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憶與現實
回憶與現實
嘈雜的課間，同學們互相追逐打鬧。祁月正在低頭做數學卷子，啪!一本生物書掉落在眼前撞上筆尖，原本整潔的卷面上劃出一道斜線。
“數學課代表!把書丢過來。”
祁月頭也不擡，把書推到左上角。不多時，有人跑過來匆匆說了句抱歉拿起書跑開。
班長站在門口喊：“都別鬧了!快下去集合。”
“不是吧！今天又不是周一。”
“班長，我還沒去上廁所……”
正鬧騰着，各個教室的廣播響起，“所有同學，盡快到操場集合。各班老師督促一下。”
祁月寫下最後一道算術步驟，随手拿了本蓋在卷子上面起身離開座位。
班上的同學基本都排好了，她想了下就沒有往前走。站在隊伍的最末端低着頭思考剛才的那道題是否還有更快更省時間的解法。
“同學們，今天說三個事情。接到通知，省領導要到各大高校進行檢查，從下個禮拜開始，所有人必須穿校服，佩戴校牌。”
操場底下瞬間各種竊竊私語的聲音響起。
“我不要!校服好醜。”
“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教導主任大聲，“安靜!”過了會他再開口，“關于上周本校學生同外面不良青年聚衆鬥毆事件，現通報批評，高一五班何必，高一……”
“以上同學每人自我檢讨一千字，扣德行分3分，留校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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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件事情，”教導主任的聲音突然緩和下來，“恭喜秦南陽同學在全國數學奧林匹克賽取得一等獎的好成績。現在，讓我們為秦同學鼓掌!”
高臺之上，少年的身形挺拔似五月在沙漠駐守的白楊，白襯衫，黑褲，整潔幹淨。
教導主任将獎杯遞到他手上，面色慈愛，“說幾句。”
他輕笑，也不推辭。神情坦蕩，微揚首，“親愛的老師同學們，我是高二一班秦南陽。也許有人認識我，也許很多人不認識我。沒關系，今天過後相必大家都會知道我……”
少年昂首挺立，頭頂五星紅旗迎着夏日的風揚起，就那樣站着，像白鶴般即将振翅高飛。
“我并不崇尚以成績論英雄，需知，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少年微啞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到每個人的耳邊。
祁月仰着頭，目光眨也不眨盯着臺上耀眼奪目的少年。
那時，許多人同她一樣，所以她不用避諱不用再小心翼翼。
祁月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宿舍其他人還沒回來。聲音大的有些刺耳，她瞥了眼，接通放到耳邊，“嗯，我現在過來。”
S大校門口，學生們進進出出，還有各種小攤販吆喝。
祁月四處掃了一圈，目光停住走向某輛黑色奔馳。沒等她走近，車上開門下來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
“月月，新學校怎麽樣？”
怕人久等了，出來的時候連頭發都沒來得及重新紮。祁月将落下的碎發別到腦後，低頭輕聲回：“還行。”
“你媽媽讓我給你們帶了禮物。”祁連山從後備箱拿出幾個精致的袋子給她，随後又從皮夾裏拿出一張黑卡。
祁月沒接。
祁連山嘆息道：“祁烏我不擔心，他向來主意大，性子開。你呢，悶不吭聲，什麽都不跟我們說，爸媽總擔心你在外面會不會受委屈……”
眼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聲音竟然帶着哽咽。
祁月聽不下去，“沒有的事，現在已經很好了。”
祁連山聽着更難受，別家的女孩子跟小公主一樣，每天逛街買買買，追星，旅游拍照。
他家這個高中三年沒花過他們一分錢，全靠獎學金，每天除了讀書還是讀書。
“是爸媽對不起你……”
祁月深吸口氣，迅速拿過卡放進口袋。“爸!我待會還要跟室友出去吃飯。您有事先回去吧。”
祁連山聽見室友幾個字連連點頭，“交朋友啦！挺好的，錢盡管花!不夠了跟爸打電話。”
祁月擺手，正打算離開。車窗又降下來，祁連山一張圓臉擠成太陽花笑道：“月月今天真漂亮，女孩子就該多打扮自己。”
街道旁的樹蔭底下，男人半坐在摩托車上，長腿抵在地面。握着手機，視線落在不遠處少女纖細單薄背影上。
夕陽的餘晖打在她臉上，像是塗了層淺淺的腮紅。
少女嘴巴動了動，他讀懂了那兩個字。
煩人。
低笑一聲。
電話裏叭叭說個不停的聲音猛地停住，好奇問：“秦哥，您笑什麽？我哪說錯了？”
秦南陽擡手抵在後頸，揉了揉，再掀起眼皮時少女已經消失不見。“沒，看到一個不耐煩聽家長念叨的小朋友。”
距離那麽遠，按理來說，他應該聽不見才對。不過高中時期，他特意學過唇語，這個角度又正好對着兩人。
“秦哥，你在哪呢？”
“校門口。”
那頭立刻驚喜出聲，“化工系那群不要臉的剛給我們下了戰書，我懷疑他們就是看這一屆學妹多，想出風頭。秦哥，你快來教他們做人。”
秦南陽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抖了抖，發現已經空了。啧了聲，神色有點煩躁，随手一甩丢進垃圾桶。
“不來，沒意思。”
祁月拎着袋子邊走邊給祁烏打電話，第一個電話沒通，想着他可能有什麽事情，發了個信息過去。
沒過多久，電話打回來。
祁烏氣息微喘，“東邊操場。”
祁月向着東邊操場走過去，到外面鐵網路邊時一個球嘭落到她面前彈了兩下停住。
“靠!大頭你什麽爛技術。”徐鐘明大聲喊，扭頭見到鐵網外面的人樂了。
“祁哥!是月妹妹。”
祁烏正仰頭喝水聞言側身瞥了眼，拿着水走過去。下巴點了點，“會打球嗎？”
祁月搖頭。
“能抛進來？”
祁月沒回答，放下手中的袋子。實驗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
她彎身，腰肢柔軟，一雙腿修長。
操場上有人吹了個口哨，祁烏眉梢斂起。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祁月學着男生打籃球的動作高擡手，努力墊腳跳。
球彈到鐵網上，灰溜溜落下，連高線都沒挨到。
徐鐘明沒忍住噴笑。
祁烏罵道：“笑屁!”眼裏卻分明含着同樣的笑意，只是怕女孩子不好意思，硬生生收住了。
祁月低着頭看那課滾到草地上的球，輕輕抿了抿唇。索性換了個方式，背過身，用力将球向後抛，這次比先前高了些，但依舊沒抛過去。
徐鐘明：“月妹妹，再加把勁!馬上就能過來了。”
祁烏一腳過去，“你當是生孩子呢!”
徐鐘明貧嘴，“月妹妹要是願意，我馬上上門提親。”
“找死!”
祁月又試了幾次，始終不行，心裏莫名有些焦躁。她不喜歡這種被大衆關注一直盯着的目光，像是突然被人從殼子裏拉出來，從陰暗到明亮。
極不适應。
不知道何時，操場上不少男生都走過來湊熱鬧。
“學妹，手臂用力向上向後。”
“不要緊張，正常發揮!”
“別喊!搞得人家壓力大。”
祁烏皺眉，都是男生，懷的什麽心思他比誰都更清楚。正打算繞道出門把球帶進來，祁月縱身一躍而起，裙擺浪花似的卷起，手臂高舉向上。
球飛過鐵網，嘭!到了衆人跟前。
祁月暗暗松了口氣，終于結束。抛個球比考試還難，手心全部是汗。
祁烏不知道什麽時候從球場大門跑過來，直接提起地上的兩個袋子帶着她往另一邊走。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衆人注視中離去。
“這大一學妹哪個系的？那腰那腿……”
秦南陽點上一根煙，看了眼黑夜盡頭。像是看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看。幾秒後低下頭，繼續發信息。
邱啓熊表情僵硬，一動不動。
賈斯文手肘推他，“別惦記了，沒看到人名花有主。”
邱啓熊不死心，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麽？”
“只要鋤頭揮的好，沒有牆腳挖不倒。”
秦南陽忽然出聲，“大熊，做人不好嗎？”手機屏幕微薄的光線照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嘴唇微抿，黑色T恤，又禁又欲。
邱啓熊噎住，猶豫半響掩面哀嚎，“我的愛情死了，就在今晚。”
賈斯文懶得再理他，“別演了，出去撸串。”
“你們這些沒有同情心的家夥……等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