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走進屋,客廳燈光通亮,看着沙發的三個大人,阮濘一個頭兩個大。
周淑怡最先站起來,表情嚴肅,語氣責備:“阮濘,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兒,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出去玩電話打不通也不知道給家裏報個平安,成天在外面亂跑,害得我們一群人擔心你。”
阮濘始終立在玄關處,直到宿雲走過來,輕聲詢問自己,“你傅叔叔和周湛表哥帶你吃晚飯了嗎?”
她點點。
聽得‘周湛’二字,周伊淑臉上掩不住驚愕,“周湛什麽時候來了?”
扭頭瞪了身後的丈夫,他一副不驚訝的樣子,周伊淑才恍然,眼神斥責丈夫,‘你的好兒子逃學逃到這兒來了。’
看丈夫的表情顯然知道,周伊淑臉色更不好看,一時間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同她作對。要是小孩子從一開始就聽話,她也不至于如此狼狽。
宿雲牽着阮濘,給她介紹着:“這裏有你A城的家人在,我給你介紹介紹。她們是專門從A城趕過來接你的。”
阮濘不情不願立在客廳中,垂頭盯着腳上玩偶拖鞋,悶悶道:“我今天玩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說罷掙脫雲姨的手,往樓上走去。
“阮濘,”那個陌生的女人語氣沉沉喚住她。
阮濘眼神直朝她看過去,她們沒見過幾次面,周伊淑不想太冷僵着對小姑娘,扯了扯旁邊丈夫,緩和面色:“這是你舅舅,我們接你去A城去生活好不好?”
裴溫韋體型偏胖,看上去有五十多歲,臉上有些嚴肅,像一個很冷酷、做事獨立自我的大家長,但他聲音平心氣和,“你好,阮濘。”
這個舅舅的聲音同其外貌分明是兩種性格。
既然人家叫住你了,阮濘只好恭敬地喊人,“舅舅、舅媽。”
Advertisement
周伊淑擋住阮濘的去路,彎了腰溫聲細語跟她說,“我們剛才商量了,明天就帶你回A城。”
阮濘仰起脖子歪着腦袋,笑眯眯的看他們。
忽而不有自主冷哼一聲,周伊淑蹙眉她的這不禮貌的動作。還未有言語,阮濘直棱棱說——
“真的好奇怪,我爸死的時候,葬禮你們一個個都沒來。現在的我爸死了,就商量着來欺負我雲姨,幫那個女人搶人來了?”
如願地,這個女人看着臉上霎時出現錯愕。
可沒有尴尬,阮濘只來得及發現她憤怒的臉色,以及揮起的手掌……
“啪!”
清脆巴掌聲在寂靜客廳響起,宿雲注意到周伊淑下意識動作也來不及把阮濘護在懷裏,就聽到周伊淑憤怒幾近發尖的聲音,“什麽那個女人,那是你親媽,這些年阮正恩都把你教成什麽樣子了,一個女孩子口無遮攔,沒有教養!”
左臉迅速燙了起來,阮濘眼睛裏慢慢升起霧氣,惡狠狠瞪着周伊淑,“我有爸有雲姨,是你們跑到我家來大呼小叫,不知道到底是誰沒有教養。”
周伊淑渾身發抖,要不是丈夫過來緊緊握住她胳膊,她估計還會如發瘋一樣動手。
宿雲心裏猛得跳了兩下,把阮濘捂在懷裏,聲音淬了冰:“裴先生,您太太行動這樣沖動粗魯,讓我很難相信你們能好好照顧阮濘。現在我們家不歡迎你們,還請回吧。”
周伊淑還要說話,忽而袋中的手裏響了,接通電話沒會兒,她臉色難看的厲害,被一旁的裴溫韋帶走了。
屋裏歸于平靜。
宿雲拉開阮濘捂住臉的手,用帕子把冰塊裹住,動作輕柔給她敷臉:‘哎’了一聲,“不說你又不好,你這丫頭性格沖動,遲早要吃大虧。”
“那我總不能任着她說我爸吧!”阮濘兩頰鼓鼓的,滿是不服氣。
宿雲蹲在她面前,與她對視,耐心說着:“阮濘,事事争強好勝必遭反噬。人活一世,你父親的葬禮其他人愛來不來,可是你心裏再痛苦再難受,也不該把怒火遷給別人。母親懷你十一月,她沒養過你沒見過你,在你看來是罪過,但這也不是你随口拿她當擋箭牌的借口。”
阮濘鑽自己的牛角尖,把腦袋垂得很低,眼淚一顆一顆落,胸口悶酸壓得她喘不過氣。父親從患癌到去世,沉痛的打擊到現在依然像做夢一樣讓阮濘不敢相信,。可一群從沒謀面的親戚出現,讓她感到現實徹徹底底的不安、恐怖。
臉頰又冰又燙,阮濘說得很小聲:“可是你不要我了。”
……
裴氏夫婦走後第二天,吳律師登門,當着阮濘和宿雲的面拿出阮正恩生前留得遺囑。
雲姨說:“你要實在不想去A城,我可以送你出國。”
“我真不能留在您身邊嗎?”阮寧還是不甘心,臉上挂着難看的表情。她心裏防線幾近崩潰,恐怖鋪天蓋地襲來,心裏沒有底像是又千百根針懸在腳底下,又癢又不敢往下縮。
“不能,”宿雲回答的很幹脆,捧着阮濘臉擦淚,“我又不是你親媽,現在對你沒有多大的義務。而且,我想一個人待段時間,顧及不到你。”
從小,即使在父親默許的情況下,宿雲也不許阮濘叫她一聲“媽”。
阮濘不是很想承認,宿雲對自己的喜歡也僅僅是因為她喜歡自己的爸爸。畢竟這個對自己時刻溫柔的女人跟自己沒有血緣關系。
那天她跑出去,狠狠哭了一場。而後傅丞琮帶她去吃了海鮮,“雖然擺盤不好看,但勝在味道不錯。你嘗嘗。”
飯後點了她所說的烤鴨。傅丞琮拿着生菜裹了一片鴨肉遞給她。再後來菜裏的肉沒了,成了菜裹菜,阮濘立馬察覺:“我不吃菜,要吃肉!”
傅丞琮早驚愕她的食□□,現在很坦然道:“你已經吃了兩盤肉了,得吃些菜。”
傍晚送她回家路過一處人工湖,堤岸上皆是散步行人,有老人小孩、情侶夫妻、步履匆匆的回家黨、趁着人多販賣古靈精怪小物的行走商販。
飽餐一頓,阮濘興致依舊不高。
往前走着,旁側堤壩下一片吵鬧。兩人安靜走下去,一群小孩圍着一個賣氣球的老人。
而後,傅丞琮發現她的目光留在前頭拿着一圈白線的商販身上——順着白線往上,是一團奇形怪狀又可愛的氣球。
傅丞琮過去付了錢,接過小販手中盡數白線,帶着一大團氣球過來,順帶吸引周圍所有人的眼神,結伴的老人、熱戀的情侶駐足觀看這一場夜幕降臨的歡喜。
阮濘愣着原地,直到傅丞琮站在面前,俯身将一圈白線遞給自己。
“傅丞琮,你簡直太!神!了!”
阮濘大叫,欣喜地在原地打轉。
兩人立馬吸引了一圈小朋友羨慕眼光,紛紛圍過來,“大哥哥對姐姐也太好了吧!”
阮濘嬉笑送給這嘴甜小孩一個。
“哥哥姐姐是好心人!”
阮濘又送一個。
“姐姐好漂亮!”
“哥哥好帥!”
“……”
傅丞琮立在旁邊看着阮濘心花怒放送出一個又一個氣球。
最後一圈白線只剩兩根。既然解除了繁瑣的,又收獲了一籮筐好話,阮濘眼眸盛着初夏璀璨小星。
讓傅丞琮将剩下兩個氣球細繩系在腕間。
仰頭看着飄在半空戴眼鏡的小黃人,阮濘扯了扯白線,“我不是不想去A城,只是那周女士看起來太兇了,周湛說她要打人……我怕。”
傅丞琮安撫笑道:“不怕,我保護你。”
裴氏夫婦在Y城又待了兩天。兩日後,準備返回A城。
走出酒店,周伊淑為了掩飾眼睛紅腫,帶了個墨鏡遮住大半張臉。
餘光看到酒店門口,她不是很确定地看着前面粉色行李箱旁邊的丫頭,她疑惑地扯了扯丈夫,“溫韋,那個丫頭怎麽這麽像阿濘啊。”
裴溫韋也看過去,還沒回答,阮濘托着行李箱過來,“舅舅,舅媽,那天是我情緒不對,現在雲姨不要我了,我可以跟你們去A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