕聲細語的和宇文颢閑談着,帶着美國人特有的風趣幽默,打發一路上的時光。
之所以這個時候去酒莊,是因為酒莊的老板是他的朋友,邀請他參加今年聖誕節的酒會,左右他也是閑着,便過來湊湊熱鬧。
導航中途幾次出錯,提示您已進入美國領土,客人幫着一起調試導航系統,開着玩笑說:“你又要把我送回美國去了。”湊過來時,宇文颢聞見他身上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
臨近傍晚,終于看見了酒莊的指示牌,兩人不禁都松了口氣,客人還伸出手來與宇文颢擊掌慶賀。
就在宇文颢幫客人把行李搬下車時,客人忽然問:“你願不願意留下來,陪我一起參加酒會?”
迎着客人眼裏細細碎碎的柔光,宇文颢凝視了良久,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他不與人為親,但也從不主張禁欲。
既然彼此都願意,那也不必等到酒會結束,客人洗過澡,裹着浴巾,将宇文颢輕輕摟在懷裏,開始親吻的時候,宇文颢的狀态還湊合,但等到客人将他壓上床時,宇文颢一邊喘着,一邊擋住了客人撫摸的手,然後說:“Sorry,I can’t.”
客人還想再嘗試,宇文颢又重複了一遍。
客人堪堪地放了手,很君子,也很遺憾。
客人問為什麽?
宇文颢沉默了會,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客人好像比他還明白似的,忽然指了指自己的心,笑了,說的是中文:“心又所樹(心有所屬)。”
宇文颢也笑了,既沒承認,也沒否定。
因着晚了,客人擔心宇文颢開夜車不安全,想給他也開間房,第二天一早再走。
宇文颢婉言謝絕,他不敢保證對着這個裹着浴巾的混血美男,還能拒絕第二次。
回程的時候,路格外的順,也沒有再迷路,甚至不需要導航,每一個路口,宇文颢都清楚地知道要拐向何方,收音機裏輕輕吟唱着:平安夜,聖善夜,萬暗中,光華射……
雪花又輕舞飛揚,瞥了眼副駕上的禮物,那是客人贈送的一瓶好酒,祝他聖誕快樂。
淩晨2點多,宇文颢終于看見了自家的房子,還有門口戳立的一個人影。
一個雪人,胖胖墩墩的,紙糊的黑禮帽,黑松球的眼睛,胡蘿蔔的翹鼻頭,歪着嘴壞笑,兩根松樹枝的胳膊,手裏還舉着個小紅旗,貼着彩紙,一看就是孩子的手筆,上面的字貼的歪歪扭扭:白又亮,聖誕快樂!
宇文颢還是一眼認出了圍在雪人脖子上的那條花格圍巾,鮑皇叔嫌熱落在了車上,分開的時候,宇文颢隔着窗戶丟還給他,圍巾掉在雪裏,鮑皇叔一邊抖着上邊的雪,一邊喊他小兔崽子,我話還沒說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