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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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幾乎是在水裏打了一架。

時芷在被傅西泠拉回來的同時, 動作十分敏捷地踢出去一腳,蹬在他胸口。

可惜她力量方面不如傅西泠,借力失敗, 沒能脫身游出去,反被他拉回懷裏,鉗住手腕。

耳邊充斥着水聲,隔絕掉頂樓的月明風清。

池水被烈日灼曬過一整天,如同溫暖絲綢。他們旁邊是一米八的深水區, 目之所及都是幽幽的藍色。

時芷去瞪傅西泠。

水域清澈,也還是有些刺激性,她眼周的皮膚泛紅,楚楚可憐般,下手卻一點都不留情面。

傅西泠剛擒住時芷的手腕,已經被她狠狠地咬住手臂。

唇形很美, 柔軟地貼在他手臂上。

他在水裏無聲一笑,托起她的下巴,吻上去。

他們像兩只水獸, 在水裏争來鬥去, 最終傅西泠單手擒住時芷的兩只手腕, 按在自己胸前, 和她互相吮吻着沉入水底。

氧氣幾乎耗盡,才拉她浮出水面。

時芷蹬上一截池底階梯,重新回到水深一米五的區域。

靈魂出走般的刺激感令人着迷。

她幾乎脫力, 背靠在池邊, 仰頭輕喘着, 努力平緩自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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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像剛經歷暴雨,頭發一直在滴水。

傅西泠淌水走過來, 摟着她的腰,把人抱上池邊坐着,自己也拄着砌了防滑磚的邊沿跳上來。

時芷很安靜。

老實說,她是有點薄情,也有點翻臉不認人。剛才和傅西泠确實親得很愉悅,但現在平複過一些情緒後,并不想有人打擾。

尤其不想聽那種猶猶豫豫、唯唯諾諾的發言。

類似于“我們剛才......”“對不起我只是......”這種。

不得不說,傅西泠在某些方面,真的非常對她的胃口。

他身上有種痞勁兒,很随性,很松弛。

親就親了,絕不優柔寡斷,也絕不做任何事後才去彌補的僞善行為。

很坦蕩,大大方方問她:“想喝酒嗎?”

今天時芷是過來幫傅西泠的忙,喝酒不用再給酒錢了。

所以那些或進口或國産的啤酒,她一樣都沒看上眼,x毫不客氣地指了指冰桶裏最貴的幾瓶:“香槟。”

傅西泠也确實大方。

他直接拎出裏面最貴的,按住瓶塞晃幾下,不借助任何工具,極娴熟地擰掉了軟塞,随手丢進旁邊垃圾桶。

怕碎玻璃傷人,泳池附近沒有擺放香槟杯具,要去露臺門口那邊拿。

兩個人都懶得折騰,幹脆不用杯子。

他們并肩坐在波光流動的泳池邊,沉默地輪換着喝掉了那瓶香槟。

時間太晚,那些遠處樓群已經只剩下星星點點的燈光。

月亮依然明亮,時芷看了兩眼,并沒有生出“月色真美”的這類感嘆。

她很偏執地認為,只有在有錢人的世界裏,看月亮才是更美的。

哪怕月亮亘古不變地挂在天邊,那些平常的夜晚裏,它并不美。

那些夜晚,她要麽在宿舍裏埋頭苦學,要麽在酒吧裏解決那些喝多酒言行失格的客人。

核對酒吧當日的收支、檢查水電和天然氣、關掉燈牌燈箱、走出酒吧拽下軸承生鏽的卷簾門、用殺蟲劑噴掉房間裏的蚊蟲......

瑣事一堆,從沒有過閑心去看月亮。

傅西泠仰頭喝掉最後一點香槟,放下酒瓶給工作人員打電話,吩咐他們可以找人上樓做清理工作了。

他舉着手機走到休息區,拎了兩份浴袍和毛巾過來,一份遞給時芷。

時芷擦擦頭發,披上浴袍,轉頭打量傅西泠。

傅西泠單手扯着衣服下擺,脫掉身上早已經濕透的黑色工字背心。

他穿上浴袍,又把毛巾搭在頭上,随便揉了兩下頭發。

整個過程裏,傅西泠都沒有回避時芷。

甚至在感覺到她在看他時,也把目光回視着落在她身上,和她對視。

電話裏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傅西泠盯着時芷的眼睛“嗯”了一聲。

挂斷電話,他才擡起胳膊,有意往自己手臂上看了看。

時芷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自己剛才咬他的牙印還清晰可見,挺深的。

“真狠。”

傅西泠半幹的頭發支楞着,系上浴袍袋子,問時芷:“要不要留下一起吃夜宵?”

不得不承認,剛才在水下感受很好,前所未有的愉悅。

時芷沒拒絕,拿起手機放在浴袍口袋裏,跟着傅西泠回了房間。

房間在辦公室隔壁,裏面有一些他的個人物品,大概是他在這邊的固定落腳處。

進門處擺着幾只1000%規格的bearbrick潮玩擺件,沙發裏放着游戲手柄和平板電腦。

沒有電視機,投影幕布占據了大半面牆壁。

時芷說:“我需要洗個澡。”

傅西泠點頭,帶她往卧室裏的淋浴間走:“你在這邊吧,衣服去我衣櫃裏拿,有新的。”

他話是這樣說,但時芷沒碰那些貴得要死的短袖T恤。

她已經沒有錢再去買一件新的還給傅西泠了,洗完澡直接穿着浴袍走出來。

時芷拿起吹風機打量幾眼,覺得傅西泠太會享受了,連吹風機這種小電器都很講究。

風力舒适,不像她的那個,吹不好還會把頭發卷到後面去。

頭發吹幹,帶着餘溫柔順地散在頸側。

傅西泠就坐在外面的沙發裏。

應該也洗過澡了,頭發吹得半幹,短碎蓋沒有特意吹造型,額前碎發軟軟地趴着,顯得沒有平時看上去那麽壞。

不過,當他擡眼,還是一張海王臉。

傅西泠勾手:“出來得正好,過來看看夜宵吃什麽。”

時芷皺眉,作為經常被壓榨的勞動力,敏感地發問:“夜宵誰給你做?酒店廚師?”

“廚師是有工作時間段的,誰半夜一點半給你做飯吃?我不是那種假公濟私的老板,點外賣,過來挑挑看。”

很多人是介意其他人碰手機的,傅西泠好像沒這種習慣。

他把手機丢給時芷,讓她随便點。

酒店地段好,在最繁華熱鬧的街區,附近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有很多。

時芷喜歡吃辣,無辣不歡,且越辣越好。

是個早起去食堂吃生煎包,也要在碟子裏連放三勺辣椒油的人。

讓她挑,她點進去認真看的當然都是酸辣粉、麻辣燙、香辣蟹、麻辣小龍蝦、毛血旺......

傅西泠站她身後,也跟着看了幾眼,漸漸品出時芷的偏好。

點餐中途,進來一通電話。

時芷轉身,傅西泠卻沒接手自己的手機,就挨在她身邊擡手往屏幕上一滑,接聽,然後按了揚聲器。

朋友說:“西泠,樓下8911,我們幾個湊局子打狼人殺呢,來不來?”

傅西泠說:“不去,你們玩吧。”

他沒說原因,朋友反應很快,揚着聲音“哦”了一聲,大笑着:“那可不打擾了,不打擾了哈哈哈哈,你忙,你忙吧。”

說完就把電話挂了。

通話結束,頁面自動返回到外賣APP。

時芷置若罔聞,點完單,發現傅西泠依然沒有要拿自己手機的意思,好像接個手機能累死他。

于是她問:“你癱瘓了?”

傅西泠對答如流:“被咬了,很疼。”

“......要輸付款密碼了!”

“你輸呗。”

傅西泠像是困了,坐回沙發裏,仰靠着,對她完全不設防一般,懶洋洋地開口:“選7777尾號的那張銀行卡,密碼是991107。”

點完外賣,房間陷入安靜。

時芷和傅西泠隔着不到半米的距離。

窗子敞了一扇,隐約聽見樓下某個房間爆發出來的吵鬧笑聲。

時芷和傅西泠靜靜地對視着,目光千絲萬縷般勾纏在一起。

傅西泠伸手,時芷把手遞過去。

他握着她的手腕拉她入懷,扶住腰側,直接親上去。

洗澡後傅西泠換了套衣服,黑T恤,寬松的休閑褲,敞着兩條大長腿陷在柔軟的皮質沙發裏。

現在加上時芷的重量,陷得更深。

她單膝跪在他腿間空隙的沙發上,手按着傅西泠心髒的位置。

掌心下強有力的心跳,撲通,撲通,令人指尖發麻。

傅西泠突然偏頭,笑道:“是不是太過分了,真就只穿浴袍?”

浴袍帶子松了,領口開叉向下延伸。

他的指尖落在她皮膚上,輕輕向下滑,停觸在某處。

時芷緊繃一瞬,呼吸瞬間就亂了。

結果聽見他調侃:“我媽媽脾胃不好,中醫老師給她針灸時,會落針在這個位置,聽說,叫中朊穴位。”

說完,他幫她把浴袍領口拉起來,整理好,連浴袍帶子都解開,又重新打結。

時芷感覺被耍了,很暴躁地想要找回場子。

她去咬傅西泠的耳朵,又被他擋住了。

傅西泠語氣有些無奈地說:“我定力沒有你想得那麽好。”

看見他耳根處皮膚泛紅,時芷才滿意地退開。

剛覺得自己算是扳回一局,發現傅西泠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她浴袍口袋裏拿走了她的手機。

“傅西泠。”

他似乎也沒有亂看的習慣,做完自己想做的,就把手機遞回來。

時芷拿到手機,看了看。

傅西泠果然把自己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了。

“原來你的黑名單裏不止我一個人,這麽多,都是追求者?”

“我不加追求者的聯系方式。”

“為什麽,嫌麻煩?”

如果是之前,時芷應該是能察覺到傅西泠的反常的。

他在套話,很明顯。

但剛才他低着頭幫忙系浴袍帶子時,頭發碰到時芷頸間皮膚,有些癢,惹得她多少有那麽一點些心不在焉。

她随口說着:“我談戀愛并不會因為哪個人追求我、做過什麽,被感動了才去談,這種情況不存在。我要想談,才會去談,所以加追求者聯系方式沒必要。”

傅西泠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像無意間一句好奇之言:“現在呢,遇見差不多的人,會有想談的想法麽?”

“完全沒有。”

時芷回神時,有些狐疑。

他卻沒看她,垂頭看着手機上的訂單信息,還在用挺開玩笑的語氣說,“剛才看見,你黑名單裏還有幾個老師,連老師都拉黑,厲害了”。

外賣點了香辣蟹和小龍蝦,距離近,配送也快。

房間的座機電話響起,傅西泠了然地拿起電話,聽都沒聽就直接放下挂斷。

起身往門口走。

酒店的送餐機器人就站在門外,顯示屏上亮着一雙笑眯眯的眼睛:“您好,您的物品已送達,請您盡快取出......”

在深夜,傅西泠對着機器人竟然展現出難得一見的溫柔語氣。

他拎出外賣袋子,說:“辛苦了。”

時芷愣了一下。

她在酒吧見過許多深夜不歸的客人。

有人離開後,滿地廢餐巾紙和果皮;有人煙頭亂丢,把沙發都給燙出窟窿;有人酒後無德,出門随x地吐痰、小便......

傅西泠是她見過的許許多多人中,面相最偏冷感的那個,甚至有些攻擊性。

但這一整晚,他在她身邊卻連根煙都沒點過。

看來面相不準确。

只從面相來看,傅西泠還像個重口味的家夥。

結果真正吃起東西來,時芷才發現,傅西泠其實不太能吃辣。

半只香辣蟹都沒吃完,他唇色已經深了幾個度。擰開礦泉水,一口氣喝掉小半瓶。

喝完,又開始盯着時芷看。

在泳池邊那些餐食點心口味都很淡,時芷沒吃兩口,這會兒确實餓了,剝蝦吃蟹動作都挺快的。

傅西泠說:“幫你剝?”

時芷直覺他這句無厘頭的話是沒安好心,但又不明原由,冷瞥他一眼:“什麽意思?”

傅西泠也不明說,只說在B大附近那家小龍蝦店遇見過她。

那家店在學生間口碑很好,時芷經常是跟着沈嘉他們去的。

想想就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了,肯定是見過沈嘉給她剝小龍蝦的樣子。

“無聊。”

過去沒仔細想過。

她的确是喜歡沈嘉身上那種溫文爾雅的氣質,也喜歡他的彬彬有禮。

但當沈嘉不用她親自動手、幫她剝掉所有的小龍蝦殼,或者,當沈嘉小心翼翼地靠近、吻一吻她的額頭......

時芷并不覺得心動。

甚至有些掃興。

所以,那些和她向往相悖的情緒,是為什麽?

酒精作用,夜又太深,腦子渾渾噩噩轉不開。

直到夜宵吃完,這個問題也沒想明白。

傅西泠說自己喝過酒,時間也太晚,不打算送時芷回去了,讓她在這邊暫時休息一下。

反正就在酒店裏,房間有的是。

他把自己的卧室留給她,離開前說酒店有供應早餐,到上午九點半。“直接拿着房卡過去就行。”

時芷睡了一覺,醒來剛好在上午九點鐘。

簡單洗漱過後,叫玲玲幫忙寄閃送過來的衣服也都到了。

拆開閃送紙箱來看,多少有點哭笑不得。

玲玲是個實心眼,之前時芷和沈嘉在一起總買淺色衣服,就覺得,時芷肯定是喜歡淺色的。

也是難為玲玲,生生把她壓箱底的一條米黃色襯衫裙給翻出來了。

時芷換上裙子,下樓吃飯。

天熱,穿襯衫裙實在不舒服,在電梯裏忍不住把最頂端那顆扣子給解開了。

傅西泠看見她時,她正在喝一杯鮮榨的果汁,盤子裏的煎蛋和吐司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和時芷隔壁兩桌的幾個人,是昨天在泳池派對裏見過的熟面孔。

姚姚也在其中。

所以傅西泠端着餐盤走過來,時芷還擡頭對他笑了笑。單從表象來看,還挺溫柔的。

他們沒太聊天。

顯然,深夜亟欲已經過去了,今天萬裏無雲、陽光明媚,理智也重回腦海。

彼此都知道,之前的合作關系到昨晚已經是結束了。

時芷對傅西泠這個人,感覺很複雜。

以她的直覺,他對她有着某種莫名其妙的高關注度。

如果是合作期間,這種對她的關注是不需要計較的,因為對她有利,甚至會讓合作變得更順利。

但現在合作結束了。

時芷想起兩句話。

一句是萬冉問的,“肯在你身上花這麽多錢,那個人是不是想泡你?”

一句是昨晚傅西泠問的,“現在呢,遇見差不多的人,會有想談的想法麽?”

如果他......

傅西泠此刻就坐在時芷對面,慢條斯理地在喝一份早餐粥。

他手臂上的牙印還在。

比昨晚冷淡些,沒怎麽擡頭看她。

時芷摸不清傅西泠這邊的情況。

她當然不希望傅西泠對她有意思,更願意他們之間是沒有任何感情摻和的荷爾蒙吸引。

這樣方便些,後面的合作也比較好談。

如果他有其他心思,那合作不談也罷,起碼不至于惹麻煩。

酒店餐廳很大,有不少商務型住客,在這個時間已經抱着筆記本電腦在餐桌談項目了。

姚姚他們吃過早飯,陸陸續續離開餐廳。

在姚姚走後,時芷和傅西泠不約而同地放下手裏的餐具,看向對方。

眼裏都有些類似思索的感覺在。

餐廳裏彌漫着烤面包的甜香,住客們的聲音交彙在空氣中:“請給我們煮兩份面,一份小馄饨”“您好,這邊有寶寶椅嗎”“愛麗絲,你要不要也喝一杯牛奶”......

環境溫馨,他們這邊卻充斥着劍拔弩張的氣氛。

早晨起床,傅西泠已經接到過酒店員工的電話。

工作人員告訴他,他們在樓頂泳池裏撿到過一串白色的和田玉手串,被他的朋友認領走了。

是位姓時的小姐。

而時芷手腕上,正戴着那串白色的手串。

傅西泠看了幾眼。

她對手串的關注度出乎他意料的高。

細思卻又不太像睹物思人、愛屋及烏這類有些放不下的情緒......

傅西泠摸不透時芷的想法。

但他很清楚,她剛才瞥過來那一眼很警惕,是對他抱有懷疑的。

時芷應該已經開始懷疑,他會刻意卷進她和沈嘉感情問題裏的目的。

或者說,她早在懷疑,只是選擇在這個節點把問題拿出來計較。

傅西泠垂頭想了想,覺得問題不大,笑了一聲才擡起頭,直視着她的眼睛:“嗨,林萌。”

時芷比他想象中反應要強烈些,她眉心皺得非常緊,眼神也很兇。

總覺得下一秒,她就會拿起手邊那把切吐司的餐刀給他兩下。

“你查我?”

傅西泠搖頭:“你為什麽不會覺得,我以前就認識你呢?”

時芷疑惑地看着他:“你吃錯藥了?”

最早見到時芷,是在傅西泠上大學的時候。

那時候家裏有個項目在外省,打算把酒店建在旅游業發展得比較好的城市。

傅西泠家在他很小時,就在培養接班人。

他五歲跟着長輩去酒店建築工地查看施工進度;

十二歲已經能聽懂高層會議裏的發言站隊;

初中畢業開始讀曼昆的《經濟學原理》;

到高中時期長輩已經像和成年人對話一樣,認真和傅西泠商讨酒店裏的工作安排和商業策略。

所以傅西泠的父親去外省考察時,順便帶上了放假在家的傅西泠。

希望拓寬他的商業視野,吸取更多經驗。

出門辦事少不了各種人情往來,談正事之後,當然也會有些應酬酒局。

一群中年人,喝多了就會開始聊過去、聊曾經,聊他們那個年紀裏很多無法避免的壓力和無奈,然後漸漸都紅了眼眶。

全場只有傅西泠一個晚輩沒喝酒。

他不太想以醒眼去看醉人的脆弱,于是從飯局裏抽身,叼着煙往飯店旁邊的胡同裏走。

席間某位叔叔提過,說附近有一所高中,以管理嚴格出名,假期天數也少得可憐。

但升學率是很不錯的,叔叔的兩個孩子都在那所高中上學。

确實碰見過幾個穿校服的,連走路都在看學習資料。

也有例外。

一個女生走在前面,步子邁得很大,身後一個男生追着:“林萌你等等我,求你了,等我把話說完好嗎?”

他們路過傅西泠面前時,男生幾乎馬上要追上女生,打算拉她的手腕,被女生避開了。

人影匆匆而過,停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

“林萌,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就不能看看我麽?我已經很努力了,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做,你才會感動?”

相較男生的情緒激動,女生的聲音明顯平靜太多了。

她說:“你的意思是,讓我把學習的時間分出來一些,用來浪費在沒用的感情上面?”

別說那個男生,連傅西泠聽見這句話都跟着一愣。

他就沒聽過誰拒絕人會是這種說辭。

真是學霸嗎?

這姑娘不會是已經不耐煩到極致了,跟那兒演戲呢吧?

男生聲音更高了:“我不會耽誤你學習的,你也知道,剛開學我們坐同桌時候,我就已經對你有好感......”

女生打斷他:“所以,我容忍你夠久了。”

傅西泠坐在轉角處的臺階上,以他的角度,是看不見他們的。

那天他可能真有點無聊,也可能是女生清冷的聲線和發言讓他有點好奇。

他夾着煙,探頭去看了兩眼。

牆壁旁有一片個人家栽種的大麗花,枝葉繁茂,巨大的花苞開得正盛。

他們的身影顯露在花朵間隙中。

兩人穿着一樣的深藍色校服,男生比女生高半個頭的樣子,挺白靜的。

但沒有女生白,氣勢也沒有女生酷。

女生抱臂站在那裏,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總有種“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感覺。

“林萌,我為你做了那麽多,在晚會上那首歌也是唱給你的。全班同學都知道x我喜歡你,別的班也有人知道。他們都說咱們還挺般配的,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為什麽不能考慮我?”

女生沉默幾秒:“麻煩你以後不要再有多餘的行為,自我感動。”

她準備走了,傅西泠也準備坐回臺階開下一把游戲,但男生飛快抱住了她。

這行為就很沒品了。

傅西泠皺眉,打算出去幫個忙。

女生有自己的解決方式,直接一巴掌打過去,胡同裏響起非常清脆的耳光聲。

她說:“你剛才的話我錄了音的,再做多餘的事情,我會把錄音發給班主任和你的家長。你的行為既然班裏有不少人知道,相信會有人幫我做證。”

女生始終是一種很從容的态度,說完就轉身走開了。

過了好一會兒,男生才失魂落魄地離開。

傅西泠是在準備回飯店時,撿到了那個女生掉落的校牌,就在剛剛他們停留過的位置。

他不小心踩到,把上面的小夾子踩碎了。

傅西泠把校牌撿起來,拇指抹掉浮灰,藍底照片裏女生的面容清晰地落入眼中——

一頭柔順的鎖骨發,膚色很白。

長得漂亮,但沒有半點笑意,臭着一張臉,目光非常犀利,很有野心的感覺。

傅西泠第一次看見女生這種眼神,晚上回酒店房間後,躺在床上還琢磨過。

校牌上有她的名字和班級。

名字是,林萌。

他想,“萌”這個字取得過分不貼切了吧,就那姑娘的性格,哪裏和“萌”沾邊?

隔天傅西泠特地打車去過一趟那所學校,還算挺有心的吧,在早課前去的。

在校門口對面的早餐店裏坐了一個多小時。

那些學生進校門前,都需要接受檢查,專門有人等在門口查校服、頭發和校牌。

上學時間,滿街道都是同樣校服的人。望眼欲穿,終于看見女生背着書包的身影。

傅西泠結賬走出早餐店,打算把校牌還給她。

沒走幾步,發現不對勁,那女生根本沒在往校門方向走。

他把煙往耳朵上一別,跟着她拐進學校旁邊的小路,眼看着那位叫做“林萌”的小妹妹,冷着臉把書包丢進圍牆。

然後她退後,助力跑兩步,翻牆進了學校。

傅西泠手裏的打火機都掉了:“我......去......”

他在那地方只待了幾天,項目考察結束就跟着老爺子回家了。

校牌沒還回去,對“林萌”印象倒是挺深的。

“所以你說,我在遇見你時,會不會感到有些詫異?”

傅西泠端起咖啡杯,喝了兩口:“你不止名字變了,性格也和我記憶裏不太一樣。”

他們坐在臨窗口的桌位,陽光落進來,窗棂陰影像分界線一樣,把桌子分割成兩部分。

時芷皺着的眉頭就沒松開過:“你認錯人了。”

傅西泠笑了一聲:“我記性真的還可以。代表學校出去參加過記憶類競賽的,冠軍,記錯人的概率很低。”

時芷沒有認下“林萌”這個名字,也沒再舉例否認。

她沉默着,像在思考。

“我接近你的目的,就是這個,第一次和你做交易時就問過了。”

傅西泠放下咖啡杯:“現在,你應該可以和我說說,你昨晚沒走,今早也願意留下吃個早飯,是為了和我談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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