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優待證
優待證
臺風旅鴿不如臺風藍鯨，來了沒兩天就被藍鯨帶着一起走了。臺風離境當天，槐陽市的洪水就退了一半。臨江的還得再等一兩天，孑和湯舉救援的那兩個小區裏積水已經退到了小腿肚，現在已經開始清理災後現場了。
幾乎人手一輛小推車，裝滿了淤泥和垃圾就往外運。
山下的部分好清理，山腰和山上的部分就不是短時間內能清理清楚的了。因為在他們完全轉移居民之後又出現了二次滑坡，這次坡體已經砸倒了第四排的房子，堪堪停在了第五排房子的後門。
有些第四排屋子的房主也來到了現場幫忙，在看到自家的房子被二次滑坡的山體掩埋的時候，又氣又悔又後怕。好幾個大叔都當場抹淚。
孑推着車往外走，剛好碰到小吳。
小吳問：“孑哥，我一直挺好奇，當時你是怎麽知道要山體滑坡的？我的耳朵在隊裏算靈的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沒聽見！”
孑學小吳的話說：“我在我們隊裏也算耳朵靈的。”
小吳誇贊道：“那你是真的靈！要不是你，這次就真懸了，萬一當時水沒退，沒人聽見那個預警鈴，那這次我們責任可就大了。”
“沒事，都過去了，畢竟這種事都得靠經驗，我也就是誤打誤撞。”孑擡了擡下巴，“繼續幹活呗。”
“對對對對。”小吳應聲後趕緊走了。
公共區域的垃圾和淤泥清理了近一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最後一點積水已經退了，剩下的就是房屋垃圾的清理和設施搶修。
這片的救援總指揮在分配清理任務。
“小吳、小夏、小許、小張你們負責前面兩排，小孑、小湯、小廖、小郁你們負責第三第四排。第五排第六排是我和幾個支隊長負責。”
“收到！”
清理的事情刻不容緩。
臺風離境後，槐陽市的氣溫陡然上升，如果清理得不及時，地面上、房間裏的淤泥結成塊了那就糟糕了。
現在山體滑坡的事情還沒處理，因為坡度實在是太危險了，一個不小心可能第五排甚至往下的房子都得遭殃，所以必須先幫助房子完好的居民把重要的東西清理搬運出來。
大家頭頂探照燈，連夜開工。
“這電路什麽時候能修好啊？就一探照燈，眼睛太遭罪了。”湯舉幾乎要被這明明暗暗的光線晃花了眼睛。
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你要覺得晃就到裏面那間去收拾。”
探照燈遇探照燈，不晃眼晃什麽？
湯舉往裏面去了。
“哎，一會浣奶奶那家要我幫着你一起收拾麽？”
他們這次除了清理居民家裏的垃圾之外，還會幫着拿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二樓往上的基本沒遭殃，就不需要動，一樓的基本完蛋，加上住戶又都是自理能力比較一般的老人和孩子，就不讓他們再多跑一趟了。
浣奶奶沒了，她的屋子空着，東西就算是收拾出來了也不知道交給誰。
“不用，我自己去收拾就行。”孑說。
湯舉在裏頭回答：“那行，你要是一個人搞不定那就叫我啊。”
孑：“知道。”
浣奶奶的院子裏狼藉一片。
原本靠牆而建的小菜園已經完全被沖毀。泥土灑落了整個院子，到處都是被泡爛了的青菜瓜果，收拾起來有點麻煩。
他看着幾乎無處下腳的院子，拿來了鐵鏟，從門口開始，一點一點地把淤泥鏟上車，運出去。
“哪來的那麽多泥啊？”小吳就着半亮的天光看見了孑推車裏的東西。
孑說：“浣奶奶家的，有個小菜園子。”
小吳：“哎，那這可真麻煩了，大水一沖，啥都不剩，還搞得烏七八糟的。”
“繼續忙你的吧。”孑推着車走了。
來回了五六趟才算是把院子裏的東西清幹淨了。
屋子裏的情況好一點。當時他們離開的時候是關了門和窗的，除了滲水，很多雜物都被攔在了外面。
孑用抹布把家具擦幹淨，又把一些被水沖下來的物件歸位。
一件件地擺好的時候，他才發現浣奶奶家裏的東西是真老。很多放在桌子上的擺件都是老古董了，別說是現在少見，就是爸媽那輩估計都沒怎麽見過。
再往裏走是浣奶奶的卧室。
衣櫃裏的東西都吸飽了水，被子、衣服、枕頭基本都不能用了。他把東西拿出來放到院子裏去晾着，晾完了又折回來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需要收拾的。
清理到浣奶奶兒子的房間時，他看到了一個鐵盒。
鐵盒子的密封性很好，上面的邊角都鏽了也硬是沒影響到它的密閉性。孑打開鐵盒，看見了裏面的照片和一些小玩意。
照片基本都是黑白的，除了一張全家福。
這張全家福也是唯一過塑了的照片。
照片上的浣奶奶一家都還很年輕。浣奶奶的兒子看起來比他現在還小上幾歲。
這張照片浣奶奶會想要的。
孑把照片留下了。
蓋蓋子的時候他發現了照片下似乎壓着兩張卡。他把卡拿出來，發現是兩張優待證。一張來自浣奶奶的丈夫，一張來自浣奶奶的兒子。
孑還是頭一次見優待證，頓時肅然起敬。
他當接靈人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孑忍不住給湯舉去了個電話，“湯舉，我跟你說，不管多難，浣奶奶要的照片我肯定幫她送到。”
湯舉直接從隔壁跑過來，“你這什麽意思，你不能因為幫浣奶奶弄照片就亂來啊我跟你講。”
“不會亂來，我像是記吃不記打的樣子麽？”孑晃了晃手裏的東西，“看看這是什麽？”
湯舉沒忍住，“卧槽”了一聲。
“優待證啊？！浣奶奶這身份真是深藏不露啊。”
“嗯，所以呗，浣奶奶就這一個要求，我都答應了，怎麽的也得實現不是？”孑把優待證放好，“一會跟兩個老片警說說，看看怎麽弄，能不能在後事上有點什麽優待。”
湯舉點頭，“我看行。那你拿的這是什麽？”
“浣奶奶的全家福。”孑看着照片，說，“一看這照片就是幾十年前拍的了，浣奶奶估計都不記得了。正好到時候一起給她送過去。”
湯舉：“……那兩張你都還不知道怎麽辦，現在還得再送全家福？你能別給自己找麻煩了麽？”
孑：“……我平時看起來很閑嗎？”
湯舉：“閑啊。”
孑：“……所以我偶爾忙一下怎麽了？”
湯舉：“沒毛病。”
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孑從浣奶奶家出來後就找老片警說了浣奶奶家裏的發現，“……叔，優待的事兒就麻煩您幫打聽了。還有個事，我最近打盹的時候做了個夢，夢裏浣奶奶說她想一家團圓，讓把她老伴和兒子的照片寄給她，我還看見了這全家福，能不能借用一下？估摸着奶奶會想要呢。”
“胡話。”老片警沉着臉說，“現在什麽年代了？夢就是夢，能當真嗎？還寄照片，怎麽寄？這不是亂說嘛？而且浣奶奶老伴兒和兒子的照片那是能亂用的嗎？得講紀律。”
“……您就當是我夜有所思日有所夢吧。”孑目光真誠，“照片我就借用一下，不燒，我知道輕重。”
老片警還是不太同意，“這是浣奶奶的私人財物，不能說拿就拿。”
孑：“所以說‘借’嘛。”
老片警：“不行。”
孑：“……”
不如不說。
他就多這個嘴。
孑在老片警的監督下把照片放回去了，“真沒藏別的了，您別用看犯人的眼神看我行不行？”
“知錯就改才是好同志。”老片警讓開一條道，“走吧，我看着你出去。”
“……”
孑只好按着老片警的意思做。
分開的時候，他又提了一句，“叔，優待的事……”
“這個你放心，我記得的。”老片警也抓緊教育，“不管是什麽理由，都不能拿群衆的一針一線，聽見了沒有？”
孑點頭如搗蒜，“聽見了聽見了。”
孑往下一家走。
湯舉回頭看見他就問：“優待證的事說了？”
“說了。”
“那不就行了。瞧你那臉，跟哭喪似的。”
“……全家福沒了。”
“啥意思？”
孑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遭到了湯舉的無情嘲笑。
“誰讓你什麽都說的？你又不是真要拿，就是借一下，之後你再悄悄放回去就行了。傻了吧這會兒？”
孑眯起眼睛，語氣不耐，“滾滾滾，幹你的活去。”
又清理了兩天，這座小區的活算是完工了。
這兩天也有不少居民也回來收拾家裏的東西。後續還得清理滑坡部分，為保安全，所有人都還得在安置點再待幾天。
不過這跟孑他們的關系就不大了。
孑和湯舉他們已經去了另一個老小區幫忙。
另一個老小區的情況不如上一個的嚴重，兩天半的時間就結束了所有的清理工作。
忙了一個多星期，別說是吃好，能吃飽都是奢侈。
所有工作一結束，孑和湯舉各自回家換了身衣服就直奔烤肉店。
“餓死了。”
湯舉剛把肉拿回來，孑就迫不及待地把肉片鋪滿烤爐。
湯舉看着空了的盤子，“火加大點，我再去拿兩盤。”
“去去去。”孑翻着肉片，餘光瞥到了快爬到桌上了的小七，他小小地拍了一下小七的手，“不怕燙着啊。熟了吃，小心拉肚子。”
小七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着爐，口水都挂嘴邊上了，“好，好香啊。”
“我也知道香。”孑自己都咽了好幾下口水。
湯舉回來後，第一波烤肉已經起鍋了。
孑非常公平地把肉分成了等三份，然後迫不及待地夾起一筷子肉片，往蘸料碗裏一滾，一口吃掉。
“絕。”孑忍不住發出感嘆。
湯舉沒孑那麽豪邁，忍着饞勁，一片一片地把肉片泡進蘸料裏，等它們吸飽蘸料汁了再吃。
都吃了解饞的第一口後，烤肉的速度頓時放慢了許多。
湯舉問：“時間沒多少了，照片的事你想好怎麽弄了嗎？”
孑給小七開了罐飲料，舔了舔辣紅的嘴唇說：“我想到個人，他應該有辦法。不過今晚我得再去浣奶奶家一趟。”
湯舉壓低聲：“還偷照片啊？忘了老片警的警告了？”
“偷你個屁。”孑清了清嗓子，說，“拍張照，希望那個人不會讓我失望吧。”
湯舉來了興趣，“哪個人啊，你說得這麽神？”
孑神秘一笑，“一個道士，周胖婚禮那天認識的。”
湯舉：“……”
這，這能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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