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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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芷入職後, 比之前管理酒吧更忙。
付倩給她安排的工作是餐廳領班,每天穿着一套黑色職業裙裝和高跟鞋跑來跑去。
入職半個多月,時芷只見到過付倩一次。
是在時芷工作時間。
付倩有個商務飯局剛好在這邊, 酒過三巡才從包間裏出來,不帶半分醉相,站在過廊裏的一棵巨大綠植旁,喝經理吩咐時芷端過來的解酒茶。
付倩問時芷,像她這種B大的優秀苗子出身, 做目前這類工作,覺不覺得委屈。
這是挖坑呢。
時芷很平靜,面對領導就沒有過緊張:“以前我管理過一家酒水定價比較低廉的小酒吧,接觸到的客人比這邊難纏很多。”
老板們的心思都難猜。
付倩格外開綠燈給時芷,不可能只是為了給興榮集團旗下的這家餐廳找普通領班。
付倩點頭,沒說什麽虛話, 只把茶杯遞給時芷:“代我謝謝你們劉經理。”
時芷對付倩的安排并不心急,除了相信自己的判斷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那個原因是傅西泠。
是傅西泠告訴時芷, 如果入職後付倩只給她安排基層工作, 是不用急的, 當老板的都變态, 喜歡考驗人。
他說這些話,絲毫不介意把自己也罵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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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付倩只給你畫大餅,說很多漂亮話, 那才是要小心。”
合作過這麽多次, 其他方面不談, 僅工作建議這點,時芷對傅西泠的話還算有信任可言的。
除了工作以外, 時芷還要準備畢業論文的開題報告。
偶爾忙起來,晚飯可能就不吃了。
傅西泠愣是能在她如此忙碌的時間表裏,時常擠進她的生活裏。
有時候,傅西泠會出現在時芷工作的餐廳,笑盈盈地接她一記警告的眼神。
他倒也不做什麽,就安靜坐在餐廳靠窗位的座位裏,随便點幾份東西吃,吃完拿着筆記本電腦辦公。
時芷問他,你沒有辦公室?沒有家?
傅西泠就說是辦事順路,讓她不要對“上帝”無理。
有時候,傅西泠會出現在B大的校園裏,還跟着時芷聽過一節課。
也不算是真的聽了。
他就坐她旁邊,披着一件長袖襯衫趴在桌上睡掉大半節課,睡醒了就用她的廢草稿箱折青蛙。
時芷說他折得不好看,看着像癞/□□。他就給他折出來的寵物起了個名字,叫“嘉嘉”。
無聊到這種程度,搞得時芷嚴重懷疑,他是被某個約會對象放鴿子了,才跑到她這兒打發時間。
時芷不記得自己被傅西泠拍過多少照片,不耐煩的時候也會問:“你能不能去找別人談個正常戀愛?”
傅西泠半點猶豫都沒有,開口就說不談。
不談就不談,時芷向來懶得管閑事,她又不是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幹涉不了他那麽多。
而且這種自由狀态也好,照片不是白給他用的,她還能偶爾勾他接個吻。
和傅西泠的關系轉變,在十一月份。
過了國慶節,早晚天氣開始轉涼。
到十月底、十一月初那幾天,連着三、四天都是陰天。
下過雨,氣溫驟降,已經變成能穿薄絨外套的溫度。
這天,時芷加完班是晚上九點鐘,回宿舍換掉高跟鞋,洗漱過後,又手洗了工作時需要穿的白色襯衫。
陽臺有微風,她把襯衫挂好,站在清涼的夜風裏走了個神,思考自己的開題報告是否有欠缺。
然後聽見室友在叫她:“時芷,你手機在響。”
傅西泠過生日,喝了大半天酒。
在家被傅西沣那個缺心眼拱着喝了三杯白的,出去和朋友喝了幾瓶啤酒、幾杯洋酒。
酒類混着喝多少有點不舒服,電話就打到了時芷這邊。
“他們可能想灌死我,時老板,過來幫個忙?”
“什麽忙?”
“送我回家。”
時芷關了陽臺門:“你喝到回家路都忘了?”
手機裏傳來懶懶的輕笑聲,他說,那倒也真不至于,他是不想喝了,但女朋友不過去接,那群豬隊友不放他走。
“不去。”
十分鐘後,時芷披着外套推開宿舍門。
出門後,她仍然覺得自己是忙傻了。
大半夜的,離傅西泠他們聚會的地點又不近,她居然真的同意去接他。
剛到樓下,已經聽見露天酒吧上喧鬧的聲音。
時芷沿樓梯走上去,一眼看見人群裏的傅西泠。x
二代們出手挺豪,把酒吧整個包下來在給傅西泠過生日。
氫氣球層層疊疊在頭頂飄着,他很安靜,穿了件黑色襯衫,坐在朋友之中,沒喝酒,靠着椅背在玩打火機。
地上滿是亮晶晶的彩帶碎片,酒瓶橫七豎八到處都是,七八層高的蛋糕已經被挖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幾乎是在時芷看過去的同時,傅西泠也看向她。
他忽然笑了,很順手地抽出坐他旁邊那位朋友指間夾着的煙,給人家按滅了。
傅西泠拎着外套起身:“女朋友來了,你們繼續嗨,我回去了。”
這群人借着傅西泠過生日,一個個正在興頭上,當然不樂意放壽星走。
也就是看見時芷這個“家屬”來了,他們才肯松口,還有拿着好幾把車鑰匙追着相送的,問需不需要車。
時芷說:“不用,我有車。”
看起來傅西泠也沒喝多,手插兜下樓梯時步伐悠閑又利索。
時芷說她有車,這位過生日的少爺也就伸着兩條大長腿,坐在最後一節臺階上,等着她的車。
兩分鐘後,時芷騎着電動自行車從旁邊路口拐過來,停在他面前。
她把頭盔丢給傅西泠:“上車。”
“......這就是你的車?”
電動自行車是時芷從畢業的學姐手裏淘來的,方便她這陣子上下班。
不用等公交、擠地鐵,她自己覺得非常方便。
時芷繃着臉:“你坐不坐?”
時芷非常有脾氣,傅西泠就遲疑了那麽一兩秒沒回答,她就甩下一句“那你找有車、有駕照的朋友接你”,說完就要加油門走人了。
“欸......”
傅西泠瞬時起身,邁着長腿跨坐在電動自行車後座裏。
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壽星可能感到很憋屈,不死心地詢問:“要不,我們打個車?”
“能打車為什麽不能自己回家?”
時芷直接出發了。
坐在身後的人不再抗議,随遇而安地用手臂虛攬着她的腰,把下颌往她肩膀上擱,慵懶地放慢調子,哼唱着《Animal》。
夜風是涼的,他鼻息溫熱,帶着些酒氣落在她脖頸皮膚上,很癢。
“你閉嘴。”
時芷手機沒電了,沒開導航,電動自行車騎到路口,一時難辨是要轉彎還是直行,問了傅西泠一句,好幾秒沒得到回應。
她側頭去看傅西泠。
他正在笑:“不是讓我閉嘴麽?”
“不說就下去。”
傅西泠回答得很快:“直行,下個路口再轉。”
時芷第一次載人,本來就不習慣,覺得傅西泠這種身高坐在後座十分礙事。
尤其是,這個礙事的人過個生日還挺矯情的,路過沒打烊的西點店,非要她停車,說去買塊蛋糕。
“那麽多層的蛋糕,沒吃夠?”
“沒有。”
不知道傅西泠進去買了什麽,出來時提了個不算大的盒子,挺精致。
折騰到傅西泠家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進門後,傅西泠換掉黑色襯衫。
他穿着工字背心和家居褲,拎着一瓶蘇打水往洗手臺走,路過時芷面前,像是無心一問,“好歹都撞見了,連句生日祝福都不和我說?”
時芷皺了眉。
其實她很早就知道傅西泠的生日,畢竟他家的門鎖、銀行卡密碼都是“991107”。
而且,他們兩個生日只差一天。
只是“生日快樂”這句話,讓時芷這樣面對面用心去說......
她沒有過能夠經常表達祝福的環境,包括“新年快樂”“中秋快樂”“端午快樂”這類祝福,都很難說出口。
只有對着沈嘉演戲,不用太走心時,她才說過“生日快樂”這句話。
傅西泠家裏暖風吹得太足,時芷進門就開始一層層脫掉衣服,穿了一件他的短袖T恤,狀似很随意地回答:“你過生日這麽大陣仗,應該不缺我一句祝福。”
在時芷到酒吧前,朋友們玩得嗨了,互相往臉上抹過奶油。
傅西泠在洗臉,頂着一臉洗面奶的泡沫擡頭,打量鏡子裏的時芷。
但他沒說什麽,洗完臉,擦掉那些挂在臉上的水珠子,換了個話題。
“也不是年年都這種陣仗,有時候只和家裏人吃個飯就算了。今年有點例外,幾個弟弟妹妹都從國外留學回來,鬧得很,我這生日也就是他們通宵胡鬧的由頭。”
裏面是有年紀小的,之前在泳池派對上時芷都見過。
打水仗最菜的幾個都在,人菜瘾大,被攻擊得最猛的也是那幾個。
包括之前時芷幫忙開過香槟的那個男生,今天時芷到酒吧時,那男生滿頭奶油,還給自己用奶油做了個發型,像白鳳頭鹦鹉。
傅西泠坐在她旁邊喝蘇打水,喝完問她:“你平時怎麽過生日。”
“不過。”
沒什麽可過的。
剛出生那幾年有沒有過過生日,她完全不記得。
只記得家裏的錢都會被林孝平拿走,五歲還是六歲那年,時梅給她買過蛋糕。
她們正在唱生日歌,賭輸了的林孝平從外面回來,打翻了蛋糕,也打了時梅和小時芷。
林孝平說的是,誰讓你們拿老子的錢去買這種沒用的東西。
這麽想着,十二點到了。
日期從十一月七日變成了十一月八日,傅西泠的生日過完了。
但他把從路上買的小蛋糕從盒子裏拿出來,點了蠟燭,對她說:“生日快樂。”
太過意外,以至于時芷沒有感到驚喜,而是瞬間起了防備心,懷疑地看向傅西泠。
傅西泠笑着:“都這麽熟了,我查你幹什麽?”
就像時芷不需要傅西泠特地說明,就會知道傅西泠的生日是哪天。
時芷的生日在身份證和簡歷上明明白白寫着,傅西泠不瞎,一定看到過。
他們太熟了,熟得有些過頭,超過了以前時芷和任何人相處時設定的邊界。
但,這種感覺她并不讨厭。
奶油散發出香甜,燭火明亮地搖曳着。
傅西泠問她:“真不打算嘗嘗?”
時芷不喜歡許願,也并不餓。
她拔下蛋糕上的蠟燭,甩滅明火,沒拆盒裝刀叉去切,伸手,用食指抹了一塊奶油,放進嘴裏。
算是給過傅西泠面子,嘗過了。
蛋糕吃不吃,傅西泠并不在意。
他做的是,把時芷的手腕拉過去,輕吮她的食指。
傅西泠問她“想不想過個特別的生日”,而時芷在和他對視的同時,把他的問句簡化翻譯成三個字:
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