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時令
時令
時令是一件有意思的東西,它具有命令式的意義。每當五月節結束,人們就會跟随時令換上半袖。這對老天爺的盲從性,上到中央電視臺的播報員,下到每個平頭老百姓,人們不管氣溫多少度,全部都換上半袖短褲,迎接他們預想當中的悶熱天氣。
烽桦市今年的天氣,一點也不熱,即使過了五月節還是帶着足足的涼意。這天清晨,盛意早早起床了,在家中收拾春裝。魏醒上午十點的例會,可以多睡一會。他的手腳很輕,一件一件的認真的疊着,整整疊了兩個小時。看着衣帽間裏整齊有序的那些衣服,盛意很有成就感。他也啞然,這才生活了多久,這個二十平米不到的小衣帽屋,竟然被各種四季衣物塞的滿滿當當的,這些東西是什麽時候買來的呢
盛意蹲下身體翻看了幾下長抽屜,一來二去的竟然找出一大包不成對的襪子,他将那些襪子一只一只的疊在一起,突然想,這些純棉襪子做拖把也不錯。
“你做什麽呢”魏醒打着哈欠站在門口看着正在認真整理的盛意,他的小意手裏提着一堆襪子
“醒了我幫你買了早點,在廚房。”盛意現在已經完全接下了魏醒買早點的任務。他是愛睡懶覺,現在,他不想提供給魏醒和丁茗再次見面的機會,只好勤快點。
魏醒隔着褲衩子挖了兩下屁股: “哦,我去洗澡。”說完他塔拉着他的布拖鞋向衛生間走去。
半小時後魏醒走了,走的時候他在一樓沖着樓上喊了句: “走啊,晚飯別做,我給你帶。”
盛意沒擡頭的應了聲,繼續整理那些襪子。時間就在不經意的忽略中過去了,當盛意擡頭,外面已經是日頭高照。盛意覺着大腦暈了一下,從光線不太強的衣帽間向外看去,世界是耀眼的,嶄新的,新的他腦門子崩崩的疼,但是渾身卻充滿了力量。看着被他完全收拾的徹底的衣帽間,還有已經紮成一捆的純棉襪子,他頗有成就感。
簡單的一頓午飯後,盛意決定去買一根竹竿,木棍也成,還需要一根半米長的洋條鐵絲用來紮拖把。住宅區周圍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圍繞着人們生活基本要求的店鋪,他很快想起就在小區拐彎不遠處有個土産日雜,就這樣兩點來鐘盛意穿着一件長袖衫出門了,這氣溫還挺冷的。
離開春季的小區花園被照顧的很好,綠茵茵的透着一股子悠閑勁兒。盛意慢悠悠的走着,他和魏醒都将這裏當成了真正的家,慢慢的這裏的一草一木他們都是愛的,而且越來越愛。
他正走着,看着,一陣啪啪的麻将牌的聲音嘩啦啦的傳來,随着那些屬于麻将特有的撞擊聲傳來,盛意甚至聽到了丁茗那種細細柔柔的笑聲。他停下腳步不由好奇,那個人怎麽會出現在此
就在前面的花園涼亭下,幾個小區的老太太還有丁茗正在那裏打麻将。就在他們的身後還有小區的一些其他閑人在看着熱鬧,這群人似乎玩的十分快樂。五月節的節氣雖然有些涼意,但絲毫幹擾不了他們,為了一把麻将牌聊的吵得那叫個熱火朝天。
一位大媽打出一張二條: “二條,這張你不要吧阿茗,看你的牌向是做餅子的吧”
丁茗笑了下,伸手取了一張牌: “阿姨,不如我把錢都給你,這餅子,萬子的有什麽幹系……白板。”
随着丁茗一張白板打出,那群人突然發出了一陣哄堂大笑,盛意搞不懂這些人為什麽要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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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丁茗對面那位老阿姨伸手拿起那張牌: “我說阿茗,阿茗,你打什麽不好,開盤就對着阿姨我打白板,晦氣不啊”
丁茗下家順手接過那張牌: “不能摸,不能摸,這張牌不是你摸的曉得不。”
對家的胖阿姨呵呵笑了下,将她并不存在的肥下巴向前那麽撅撅着,笑眯眯的對那些人說: “前天老張帶着孫子在後區溜達,哎呦呦,聽到白板家那位魏先生在浴室鬼哭狼嚎的。第二天我和阿木姥姥……阿木姥姥你看到了吧”她回頭看着一位很老的老太太,老太太茫然的點點頭伸手幫她擺了下牌: “噠子多了哦,打瘸腿的。”
胖阿姨繼續神秘的說了句: “那位魏先生哦,一瘸一拐的走着呢,一定又是給那個白板打了,你們說倒黴不,要錢有錢,要樣有樣,卻找了這樣一個喪門星。你說啊,阿茗,魏先生是你的好友,你也不勸勸呢。”
魏先生白板盛意頓時渾身麻木了起來,這些人難道在說自己家的事情嗎自己跟這些鄰居認識嗎甚至他們見面都是不打招呼的。
丁茗笑了下,說話倒是很大方,很客觀: “阿姨,咱打牌,別人家過的好壞,真的不關咱們的事情。你說這人吃五谷雜糧的,啥樣人沒有,管天管地,咱能管得住別人拉屎放屁啊,對吧人家魏先生自己還是願意的……”
他正說着,他上家突然扯扯他袖子,丁茗不解的擡頭看下上家,再順着那位老太太的眼睛向路口看。
盛意站在那邊,笑眯眯的看着他們,一臉平靜無波。
所有的人臉都紅了,能不紅嗎,青天白日論人非短,還被人家聽個正着。尤其是丁茗,他那一臉尴尬的紅色,只是幾秒便從脖子上臉頰。
表面上看去,盛意倒是無所謂的,他沖着丁茗點點頭笑了下說: “丁先生打麻将呢”
丁茗低着頭,尴尬的點頭: “是……是的。”
盛意笑了下,向外走: “慢慢玩。”
那群人看着盛意往外走,一直看到他背影消失,胖阿姨連續呸呸了好幾口之後,推了下麻将: “不耍了,不耍了,背後講人長短,這事以後我是不做了,分了鍋吧。”
那群人開始數着手裏的髒髒的撲克牌算鍋錢。如果盛意現在看到一定會更加驚訝,因為丁茗竟然陪着一群老太太打着人民幣十元一鍋的麻将,這人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堕落成這個樣子了。
也許盛意搞不懂,丁茗自己也搞不懂,他的心态越來越奇怪。以前他和BF安穩的在小區生活,從未招惹過誰,他們自得其樂。每日裏關起門就是他們自己的世界,外面的人他們一個也不想接觸。現在,丁茗自己活,他憋了越來越多的話,一肚子的話,他想找誰說一下,那怕就是只說說有關于便秘的問題,他總需要有個聲音在生活裏回應他。最初的時候他安于現狀的給小區義務當花匠,時間長了他慢慢認識了小區裏的大爺大媽,憑借着溫和的微笑,一肚子的知識,他獲得了那些寂寞大媽,大嬸們的喜愛。一來二去的,不知道怎麽了,他就成了那群人裏的一位。
關于盛意白板的外號,并非是丁茗取的,這一點不能冤枉他。主要是盛意那個南方人的皮相,實在是嫩白嫩白的。這個白板也有貶義,其中的意思是可以包羅萬象的,不管你做了什麽,或者是沒做過什麽,所有不好的話都能扣到那張麻将牌裏。那張蒼白無力的方塊白板莫名其妙的成了盛意的代稱,清閑無比的鄰居們用着這樣的方式說人長短,樂此不疲,不管當事人是不是認識她們。
盛意舉着竹竿慢慢悠悠的從外面回來,他氣憤,但是不像普通人那般氣憤。普通人也許會當下跑過去跟人吵起來,指着那群人鼻子大罵一頓,叫他們拿出證據或者做一些成為全院公敵的行為。盛意不會,他有他的根性習氣,盛家天生的就這味兒。還有一點就是,他盛家從幾百年前開始從來就圈在是非圈裏給人議論,他老娘嫁了那麽多次都不怕人說,區區一個白板論,當時生氣,幾分鐘他就沒事了,想開了只是覺得可笑,完全不會放在心上。
丁茗站在盛意家門口,看到盛意舉着竹竿過來吓了一跳。
盛意看着丁茗下意識的倒退幾步,但是身子依舊擋住了一半的門。
“你擋我家門了。”盛意對他說。
丁茗臉紅了一下,擡起整張的臉對着盛意剛想解釋,盛意頓時驚到了,能不驚到嗎,記憶力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丁茗即使渾身傷痕都是尖銳非常的,他那雙眼睛總是有着一股子說不出的勁道在裏面。現在看來,他那雙眼睛昏暗無神,更襯的整個人都形同枯石朽木,半點神采都沒有。
“盛意,剛才……剛才的事情,我想同你解釋一下……”丁茗這樣說着。盛意卻一把扒拉開他說: “沒事別擋人家門口啊,你礙事不礙事”
盛意說完取了鑰匙,打開家門還用力一甩,那門“呯!”的一聲從丁茗面前關閉了起來。
丁茗那一點點良心頓時沒有了,他又開始恨這個沒素質,沒修養,沒家教的白板,他後悔來道歉。他決定不再讨好盛意,即使以前他沒想過魏醒,他現在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得到那個人。歹毒的,心酸的,無趣的,憤恨的想法就像一團團黑霧籠罩在丁茗的腦海裏,他整個人都陰郁起來,這樣的被無視,不被尊重,第一次……第一次被別人這樣委屈着,欺負着。丁茗哭了,他感覺自己被那個有男人的盛意用他的幸福生活毀滅了,他在侮辱自己,欺負自己獨自一個人在這個世界生存着,他不能這樣放過他,絕對不。
盛意站在陽臺上看着丁茗穿着他那件半袖衫消失在小區後院,沒什麽想法,只是覺着那個低着頭,想着事情離開的背影,是那麽的渺小,至于那些謠言倒是促不成他離開這裏的想法,沒那個必要。
他們這個小區,前院是八棟側對着的四層精致小樓,一棟樓兩單元,每個單元8戶,後院是十二戶獨棟的前後帶花園的小洋樓。這是修建小區的建築公司的多方考慮,迎合任何市場的。但是仿若國人先天的本性一般,後院這十二戶人家從不跟前院的一百二十八戶人家打交道,那兩條石子路隔開了前後院。前院人多勢衆,總是在說後院人的蜚短流長,後院人各活各的,也不跟前院的人打交道,他們自己互相也甚少來往。當然,除了後面這兩戶。
唐遠每天下午三點多都要從飯店返家一次,也不是家裏丁磊就在,只是他一不回去便渾身不得勁。家是個比人還值得牽挂的地方,回去坐坐也是心裏就會安穩許多。
盛意很快捆紮好拖把,他把家裏全部走了一圈,嘿,頓時心情完好了,看看這家,窗明幾淨的。
窗外,唐遠按了幾下喇叭,盛意直直腰對着外面喊了一句: “等會。”
他放下拖把,小心的蹭着屋邊出了門,剛拖好的地板他不想走花了。門外,唐遠拿着一塊點心哄一個手裏抱着球的五六歲的小肥娃娃。
盛意認識那個小娃娃,就是前院說自己壞話的胖大嬸家的小孫子,這位胖大嬸是被兒子媳婦從外省接回來看孫子的。
“盛意,看這個小孩,可好玩了。”唐遠很興奮的逗着,就像逗小狗一般。
“背!”
“小鼈(白)兔,鼈(白)又鼈(白)。耐(愛)吃梛(羅)蔔,耐(愛)吃菜!!!!!!”小孩大喊着,喊完眼巴巴的看着唐遠,唐遠賞他一塊精致的小點心。
接着還撩巴人家……
“背!”
“小鼈(白)兔,鼈(白)又鼈(白)……”
“熊熊!”後院口,那位胖大媽厲聲厲氣的叫自己家小孫子。小家夥吃着正高興沒理會自己奶奶,胖大嬸很生氣的走過來一把奪過小孫子手裏的點心丢到一邊,拉着小家夥就向外走,孩子哇哇大哭,胖大嬸還在那裏指桑罵槐的說“給你啥吃啥啊給你耗子藥也吃啊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許亂吃東西!趕明兒來個賣老鼠藥的,藥死你個小王八犢子!”
盛意跟唐遠面對面的苦笑,不管他們做什麽。,何努力的與人為善,前院周圍的人都當他們這樣的是病人,變态,不正常的。那些人好似先天地位就高自己一等般,說話的語調也往往的帶着一絲絲的優越之氣。
隐約着前院又有人招呼麻将噠子聲音傳來,唐遠他們聽到有人在叫胖大嬸,那個女人大嗓門的聲音傳到後院。
“等着,給我留位,我給這個小王八犢子哄睡就過去……”
一群鳥雀撲啦啦的驚飛,唐遠沖着盛意苦笑了一下舉起籃子: “要吃嗎耗子藥。”
盛意倒是扭臉笑了下: “得了,為個老婆娘生氣,犯得着嗎你家還是我家。”
唐遠笑下: “我才沒生氣呢,你家。”
盛意: “那不成,我剛拖了地板。不能進。”
唐遠歪嘴: “那問個屁啊”
盛意: “那是禮貌。”
兄弟倆互相調侃着進了小飛機之家。
五月的時令終于想通了,它符合标準的慢慢暖。小飛機之家的電視聲緩緩傳出來: “用這串七彩泡泡珠洗澡,可以美白肌膚,滋陰壯陽……”
就在這個清淨的午後……
“着火啦!!!!!!!!!!!!”成群人大喊着,前院一棟樓房火焰夾雜着黑煙沖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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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更新的啦,勤快吧。
對手指,那個求大家了,別盜版好不好,我上班也辛苦,寫文每天熬到淩晨兩點。親們真心喜歡的話,能不拿嗎我也要吃醬油度日的。九十度鞠躬!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