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盞燈
第三十二盞燈
千代田區，秋葉原
以電器大街聞名的商業區，在二十一世紀浪潮的發展下，形成了更為綜合的服務産業。
模型玩具店、主題咖啡館、動漫周邊店俯仰皆是。
堪稱是二次元的天堂。
但對于找路的人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比如僅僅是想找到化貓屋，他們就已經在街區裏繞了好幾圈。
“導航顯示就在這片區域附近。”
夏油傑将手機屏幕湊近，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還是沒能分辨出這看起來首尾接近卻七繞八繞的地圖該怎麽走，于是擡了擡手。
“找一只咒靈來問問吧。”
作為最強的咒靈操使，他習慣了一個人處理所有突發狀況，因此語氣裏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告知。
更何況收服咒靈對他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拔除。
吞食。
僅此而已。
是連唯恐天下不亂的同期都不會拒絕的簡便方案。
他擡起手來，卻被另一只纖細到近乎羸弱的手按住。
手的主人為了避免在陰冷風又大的天氣裏着涼，整個人都裹在鬥篷裏，只露出一雙漂亮的湖綠色眼睛。
“奴良組的事件還沒有解決，被小妖怪們看到或許會有麻煩。”
小鳥游結奈看向那個，剛剛死裏逃生的爛番茄一樣翻着牙床傻笑的宅男詛咒，彎了彎眼睛。
“更何況，看起來很難吃的樣子。”
【宿主真是溫柔呢~】
「我說過，我并不讨厭叛逃之前的夏油傑」
雖然他滿腦子的正義和世人，道标立得太正，以至于些許的偏差都會導致信仰分崩離析。
但有一說一，算是個好人。
很難吃？
夏油傑難得愣了愣。
回過神的時候，裹在鬥篷裏的緣結神已經走進了一旁的巷子，蹲下·身來，向集聚在那裏的小妖怪問路。
蘑菇一樣的小妖怪剛剛生出意識，還沒有太多的神志，連話都說不清楚，只是“啊、啊”的指着另一側的街道。
【看起來這個蘿蔔頭靠不住呢~】
「的确」
但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問路，而是夏油傑。
太過強大的人可靠、穩重，習慣了所有事情都自己扛，因此，久而久之便會讓人忽略，他也是人，也有情緒，也會受傷。
苦夏的那個夏油傑就是如此。
而當一個習慣了獨自舔舐傷口的孤狼，第一次收獲關懷呢？
他的心理防線是否也會漸漸消退？
小鳥游結奈要的，就是這樣。
“傑哥……？”
“是傑哥吧？”
遠遠傳來少年的嗓音，起初還帶着些不确定，等走近了，就變成一派雀躍。
“遠遠看到就覺得眼熟，果然是您。”
他眉眼精致，漂亮得像是個女孩子，只是嗓音帶着少年的清朗，微風拂過耳畔碎發，便隐隐露出幾個耳洞，倒像是個不良。
夏油傑笑起來：“是伊橙吧，好久不見。”
“真的是好久，自從您轉學到東京的高校就一直沒有見過了。”
“嗯，聽說你考上了高中。”
“是片桐，勉勉強強才考上的，所以考試總覺得有些吃力，傑哥你呢？”
“在一所宗教學校讀書，現在還算過的不錯。”
聽到“宗教學校”，名叫伊橙的少年指尖攥了攥：“抱歉，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我……”
道歉說了一半，就被夏油傑拍了拍肩膀打斷，狹長的狐貍眼彎起，他笑得一派雲淡風輕：“都過去了。”
那些不公、誤解、責怪……和異樣的目光，都過去了。
再也不能影響他分毫。
就比如此時此刻，他就可以在緣結神詢問的目光裏，心情平靜地微笑介紹：“這是宮村伊澄，我老家鄰居家的小兒子。”
鄰居家的小兒子？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就是那個因為吃蛋糕噎到，差點沒被救回來的家夥。
但看他們兩個的表情，事情似乎并沒有這樣簡單。
那麽，就是夏油傑因為這樣一件事被責怪？
甚至，沒有去到想念的學校，而是到了高專？
她的思緒并沒有持續很久，下一刻，巷子外傳來一個幽幽的女聲。
“宮……村……”
宮村（背後一涼）：！！！堀桑，等一下，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樣子！
他試圖掙紮，就被怒氣沖沖的女孩子一根手指戳在眉心：“什麽樣子？這不是又被欺負了嗎？！”
此時的夏油傑還能笑着舉手：“姑且問一句，為什麽是我欺負他？”
下一秒，就被堀京子一臉的“你居然還好意思問”紮心了。
“奇怪的耳飾、奇怪的丸子頭、奇怪的闊腿褲，更何況誰會留這麽奇怪的劉海？”
“你好歹要有點自我認識吧？”
【哇哦，真是毒舌呢~】
雖然但是，太過于犀利了少女。
宮村想要阻止，宮村想要挽救。
宮村絕望的伸手，又在自家鄰居哥哥一臉空白的表情中絕望扶額。
自家男友幾乎想要鑽到地縫裏，堀京子卻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拽住宮村的衣領，滿眼驚悚。
“宮村……是那個吧，是我想的那個吧！”
她看看左邊，穿黑色制服的男生體量颀長，一派可靠的男生氣概。
她再看看右邊，好脾氣沖自己擺着手的男朋友眉眼精致，一副身嬌體弱易推倒的模樣。
堀京子越發覺得自己滿頭綠光：“是這樣嗎，宮村？！！”
這樣是哪樣？
更何況能把他的衣領松一松嗎，快喘不過氣了堀桑！
傑哥！SOS！
他傑哥……表示過于紮心以至于不想講話。
“或許可以松一松衣領嗎？他看起來像是快喘不過氣了。”
眼看着混亂一時間停不下來，小鳥游結奈輕聲開口。
她看向那個氣質爽朗的棕發女孩，彎了彎眼睛。
“以及，傑只是劉海有些奇怪，但不是壞人哦。”
*
叫做堀京子的女孩子是宮村的同班同學，兼女友。
兩個人因為堀京子的弟弟而結緣，目前感情穩定——但包括且不排除因為堀京子神奇腦洞而腦補出的假想敵ABC。
“讨厭啦，有喜歡的女生一開始就告訴我嘛，鬧出這種烏龍。”
這樣不好意思的笑着，棕發的女孩又爽朗的表示有什麽需要自己可以幫忙。
捂着被自家女友一肘子戳痛的肩膀，宮村好脾氣的笑着表示“畢竟堀桑在想什麽我猜不透嘛”。
一邊湊近堀京子手裏，夏油傑的手機。
宮村：化貓屋？
堀京子：啊，這不是傳說中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進入的居酒屋嗎？由紀應該知道。
于是十分鐘後，小鳥游結奈和夏油傑就拿着堀京子出品的友情地圖，站在街角和那對小情侶揮手告別。
“感情很好呢，那兩個人。”
小鳥游結奈這樣感嘆着，就遠遠看到宮村似乎說了句什麽，被堀京子羞惱的一掌拍飛。
【咳，打是親罵是愛呢~】
“并且還送了兩張學園祭的票，在六月初，要去嗎？”
見夏油傑沒有說話，小鳥游結奈于是把兩張印着“片桐高中學園祭，你不可錯過的燦爛青春”的票遞到夏油傑面前。
夏油傑卻只是看了眼，徑自向前走去。
手上的地圖抽象，即使反複辨認，夏油傑才勉強将那個和奧運五環差不多的圖案和面前的熊貓雕像對上號。
走過雕像，就該是一條小巷，再往右拐……
“怎麽了？”
他看向自己被攥住的衣袖。
半攏在鬥篷裏的湖綠色眼睛彎了彎，似乎是風有些大了，吹起灰塵，于是那纖長的眼睫也顫了顫，像是被驚到的小鹿。
但那小鹿卻含着笑，好脾氣的問道。
“生氣了？”
分明是疑問的句式，卻用的是陳述句的語氣。
偏偏嗓音溫軟，根本讓人生不起氣來。
于是夏油傑也笑：“沒什麽，不過就是有奇怪的劉海而已。”
這說法的确超出小鳥游結奈的想象，直帶了一分不講理的孩子氣來。
她眨了眨眼：“原來咒靈操使是這麽愛記仇的人設嘛？”
還對發型這樣關心。
“咒術師要驅動咒力，所以性格大多扭曲，可要小心。”
這樣半真半假的說着，夏油傑合起地圖。
“我們到了。”
*
面前是一條悠長的小巷，即使在繁華熱鬧的秋葉原的午後，也顯得清冷寂靜的過了分。
推開鐵制的後門，昏暗的紅色光線便從裏面蔓延開來。
再往裏走，是一條幽暗的長廊。
一眼幾乎望不到盡頭，只在左手那一側立着一扇又一扇血紅的障子門。
那紅色詭異而妖冶，在濃稠的黑暗裏也泛着瑩瑩的光，看上去像是蟄伏在陰影中野獸的眼睛，殘忍地窺視着擅闖的敵人。
令人不安的涼意和妖氣，正若隐若無的從那些障子門裏傳出來，讓小鳥游結奈指尖的傷口都隐隐發疼。
“就是這裏。”
她不着痕跡的蜷了蜷因為寒冷而有些僵硬的指尖，伸手推向離他們最近的那扇障子門。
夏油傑沒來得及阻止，門就直接從裏面打開。
裏面走出一個穿黑色和服的高個子青年。
他有一頭黑色短發，額心長着一只角，皮膚卻極白，直襯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也格外冷峻。
見差點撞到他人，他宛如年代劇裏家将一樣的短眉毛微微蹙起，下垂的嘴角微啓，說了句抱歉，便側身，準備離開。
沒走兩步，他停下來，側身看向被半擋在夏油傑身後的小鳥游結奈，聲音也如同面容一般的冷凝。
“額頭是人體的元氣所在，最好格外注意。”
神明嗎？
倒是稀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