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霍尋打來電話的時候,許覓時已經躺下了,只是心裏憋着一股氣,始終沒有睡着。
枕邊的手機嗡嗡作響,直到一分鐘後因無人接聽自動挂斷。
半分鐘後,霍尋發來一條消息,內容很短,只說既然他睡着了就不打擾了,等明天和他當面解釋。
想了一會兒,又覺得太簡單,補了一個給可愛小貓摸摸頭的表情包。
許覓時捧着手機在床上翻了個身,對話框鍵盤點出來半天,卻一個字也沒打上去,最後鎖屏往床頭一丢,閉眼睡覺去了。
他嘴角牽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像被一只無形的手順過毛的貓。
看他明天要怎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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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霍尋的解釋來得更快的,是空降熱搜的豪門八卦新聞。
新聞的主角正是霍尋。
點進詞條,第一眼就能看到營銷號醒目的标題:霍氏掌權人與蔣家歸國獨女疑似好事将近,是真愛還是商業聯姻?
随文還配了幾張角度刁鑽的模糊圖片,有接機幫拿行李箱的,也有高級餐廳窗邊對坐,還有二人深夜入蔣家的背影。
光看照片其實看不出什麽,霍尋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但像素低劣的照片已經足夠網友們浮想聯翩。
【還用說嗎,豪門哪有愛情,商業聯姻罷了】
【我怎麽聽說霍總和這位蔣小姐是青梅竹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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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馬,單身多年只為等她回國,什麽小說情節,先磕為敬。】
……
網上衆說紛纭,但一早起來看見彈窗推送的許覓時心情一瞬間就蕩到了谷底。
最重要的是,說好今天當面來跟他解釋的霍尋,到現在也沒有出現。
營銷號為了賺取流量,必然有誇大其詞的地方,但真實的情況到底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一刻他的心情已經和自己最初見色起意的目的相去甚遠。
如果霍尋真的要和蔣小姐結婚……
一想到這個可能,許覓時的心就好像被什麽攫住了。
在這場名為愛情的拉扯游戲裏,他看似占了上風,實則泥足深陷。
他想讓霍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
許覓時已經乘着孤舟一個人漂泊太久了,路途中偶有可以暫時停泊的港灣,卻始終沒有可以返航的方向。
他是大膽而叛逆的,也是極其缺乏安全感的人,此刻所有的不安,都是因為無法确認對方的心意。
霍尋無疑是成熟而理智的,但他的理智與戀愛這件事顯然不太匹配。就連許覓時故意借着其他人激他,霍尋走出酒吧的第一句話也是一副教育孩子的口吻。
他怕對方和他一開始想的那樣,只是玩玩而已。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楊老師一通電話打了過來:“小時啊,我剛接到通知,海大那邊明天有活動要舉行,所以臨時調整了流程和順序,十點點就出發,我這裏一直給你留着名額,現在還有兩個小時,你要來嗎?”
楊老師的消息像一個恰到好處的機會,給了他再大膽試探一次的勇氣。
“好,我去。”
巧的是,許覓時前腳收拾完東西去了高鐵站,霍尋後腳便到了,前後不過相差半小時。
突然登上熱搜,影響的不僅僅是他個人,還有整個霍氏集團和蔣家。
霍尋早已不是當年想到什麽做什麽的毛頭小子,聲明的事必須顧及兩家關系。霍氏和蔣家的合作不少,何況昨天剛和蔣老爺子掰扯了一晚上當年的事,若是不打招呼就發了澄清,只怕會令蔣老爺子不快。
事情一解決,他就馬不停蹄來找許覓時了,卻不想撲了個空。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冰冷的機械女聲每說一個字,霍尋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幾乎能肯定許覓時看見熱搜了。可這個時候,他又能去哪兒呢?
霍尋捏着手機,開始給所有有可能知道許覓時去向的人打電話。
許覓時此刻已經坐上了去往海市的高鐵。
離下車還有一小時,手機關機的許覓時百無聊賴,看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整個人進入了放空狀态。
列車到站的時機剛剛好,年輕熱鬧的團隊氛圍和緊湊的安排沒有給他太多雲游天外的機會,幾乎一落地,就馬不停蹄開啓了他們的研學之路。
由于臨時變換了行程,第一站改成了海市的博物館,應同學們的要求,連帶着将周邊幾個著名景點也逛了一圈。
開心是開心了,就是比較費腳。
晚上回下榻的酒店,許覓時猶豫着終于将手機開了機。
今天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拍拍拍,只有他兩手空空,有人好奇來問,便用自己不愛拍照的理由搪塞過去。
可一直關機也不是個辦法。
他打算給霍尋,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三天。
如果霍尋能夠義無反顧朝他奔過來,他一定死死把人抓住,告訴他,趕快做好和自己共度一生的準備。
要是沒有來……
許覓時沒再想下去。
因為霍尋的電話來了。
“……”
他按下接聽鍵,沉默着沒有開口,接着就聽霍尋試探地說:“小時,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很久。”
許覓時感受不到對方有任何焦急的情緒,可平靜的語氣奇妙地慰藉了他的不安。
等了一會兒仍舊沒有聽到回答,霍尋便接着解釋說:“熱搜的事都是媒體捕風捉影,你別當真。告訴我你在哪,我去接你好嗎?”
許覓時差點就想答應了。
“霍尋,玩個游戲吧。”他終于開了口,“我等了你兩次,第一次是別人接了電話,第二次等來了緋聞熱搜,這是最後一次。”
霍尋突然意識到許覓時口中的游戲并不僅僅是個游戲。
“什麽叫最後一次?”
許覓時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而是像游戲NPC一樣盡職盡責同他解釋起了規則:“你還剩三天……抱歉,可能不到三天了。來海市找我吧,沒有坐标,沒有提示。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平生頭一次如此費心思哄人的霍總有太多不解,可就算有再多疑問,他也知道絕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出拒絕的話。
“好,那有什麽獎勵嗎?”
“沒有。”許覓時道,“但要是失敗了……以後就不要再聯系了吧。”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完,許覓時已經不敢想象霍尋會是什麽反應了,直接按了挂斷。
第二天,許覓時跟着大部隊如約去了海大,霍尋則沒再發來過消息。
值得欣慰的是,海大的一切都那麽令人向往,許覓時等待之餘,也漸漸明晰了未來的方向。
連帶着遲遲沒有收到霍尋消息的忐忑心情也減輕了許多。
然而到了深夜,這份焦灼的心情仍是不可避免地湧了上來。
第三天,許覓時好巧不巧地感冒了,只能留在酒店休息,可按照團隊行程,他們今天從另一所高校離開後,會直接去高鐵站返程。
許覓時自己花錢續訂了一天,跟楊老師再三保證,同時沒什麽底氣地告訴楊老師自己已經通知了家裏人來接,這才得以單獨留下。
午飯是酒店送上來的,許覓時沒怎麽吃,昏昏沉沉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隐約聽見了外面淅淅瀝瀝的下雨聲。
下意識看了眼手機,很好,什麽消息也沒有。
他掙紮着爬起來,沒由來地,忽然就想吃烤紅薯了。
金燦燦,熱騰騰,甜得流出蜜汁。
想吃烤紅薯的願望強烈到他願意頂着風雨出門一趟的程度,可等他真的走出酒店,在大街小巷走了好幾圈都沒找到一個賣紅薯的小攤,還迷路了的時候,委屈的心情強烈得幾乎要漫過胸膛。
吃不到烤紅薯沒什麽值得委屈的,但今天因為大雨錯過的烤紅薯仿佛是一種預示,預示着他和霍尋也可能就此錯過。
許覓時回想着過去,好像從小就是這樣,只要是他真心想要的東西,總是格外艱難。
不管是烤紅薯還是霍尋。
“許覓時!”
恍惚間,許覓時被拉住胳膊拽了一下,下一秒,一輛小電驢從身邊呼嘯而過。
他踉跄着撞進一個人懷裏,擡頭看見霍尋蘊藏怒氣的臉,不由愣住了。
霍尋兩手空空,一身私人訂制的西裝被雨淋了個透,眼鏡鏡片不知在哪摔出了一絲裂痕,可以說前所未有的狼狽。
“你不要命了?”他克制地低聲怒吼,随後發覺許覓時不正常的體溫,又匆匆找出幹淨帕子,擦幹手後摸了摸他的額頭,眉頭皺得更深了,“發燒了還到處亂跑,你怎麽不幹脆連傘不打,把自己燒成傻子算了!”
許覓時覺得自己已經燒成傻子了,積累了好幾天無處宣洩的委屈在見到霍尋的一瞬間爆發,眼淚說流就流。
他已經忘了游戲通關後自己要說些什麽,一張嘴,哭着說的是:“霍尋,我想吃烤紅薯。”
霍尋:“……”
一旦開了口,後面任性訴苦的話再說起來就要容易多了。
“我不喜歡蔣小姐不打招呼接你的電話,不想你和她結婚,我不想跟你只是……玩玩而已。”許覓時一邊說,一邊抽泣,無視霍尋滿身的雨水,不管不顧地抱住了他。
他像個游戲的規則制定者那樣指揮着劇情走向,可又根本無法想象失敗的後果。
霍尋早已接過他的傘柄,就着擁抱的姿勢将下巴微微抵在許覓時頭頂:“對不起,讓我們小時受委屈了。”
放肆荒唐的青春結束的十多年後,他像個真正的墜入愛河的毛頭小子一樣,丢下責任,丢下冷靜,選擇了奔赴愛情。
這場愛情游戲從來沒有勝利者,有的只是兩個自以為是患得患失的笨蛋而已。
四十分鐘後,許覓時乖乖坐在醫院椅子上打吊針,整個人半靠在霍尋身上,迷迷糊糊問他怎麽才來。
真是會惡人先告狀啊。
霍尋失笑。
不打一聲招呼說走就走,偌大的海市,大海撈針哪是這麽容易的。
“打了一圈電話,非但沒有消息,還被老爺子叫回去好一頓審問。要不是還存了你們楊老師的號碼,我可能就要打電話報警了。”霍尋用玩笑的語氣從容說着。
事實上,公司行程能推的都往後推了,接到準确消息後還因為太過着急,匆忙将眼鏡掃到了地上,最後緊趕慢趕到了楊老師說的地方,卻被前臺告知,他口中的小男生一個人撐着傘出去了。
手機在他到達海市的那一刻電量就宣告陣亡了,他怕離開這個确定的坐标會再次和許覓時錯過,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個小時。眼看雨越下越大,這才急急沖出酒店,沿着前臺小姑娘告知的大概方向尋了過去。
幸好,這次他們的運氣都還不錯。
茫茫人海中,轉身回頭,終究還是看到了彼此的身影。
許覓時閉着眼,埋首在他胸前,甕聲甕氣地說:“我想回家了。”
“嗯。”霍尋淡定擡頭看了眼,哄他,“還有半瓶,困了就睡吧,一會兒叫你。”
旁邊的座位坐着位同樣來挂針的阿姨,打量着長相俊俏的二人,贊嘆道:“兩位感情真好,是叔侄還是兄弟呀?”
霍尋笑了笑,轉頭吻在許覓時頭發上,大方道:“是男朋友。”
也是無論如何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在滿是消毒水味不那麽浪漫的醫院裏,他們十指相扣,只待踏上歸途。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