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靈魂畫手

第53章 靈魂畫手

法式餐廳雖然沒有明文規定着正裝,但依照本地習俗,兩個人還是穿襯衫去用餐,正值度假盛季,又趕上慶賀女王日,度假屋的生意格外紅火,餐廳都是提前定位,不少人已經等在了餐廳門口,侍者核對名單,依次領入餐位。

鮑皇叔穿襯衫長褲時,更顯其高大挺拔的身材,混血面孔或許全世界都通吃,遇到漂亮妹妹,不少沖他暗送秋波、蜜汁微笑的,更有直接招呼的:嗨,帥哥——

鮑皇叔顯然對這樣的待遇習以為常,也沖那些女孩們颔首微笑,一副紳士派頭,全然不是平日裏吊兒郎當、貧嘴滑舌的德行。

“你跟女人睡過嗎?”一旁的宇文颢突然發問,聲音很低,但還是問的鮑皇叔愣住了。

不知是宇文颢問的過于突然,還是鮑皇叔出于下意識的反應,答的也很直接:“沒,沒有。”

宇文颢笑了,清風拂面。

鮑皇叔立即意識到說走了嘴,老臉一紅:“你特麽管得着嗎,你這算尊重我隐私了?”

宇文颢效仿着鮑皇叔的北方口音:“您有啥值得我尊重的?”

“小兔……”

侍者面帶微笑地走過來:“兩位,這邊請。”

老板大叔是個老派作風的人,餐廳布置的很有古典格調,燈光幽暗,朦胧地照在碎花紋的壁紙和深木色的地板上,看上去雖然有點老舊,卻處處透出一股低迷的奢華。

兩人剛剛落座,宇文颢一扭臉,就看見不遠處靠窗的鄰座上,坐着個女孩,正是他們在阿崗昆遇見的白衣女孩,依然是她自己一個人,孤獨地,吃着盤中的食物,聽着餐廳裏若有若無的靡靡之音,偶爾擡頭,望望窗外的湖水,窗外,已是暮色凝重,正如女孩臉上此時的神情,也沉靜不歡,仿佛那湖水裏隐藏着她所有的心事。

一雙手在宇文颢的眼前晃了晃。

“喂,問你呢,吃什麽?”鮑皇叔一邊問,一邊順着宇文颢的目光扭臉看過去,也認出了那個女孩。

“喜歡這樣的?”鮑皇叔笑問着,目光又落回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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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老這麽無聊行不行?”宇文颢瞪了男人一眼,打開手裏的菜單,目光不禁越過菜單,看了眼鮑皇叔,男人沒心沒肺似的樣子,真讨厭。

“她怎麽總是一個人?不寂寞嗎?”鮑皇叔搖搖頭。

“你喜歡熱鬧,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歡,有些人就是喜歡獨處,一個人更自在。”

鮑皇叔撩起眼皮,看向宇文颢:“你不也是嗎?”

“對。”

“那幹嘛還跟我出來玩?”

“是我允許你跟我出來玩。”

“得了吧。”鮑皇叔打了個響指,招呼侍者過來點餐。

鮑皇叔照例點了蜜汁烤鴨,只要了杯餐前酒,排隊的時候,早就跟兩個老外打聽出來了,餐廳不遠處還有幾家臨湖小酒吧,打算吃完晚飯去那裏泡一泡,晚上好好喝幾杯。

宇文颢點完餐,不禁又将頭轉向臨窗的女孩,恰巧女孩也轉過頭來,視線相碰,認出來了,宇文颢微微點了下頭,女孩出于禮貌,也沖他笑了下,一抹冷清的味道。

鮑皇叔的目光也随之轉了一圈,垂着眼皮,擺弄着刀叉,忽然說:“喜歡就沖上去啊,男孩子,應該主動點。”

宇文颢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用不着你來教我。”

鮑皇叔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餐很美味,只是兩個人都有些沉默,每當鮑皇叔不怎麽貧的時候,宇文颢倒忍不住頻頻看向他,總覺得男人的安靜裏有種不可捉摸的情緒在湧動,這使他看上去,有時候心不在焉,有時候又心事莫名。

白衣女孩用完餐,起身離開了,路過宇文颢,點點頭,算是告別。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鮑皇叔望着女孩離去的背影,輕聲吟誦,然後又看向宇文颢:“你真該追出去,要個聯系方式什麽的,或者約她晚上一起去酒吧坐坐,哦不,這樣的女孩應該不喜歡那種嘈雜的地方,應該約她去湖邊散步。”

宇文颢冷冷地盯着鮑皇叔,又像看着智障兒童似的,鮑皇叔犯了煙瘾,兩根手指來回撚着,看向窗外的那片湖,若有所思,似乎已經在勾勒着某種畫面,湖邊的戀人,卿卿我我。

收回視線,撞上宇文颢毫無善意的目光,鮑皇叔又是一笑:“幹嘛,嫌我礙事,恨我不死?”

宇文颢幽幽道:“是恨,恨我自己怎麽那麽不開眼,非得跟你出來。”

“別介啊,過些天咱倆還得一起游黃石呢。”

“游屎吧你!”

“啧,真特麽粗鄙!”

吃過飯,結過賬,倆人誰都沒有回房間的意思,夜色溫柔,月光如水,三三兩兩的人們點綴在幽深靜谧的湖邊,隐隐傳來的歌聲、笑聲,似是遙遠,又恍若近前。

“颢颢……”鮑皇叔忽然低聲喚着身邊的男孩。

宇文颢輕輕嗯了一聲,心跳加速,望向此時此刻也如同夜色般溫柔的男人。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離開這裏,回國去?”

“沒有。”宇文颢斬釘截鐵地說。

男孩的回答如此快速和決絕,令鮑皇叔站住了腳,深深地望着宇文颢,似在探尋他想要的答案,宇文颢也回望着他,眼裏沒有一絲波動。

鮑皇叔緊緊地抿了下唇,問:“為什麽?”

宇文颢沒回答,不想說還是不知道怎麽說,無人知曉。

“因為國籍的問題?”鮑皇叔又問。

宇文颢反問:“我的家在這裏,為什麽要去一個沒有家的地方?”

“人在哪裏,家就建在哪裏,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待在說着別國語言的地方嗎?”

“在我看來,語言只是工具而已,在哪裏并沒有什麽分別,我的一切都在這裏,回去,一無所有,還要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不會回去,永遠都不會。”宇文颢的喉中忽然哽咽了一下,又迅速恢複平靜,不叫男人看出絲毫的破綻。

鮑皇叔默默地望着他,望了好久,繼而點了點頭:“知道了,是我不對,你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算了,我不該和你聊這個的。”

男孩的倔強十分高漲,淹沒了男人臉上一閃而逝的失落。

宇文颢繼續道:“無所謂,想聊就聊,我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你道什麽歉啊。”

鮑皇叔又笑了笑,唇邊泛起一抹自嘲:“好,我知道了。”目光投向湖水,幽幽地說:“真羨慕這湖水,靜的沒有一絲漣漪。”

信步走着,人越來越多,幾家酒吧形成了湖邊一個熱鬧的所在,還有歌手彈着吉他,不管歌聲如何,臉上都洋溢着燦爛的笑容,鮑皇叔似被這樣的歡愉所感,彎腰将幾塊加幣放進地上的琴盒裏。

“去哪家?”宇文颢問。

“哪家都成。”鮑皇叔指了指宇文颢:“穿的這麽帥氣,跳跳舞怎麽樣?”

宇文颢特意挑了件修身版的襯衫,月光白,只在胸前和袖口處,繡着精致的LOGO,鮑皇叔扒拉衣櫃時,摸着這件襯衫,反複看了好幾遍,似乎也十分喜歡。

“我不會跳舞。”宇文颢實話實說,對于這種宣洩情緒的肢體運動,不感興趣。

“來吧,沒有人是不會跳舞的,只是想不想而已。”

“你要跳就跳,我看着。”宇文颢很堅持,但又不想掃了男人的興,晚餐吃的不算太愉快,此時都需要一點輕松自在。

進了一家最喧鬧的酒吧,裏邊的音樂也很帶感,男男女女擠在一起,香水彌漫,穿着性感,扭腰擺臀,你勾搭來,我勾搭去,每個人都在享受着假期夜晚帶來的放縱時光。

喝着酒,扭着臀,鮑皇叔很快投入到男男女女的漩渦裏,雖然沒跳新疆舞,但慢搖起來,更特麽騷氣,這是宇文颢冷眼旁觀後的評語,這男人怎麽到哪兒都這麽浪了吧唧的?而且……還特麽賊招人。

剛跳一會,幾個女孩就圍了過來,争奇鬥豔的,甚至有個穿了件抹胸的大波妹,一根手指順着鮑皇叔微開的衣領,一路下滑,滑過男人發達的胸肌,滑向緊繃的小腹……

鮑皇叔的笑要多迷人有多迷人,标标準準一個夜店浪蕩公子哥。

狗屎,宇文颢再次點評,喝着啤酒,心裏倒越來越熱,一股氣頂着,就是打不出來。

鮑皇叔很快甩開那幾個女孩,跳到宇文颢面前,極力邀請着,宇文颢一直保持微笑,算是給足了面子,想讓他跳舞,沒門。

鮑皇叔也不再勉強,舉着酒瓶,不停地碰着宇文颢的酒杯,大家也算一目了然,男人雖好,可惜,有主了。

漸漸地,宇文颢發現不止鮑皇叔很受歡迎,連帶着自己也很受人青睐,總有人不時地望着他,帶着善意的微笑,而且,笑的很特別,自己好像突然之間,成了一個頗受矚目的人物。

只是……大家矚目的方式有點不對頭,或者說,是方向不對,為啥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随即就是一笑,善意,卻毫不掩飾。

宇文颢湊近鮑皇叔,附在他耳邊,努力蓋過音樂的聲浪,大聲問:“怎麽了?為什麽老有人看着我笑。”

鮑皇叔繼續跳着,擺擺手,搖搖頭,表示沒啥。

酒吧燈光幽暗,看不太清彼此的臉,但笑的人多了,宇文颢就警覺起來,一個喝嗨了的黑人小哥笑嘻嘻地跳過來,興奮地問:“嘿,老鷹捉到你沒有?”

什麽老鷹?

一旁的姑娘掩嘴偷笑,可能是被宇文颢滿臉的困惑弄的良心大發,用手指了指他的襯衫,下擺。

宇文颢低頭向下看去,月光白的襯衫上,不知怎麽回事,多了些奇奇怪怪的線條,在酒吧鐳射燈光的掃射中,熒光的效果格外明顯,貌似是張圖案,倒着卻看不出來是什麽。

咔嚓,咔嚓,手機的閃光燈格外耀眼。

宇文颢不禁擡頭望去,對面的鮑皇叔,正舉着手機,打開夜間拍攝功能,咔咔地将一臉懵逼的男孩拍下來,滿意地收起手機,指了指酒吧的另一邊,那是一塊茶色的玻璃,映出酒吧所有搖晃的人影,宇文颢慢慢走過去,對着鏡子,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全部。

新買的昂貴的襯衫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幅用熒光粉畫的簡筆畫,寥寥數筆,卻極其生動,那是一只俯沖撲食的老鷹,兩只利爪尤其誇張,恰好抓向宇文颢裆部的位置,任誰看了都心領神會,老鷹捉小雞……在酒吧這樣的光照下,熒光粉一閃一閃,分外醒目。

鮑皇叔這次沒有吹牛逼,他果然很會畫,沒有叫人失望。

這他媽的缺了大德了!

宇文颢回頭再尋找那位靈魂畫手,鮑皇叔早已溜出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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