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阿坤在山裏逮回來只雉,其實就是野山雞。雞兩只腳全都綁上了,被很随意地扔在地上,尾部的羽毛極長,周身點綴着發光的墨綠色羽毛,相當華麗。
我和胖子圍着這只野雞沉思,半晌胖子把刀放下,我立刻附和道:“就是,這種雞全身就沒幾塊脂肪,一身腱子肉,吃起來多少差點意思。養着吧,養肥了再吃。”
胖子點頭,問我這雞要不就養在院子裏,我說挺好,阿坤每天喂鴨子的時候也喂下雞,順手的事兒,雞要跑了也就他能追上。說着我倆一起轉頭看向阿坤,他正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放空,看表情已進入神游之境,對我們的讨論毫無反應。
我和胖子又對視一眼,又一齊點頭,這事兒就這麽定了。胖子是不是良心發現不忍殺生那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懶得拾掇拔毛。
接下來就是擇菜洗菜,找瓦斯爐,食材擺上桌的時候才發現怎麽他們買了這麽多腦花,心想難不成是那個夥計愛吃,那也不該買這麽多啊,誰家吃火鍋一桌子都是腦花。結果胖子從後面提着一聽啤酒把我撞開:“看什麽?以形補形!”
好吧,好吧,我挪開凳子坐下。
不知道為什麽來了瑤寨後我們每天晚上都在外面吃飯,山裏的夜雖然涼爽但是蚊子是不會少的,我啪叽一下在手臂上打死一只,阿坤端着最後一盤腦花也走過來坐下。接下來是胖子,之後是我那兩個夥計,我們開吃,不知不覺蚊蟲都消失了。
吃着吃着胖子就和銅餅喝了起來,喝酒也算是銅餅的本事之一,我之前出去談事都會帶上他擋酒,論酒量說是深不可測也沒有問題,通常能把對面都喝趴下,并且到目前為止從無敗績。我在一旁看個樂呵,說你喝不過他的,放棄吧。胖子不信邪,又跑屋裏拿出來幾瓶白的,說今天胖爺我就不信了,有本事讓我一醉方休。
最後胖子還是醉了,醉大發了,拽着我的胳膊不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天真,你喪良心啊,你全忘了,你怎麽能全忘了,你真不是個東西。我有些無奈,想抽煙,卻發現一直埋頭苦吃的阿坤不知道為什麽此刻正盯着我看,跟他媽地攤武俠小說裏唐門會追着人拐彎的暗器似的,想想又把摸向褲兜的手放下了,轉而拍了拍胖子。
胖子還在嚎,一身酒氣。我在他通紅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迷茫下的痛苦。也許是當初雲彩離開蕩起的漣漪到現在還在擴散,水面難以恢複到最開始的平靜。我說是是,我他媽确實喪盡良心,不過忘了誰也沒忘了胖爺你啊,我這人還是夠意思吧。
胖子聽完愣了會兒,又開始嚎,他說你別整天抽啊,你要好好活着,本來被人在脖子劃了一刀又摔下去了能活着就是老天爺的恩賜,你是撿回來一條命的,你怎麽他娘的就不知道珍惜呢,天天把自己往死裏作踐,咱們好不容易才團聚,十年了啊,好不容易,天真你要好好活着啊,別把人醫生的話當放屁一樣,你再這樣下去你就是個屁。
銅餅和那個夥計在旁邊極其尴尬,其實桌子上的東西也都吃得差不多了,我擺擺手讓他們先撤吧。他倆如蒙大赦趕緊進屋了。
胖子又接着胡言亂語了幾句,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拽着他的胳膊勾到我肩上想站起來,第一下沒成功,第二下的時候阿坤一把幫我撐住了胖子。
我倆居然還挺默契的,上樓梯的時候非常順利,感覺我全程都沒使上什麽勁。等把胖子扔床上,我以為這家夥睡着了正準備出去,沒成想胖子忽然又坐了起來,跟回光返照一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說我一開始是真煩你二叔,我們都覺得他這麽做不是瞎搞嗎,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心底窩火,說不定還會埋怨我們。
我愣愣地看着他,胖子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自己想說的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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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想想可能一切都是老天爺他媽的安排,他媽的,狗日的,小花說你頻繁暈倒對腦子不好,沒轍了,你回去吧天真,你明天就回去吧,過你的生活。”
我不明所以,扭頭看了眼阿坤,發現他也正看着我,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情緒。我心想這小子說不定在心裏看我笑話呢吧,但不知道為什麽心髒卻忽然抽痛了一下。
胖子說完就咚地一聲又倒床上去了,像是一只發條用完再也不會動的鐵皮青蛙,任憑我怎麽搖晃或者拿手扇他巴掌都沒醒。我氣急敗壞,心說到底什麽跟什麽,這話說的我怎麽一句都沒聽懂,跟我二叔又有什麽關系,怎麽就要我回去了,他們瞞着我?瞞我什麽?汪家不都已經覆滅了嗎。現在還能有什麽需要瞞着我的?
我大腦飛速運轉,但全都是毛線團,混亂的沒有邏輯的毛線團,糾纏着無數記憶的碎片,鋒利又無助。我不知道是我已經醉了這是我的夢還是胖子喝多了語言系統紊亂,我想找個人問問是不是我的問題,一看旁邊這跟個悶油瓶子一樣十天蹦不出一個字的小子又把話憋了回去。
頭開始有點疼,阿坤已經沒有再看我了,他垂着睫毛注視着床上睡得跟死豬一樣的胖子,不知道在想什麽。我心裏一團亂麻,讓他留在這兒好好照顧胖子就走了出去,沒聽到回答,或許他根本也不會回答。
回房後我把床底下的黃鶴樓翻出來就開始抽,房間裏彌漫着嗆人的煙霧。抽到第五根的時候我撥通了小花的電話,他接得很快。
“解雨臣,”我說,“你們和我二叔瞞着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