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蜜蠟酒吧是首都星諸多娛樂場所當中的人氣翹楚,營業項目集西餐、調酒、桌游于一體,位于市中心毗鄰若幹高校的校區,最是受年輕人的喜愛。

眼下剛過晚上八點,酒吧內人聲鼎沸,三樓的VIP包廂內,沈襲京正在參與一局激烈的《血染星港》。

身份推理游戲從藍星時代就開始風靡,期間幾經改革,邏輯的難度變得更大,盤兇核的心卻沒變。沈襲京最愛頭腦風暴那一卦,把把都能把邏輯理的門兒清。

《血染星港》素有掀桌派對的美名,顧名思義,掰頭場面總是異常激烈。

“怎麽又指我啊!!”坐沈襲京對面的一個卷發少女氣急敗壞的跳起來,張牙舞爪道:“我是好人!!是好人!!家人們!!我怎麽可能連續拿兩把惡魔呢!這概率很低好不好!而且明明他更像惡魔!”她指着沈襲京,“一直帶節奏!明顯就是心裏有鬼!投他!!不投不是聯邦人!”

“我警告你不要貼臉啊周妙!這種游戲你得以邏輯服人,就像我剛才分析的那樣。”沈襲京懶懶的倚在沙發背上,攤了攤手,“不然只會顯得你心虛。”

周妙,沈襲京的遠房表妹,遠到一直到見面之前沈襲京都以為周家生的是個兒子,事實上周妙的性格也很外放,很難想象這個花兒一樣的少女會喜歡跟複雜的變成以及金屬零件打交道,作為機械學院今年剛入學的新生,擁有一小時拆裝達芬奇機甲的超絕記錄,社交悍匪,也是今天的攢局人。

她的據理力争好像并沒有什麽卵用,幾個玩家票她的動作都不帶猶豫的,“四號!”

周妙跌坐回沙發上,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嘴裏還叽叽咕咕的負隅頑抗,“你們肯定會後悔的!我是好人!好人!”

“你哪點樣子像是好人。”沈襲京笑出了聲,指了指控場機器人,“來來來,宣布結果,讓她死個明白!”

“四號玩家倒牌。”控場機器人頭頂的燈泡頻頻閃爍,結算速度很快,“游戲結束,四號玩家是惡魔。”

其中一個男生立刻把牌一摔,“第一輪就刀我是吧妙妙!還跟我裝!”

“你是預言家,不刀你留着你驗我啊!”周妙白眼一翻,哭喪着臉捶地,“有啥用呢!!沈襲京是變态!!我啥身份都騙不過他,不玩了啦!!”

“沈師兄在看人這方面是真的有點東西啊!”另一個男生感慨道,“下次還想跟沈師兄一起玩。”

周妙瞪圓了眼睛,“不是吧!你不覺得很沒有游戲體驗嗎!”

“我不是他的對家,游戲體驗還蠻好的。”那男生委婉道。

周妙氣的翻白眼,“再見!”

她玩累了,從外面提了兩瓶氣泡酒進來,咬牙切齒道:“要我說下一把咱就什麽也別管,直接把襲哥票出去,不要邏輯不要輸贏,全是私人恩怨!”

沈襲京:“幼稚。”

今天蜜蠟酒吧的限定菜單是芝士排骨意面。

炖到脫骨軟爛的鮮嫩肉排,奶香四溢的金色皮山芝士配上澆了甜辣口醬汁的Q彈意面,活生生的卡路裏炸彈。

沈襲京用叉子挑起熔融狀态的芝士,一層一層的裹上排骨,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捏着肋端的指尖微曲,慢條斯理的,非但不顯野蠻,反而帶着幾分詭異的優雅。

周妙在一旁快樂的吸溜碳水:“我本來還擔心你不吃快餐呢!”

“怎麽你以為我是喝露水長大的?”沈襲京道。

“你爸我舅不是財政部的部長嗎?”周妙說。

“那又怎麽樣?”沈襲京說。

周妙:“同樣是官二代,那個外交部長的兒子段楚彧不就很金貴嘛!每天進出的餐廳都是有星級的,穿衣服是私人訂制,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有攝影團隊跟在他身邊直播他的高質量生活起居。”

她話未說完就被沈襲京塞了一根炸年糕進嘴。

“這話當着我的面說說就算了,別給自己找麻煩。”沈襲京說:“他是他,我是我。”

周妙眨眨眼。

沈襲京咬了一口裹好芝士的肉排,只覺得奶味淺淡,“這不是皮山芝士。”

一旁的服務生機器人鄭重其事的上前解答:“本店貨運星艦一周前于織女四星附近遭遇意外,皮山芝士供給暫時短缺,用本土芝士代替,給您造成了不好的用餐體驗,我們深表歉意,本店将贈送兩瓶您最喜歡的龍舌蘭,請收下我們誠摯的道歉與祝福。”

“意外?”周妙好奇道:“什麽意外?”

“是有架貨艦被撞了,我有印象,撞它的是一架偏離軌道的空載星艦,說是停泊時引擎沒關好自己飛出的星港。”沈襲京從托盤上接過酒瓶:“雖然理由聽起來不太靠譜,不過我接受你們的道歉了。”

-

夜深,沈襲京微醺,話也少了,起身出去透氣。

他将外套脫了搭在臂上,兜裏的終端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米蘭達女士”。

米蘭達·伊麗莎白自從嫁給財政部長沈威就入鄉随俗,把自己超長的家族姓氏給改了,問起來就說自己姓米。

她是個潇灑的女人,除了生孩子前後吃了點兒苦,大多數時間都在跟着姐妹團們四處吃喝玩樂,包括他的老公兒子在內,誰也不知道她現在浪到那顆星球上去了。

沈襲京接通視頻電話,果不其然在米女士背後看見了風和日麗的大海。

“早上好。”他說:“有何貴幹?”

東斯拉夫血統的米女士紮着兩個麻花辮,頭帶夏威夷風情的草帽,面容雪□□嫩的像個十八歲的少女,“阿襲,你也別怪老媽,誰讓你爸先打電話給我問我你今年相親的KPI完成沒有。”

“哪有二十歲出頭的男人天天着急相親的?”沈襲京道。

“段部長的兒子段楚彧也沒比你大很多。都結婚好幾年了吧。”米女士說:“你爸說要給你安排個門當戶對的。”

已經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沈襲京冷淡的翻目。

“倒也不必總拿我跟他比較。”他皮笑肉不笑道:“辱我了。”

“怎麽就辱你了。”米女士道。

晚風拂面,沈襲京撈了一把額前的劉海,鋒芒随之畢露:“媽,強者不會讓身邊的任何東西成為利祿的犧牲品,我跟段楚彧還是有境界上的差距的。”

“你的意思是段楚彧結婚是為了往上爬咯。”米女士道。

“這不是他們家的企業文化嗎?”沈襲京略有不耐,嗤笑:“你當他名字為什麽起的這麽草率,他爸姓段,他媽姓楚,生怕人家不知道段家跟楚家聯姻了。”

“是啊,現在段楚彧又跟宋家的小小姐結了婚,首都四大世家聯了三個,你爸說你這是把他放在火上烤。”米女士說。

“那又怎麽樣。”沈襲京聳肩:“你看,你也不太擔心,”

“他烤他的,我擔心什麽?我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傳話機器。”米女士哼了一聲說:“他的話我帶到了,姑娘的照片也都發給你了,你感興趣就知會一聲,不感興趣就到此為止,正如你所說,真男人應該自己搏前程,你們爺倆怎樣怎樣都不應該犧牲我的度假時光,有時候我真的後悔結婚生小孩!”

沈襲京時常覺得如果他跟他的冤種老爹闖了什麽彌天大禍,米女士會毫不猶豫的跟他倆斷絕關系以明哲保身。

“你說得對。”他道。

點開照片浏覽,入目一排毫無記憶點的臉,棕發紅發藍發卻應有盡有,沈威屬實有廣撒網的嫌疑。

“你爸說如果不喜歡要給出反饋,他好吸取經驗再去找。”米女士說:“真是個喜歡較真的死老頭。”

沈襲京沉默了片刻。

“他老人家不會覺得這些花裏胡哨的發色紮眼睛嗎?”他随手關掉了相片集,“PASS,你可以交差了。”

“成。”米女士很滿意他的辦事效率。

片刻後,沈襲京接到了財政部的沈部長百忙之中抽空打來的電話。

“你以為你很讨人喜歡嗎沈襲京!!”沈威在電話裏咆哮:“陸校都跟我說了!!你連個副駕都留不住!!這種狗脾氣老了以後躺在養老院是要給人拔氧氣管的!”

沈襲京:“。”

看得出來沈威真的很忙,辱罵完都沒有給他回嘴的機會就把電話挂斷了。

沈襲京撇撇嘴,不以為意。

他的酒還沒完全醒,問路邊的零售機器人買了根電子煙,邊抽邊逛。

首都星的深夜車馬喧嚣不遜白日,街道上飛馳而過的懸浮機車絡繹不絕,路兩邊是高飽和度的全息投影與霓虹燈光,被人和機器人頻頻穿過。

半道上一輛跑車急剎,藍光車窗搖下,性感的女郎探出頭來,沖沈襲京晃動手機。

“嘿帥哥,想乘我的車兜風嗎?”

沈襲京默了兩秒,把煙熄了。

“我不是鴨。”

女郎:“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沈襲京盯着對方一頭BlingBling的星空紫看了一會兒,納悶道:“你們這些時尚的小姐最近很流行染發?”

“這不是染發,是植入了可變微型毛囊,無痛感不脫發,全真質地,發色和直曲程度還會根據你的樣貌自動調整。”女郎卷了卷發絲,笑眯眯道。

“怎麽個調整法?”沈襲京想起了沈威給他找來的那些五光十色。

“打個比方,如果識別到你膚色較深,毛囊會長出顯白的鉛筆灰或是亞麻色發絲,如果膚色較淺,毛囊則會長出粉色或是淡金色這樣的淺色發絲來提高面部的精致程度。”女郎道:“這樣就不用花時間專門去做頭發,也不用擔心Tony老師發揮失常啦!”

“一定很貴。”沈襲京道。

“那當然。”女郎抖了抖順滑蓬松的紫發,坦然道:“比胸部填假體貴。”

沈襲京:“。”

“不過淺色系的頭發真的很難HOLD住,我之前不信邪,自己切換過粉色和金色,效果都差強人意。”女郎道:“很多人還意識不到這一點。”

“你的星空紫很好看。”沈襲京說。

“你很有眼光,謝謝誇獎。”女郎沖他抛媚眼。

“說起來,有人用白色嗎?”沈襲京好奇。

“白色?你說的是銀色吧?”女郎拍了一下車門,莫名激動:“帥哥!如果你有幸能看到銀發選手,記得怼臉拍照片給我,我一定照着他的臉整!”

沈襲京:“。”

鑒于沈襲京不上車,女郎也沒打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一騎絕塵而去。沈襲京覺得怪有意思,給周妙發了條消息,他敢打賭他不是最後一個知道“可變微型毛囊”的人。

十字路口紅燈閃爍,機車轟然駛過,沈襲京被迫停下腳步,偏了偏頭。

他已經走過了商業區,左側的店鋪大多打了烊,一片昏暗,唯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還亮着招牌。

藥店門口站着一個人。

那人身姿高挑而清瘦,寬大的深色T恤襯的脖頸纖白,而那一頭紮眼的銀發幾近與皮膚同色。

交通信號燈頻頻閃爍,晃在沈襲京的視網膜上,他卻一瞬不瞬忘記了眨眼。

許久,他退了幾步,鬼使神差的舉起手機,照着對方的側臉按下了拍照鍵。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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