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藥

第16章 上藥

顧行之說着,從脫去的衣服口袋裏,掏出一瓶藥,替給沐風奕,說不出哪裏不對,也說不上什麽感覺,他就覺得眼前的男人給他一種安心踏實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想卸下防備,唯獨把脆弱的一面格外開恩地展現給他。

“愣着幹嘛,幫本座上藥。”顧行之語氣強勢,面上卻帶笑,他感覺到對方照做了,便心安理得地閉上眼,享受着對方的伺候。

後背,他自己上藥時總有觸碰不到的地方,又不願叫其他人知道,無魍城一戰,他身負重傷,險些喪命,他仇人太多,要他命的人,想把他拖下神壇的人,比比皆是,多如牛毛,一旦被他人知道,怕是刺殺者會絡繹不絕,影響他重生沐風奕的計劃。

所謂高處不勝寒,辛酸苦辣獨自嘗,茕茕孑立,踽踽獨行,如今在這個失去沐風奕的人間,早尋不到片刻的溫存之地來讓他喘息慰藉,而這一切,歸根到底,皆是他自找的,活該的,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本座見你話不多,你不愛說話嗎?”顧行之為沐風奕撚去肩頭的斷發,轉而慵懶地斜躺下去,把頭枕在他大腿上,“真無趣,你會唱歌嗎?哼幾首小曲兒為本座解悶。”

“不會。”沐風奕并沒推開顧行之,而是任由他靠着。

顧行之翻了個身,長臂舒展,一把箍住了沐風奕的窄腰,疏松的圈着,“放松點,本座今夜不會對你做什麽,別怕,本座不強人所難。”

沐風奕無語,心說你強人所難的事還少嗎?

顧行之拿手指戳了戳沐風奕腰恻,激得沐風奕打了個顫,臉紅到了脖子根,“別亂動,你與本座說說,你會什麽讨人歡心的把式?”

沐風奕認真的思考了下,斷然道:“不會。”

這讓顧行之哭笑不得,眼前的孩子真是誠實得可愛,話少,不經調戲,一碰到那些敏感部位便害臊,嘴唇都會抖成波浪形,總是一副小正經的模樣,倒與初遇時的沐風奕一模一樣……

“……”又是沐風奕,他怕是要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了。

“算了,那你給本座按太陽穴,本座頭疼。”顧行之退而求其次,破天荒地沒動怒,“不許說不會,否則本座就深入淺出地教到你會為止。”

什麽混帳話?沐風奕扶額,他就知道顧行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深入淺出怕又是詞藻亂用。

但他也知見好就收,以他對顧行之的了解,暫伴其身側,不說應付起來搓搓有餘,至少能夠獨善其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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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白駒過隙,顧行之與沐風奕的相處模式,澹然靜谧,潛移默化,潤物細無聲,對方的寬容,善解人意,每每都令顧行之錯以為,他們不似新知而是舊時,且是認識許多年的摯友,了解彼此的性格,無需磨合,相得益彰。

顧行之覺淺,沐風奕一夜無眠,兩個心照不宣的人,躺在一張床上,各懷心事又相安無事,夜盡天明,晨光熹微,顧行之睜眼,伸手一摸,身旁無人,駭得他睡意全無,陡然清醒。

“醒了?”沐風奕端了碗雲吞進來,“洗漱,墊饑。”

說話言簡意赅,連今日所着服飾,都與沐風奕大同小異,明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卻在某些習性上,詭異的一致,好像處心積慮,特意模仿。

夜深人靜,空虛寂寞,人難免糊塗,現在神清氣爽,倒覺得對方格外紮眼。

他清洗完,吃了一口雲吞,雲吞裏加了只有沐風奕親手包時才會放的佐料,一種名為鹿鳴的香辛,口味奇特,跟香菜一樣,愛者不能釋手,恨者避之不及。

顧行之臉色微沉,陰晴不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沐風奕,審視間滿是考量的詢問。

啓開嘴唇想說什麽,又覺得自己無從問起,從把人拴在身邊開始,慕塵楓的一記眼神,一個動作,哪怕一碗雲吞,他身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議,他無意的害怕,刻意的回避,不經意的眼波流轉,都讓顧行之敏銳的捕捉到某種信息——慕塵楓在隐瞞什麽,他對他的情感流露,不像表面那樣膚淺,而是镌心銘骨的深刻。

可惜,沐風奕死了,靈魂不知去處,冒牌貨即使裝得再像,也只是冒牌貨。

顧行之煩悶地起身,莫名的暴躁,他不容分說地端起整碗雲吞,摔擲在地上。

“咣當”陶瓷碎了一地,飛濺的瓷片刮傷了沐風奕赤裸的腳背。

“慕塵楓,本座最惡心自作聰明的人,你他媽少東施效颦!”顧行之發完脾氣,一眼沒看沐風奕,拂袖而去。

東施效颦,這談何說起?沐風奕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相處的十分小心,但還是猝不及防的觸了他的逆鱗,是雲吞不好吃,還是他又發什麽神經?

雲吞……沐風奕瞥見地上剩下半只的雲吞,乍一看竟瞧見某樣略眼熟的東西,于是他半蹲下夾起一顆雲吞咬了一口,頓然驚谔,雲吞裏加了鹿鳴!鹿鳴罕見稀有,只有在人跡罕至,林深見鹿的缥缈仙境才能憑時運采摘到,制作工藝更是繁複,耗時,世上僅存的一兩四錢的鹿鳴,也被沐風奕重金拍下,也就說,這種非必要加的珍貴食材,只有沐風奕有,昔日顧行之跟在沐風奕後邊,愛屋及烏,自然愛吃,也吃得到。

那麽……這碗雲吞确實是他做的,可被人動了手腳,是誰呢?有意還是無意,若說無意太過自欺欺人,若是有意……到底出于怎樣的目的,想挑起怎樣的争端呢?難道……

沐風奕心悸,難道有人知道他是重生的,想引起顧行之的懷疑,再一步一步不動聲色地揭穿他的真實身份?

細思極恐,重生本就匪夷所思,沐風奕對于自己為何會重生仍是一頭霧水,他寄宿在他人體內,是人為還是天命?迷霧重重,他好像皮影下的人偶,被人牽着鼻子走,敵在暗,他在明,對于一個失去靈力,還有一個容不下他,恨他入骨的顧行之,沐風奕除了守株待兔,別無他法。

顧行之若是知道他還活着,怕是會暴跳如雷,再故技重施,将他挫骨揚灰。

沐風奕神情嚴肅,披上衣袍走到床邊,他赤足行走,冰肌玉骨的美足上是纖細性感的腳踝,不盈一握,他躊躇再三,終是彎下身子,趴在床下伸手摸索,摸了半天愣是沒摸到那只紫檀木的盒子。

盒子不見了!沐風奕心驚,盒子不見了,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被暫住湛露居的新主人扔了,二是被顧行之發現了。

而很顯然,第一種可能居多。

畢竟顧行之若是知道七年裏陪伴他的人是沐風奕,陰司殿的那幾年裏,或許會網開一面,不過開始時,沐風奕沒來得及拿出來,木已成舟,後來他不願再拿出來,是不想徒增悲怆,而今時過進遷,舊事重提,又實在是……

實在是什麽?沐風奕竟尋不到合适的詞。

小泥人丢了……他對顧行之的失望卻還在積攢中,或許哪一天失望攢夠了,他才能真正的煥然新生,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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