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周末。
陳一松賊兮兮地朝着陸航招手:“航子,過來。”
陸航将手在圍裙上抹了抹,走到陳一松面前:“怎麽了?”
陳一松一腳踩在椅子下的橫欄,一手呈喇叭狀,神秘兮兮的湊到陸航耳邊:“經過我多日觀察,我覺得咱烨哥也許是個同。”
陸航瞳孔放大:“啥?!”
被他反應吓了一跳,陳一松伸手拍他:“驚叫什麽,我說真的。”
陸航恍恍惚惚的,顯然是在消化這句話,可能是陳一松這突如其來的,他也沒個準備,驚狠了,竟開始胡言亂語了。
“那,這,咱倆還安全嗎?”
陳一松疑惑探頭,然後提手就給了陸航一個爆栗。
“帶腦子OK?我倆配麽!”
陸航捂着腦袋:“那你到底想說啥!”
“我就是想問。”陳一松自暴自棄地撓撓腦袋,顯然也煩躁得很,“你接受這事兒嗎?”
“我是怕到時候兄弟因為這事兒傷了和氣,多不劃算。”
“你要不接受,我們就不在你面前提這事兒。”
這回輪到陸航迷惑了:“不是,他又不是喜歡我,我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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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事兒蘇烨告訴你了,瞞着我?”
“沒有,我這不猜測嗎。我是怕萬一,但是航子,你松哥看事,十有九準。”說完,陳一松還自我肯定式地點點頭。
陸航回了他一個爆栗:“所以呢,你說個屁。我看八字還沒一撇呢!”
“啧。”陳一松捂着頭,“這不約了烨哥嘛,等來了問問。”
“?!”陸航猛地看向陳一松,迅速站開幾步,拉開距離,“你是真的勇,要問你問。”
陳一松伸手去夠陸航:“這就是兄弟?”
“噓。”陸航使着眼色,“來了來了。”
蘇烨看着兩人,抽開板凳,坐下:“你倆搞什麽?做什麽虧心事了。”
陳一松回得倒是快,還挂上了職業假笑:“沒,哪能吶。”
然後,松子航子就開始擠眉弄眼,你擠我一個,我怼你一下的。
蘇烨靠着椅背,外套自然敞開,無奈:“行了,我是同,喜歡顧夏。”
陳一松、陸航:“!?!!!”
陳一松臉上是大寫的一個迷:“這就承認了??我還沒問呢?!”
蘇烨輕挑眉梢,似笑非笑:“得了吧,就你那點小心思,早八百年就看出來了。”
“況且。”少年的嗓音低低沉沉,語氣是難得的一本正經,蘇烨咻地一笑,“喜歡他這件事,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陳一松汲了口氣:“烨哥,顧夏這個人吧,人好,成績好,長得還帥,是個人都會欣賞他,你确定——”
“我确定。”
陳一松看着斬釘截鐵的蘇烨,讪讪:“那成吧,祝福你。”
陸航忍不住幫腔:“烨哥,你聽松子的,仔細想想,怎麽會莫名其妙地突然就喜歡上了呢,平常也沒見你們怎麽接觸啊。”
蘇烨眸色有些深,緩緩吐出口氣:“航子,這件事我想了太久,清楚得很。”
陸航沉吟了一會兒,還是說道:“烨哥,不是我打擊你,我只是給你打個預防針,這條路很難走。而且,顧夏不一定接受。”
話一出,陳一松立刻拿手肘抵了抵航子。
蘇烨笑笑,岔開話題:“你倆接受我出櫃?”
陳一松翻了個白眼:“大哥,現在gay已經很常見了好吧。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蘇烨撐住腦袋,淡淡道出現狀:“可事實上是大部分人仍覺得有違世俗。”
陸航不以為意:“你喜歡誰是你的自由,我們都支持,只要你別後悔。”
蘇烨笑:“不後悔。”
也不會後悔。
喜歡顧夏,本來就是一條不歸路。
可他偏要在這條不歸路上,尋找歸途。
…
周五7:15am。
班上的成員難得的幾乎到齊。
無他,今天就是他們盼了一個多月的放風日子。
雖然爬山這個活動确實有點一言難盡,但不影響他們激動啊!
他們班上57個人,分七個組,六組八人,一組九人,自行結隊,每組有個組長,班主任找組長,組長管組員。
在操場上集合後,領導絮絮叨叨地說了些安全問題後,就一班接着一班出發了。
隊伍奇長,兩班四列并排走,一到八班先走,再九到十八班走。
班級分文理和高職,理科是一到八班,一到五班是按成績排的班,六七班藝體,六藝七體。
□□班獨立于規則之外,因為整個班基本上就是靠關系湊出來的。
顧夏在一班,蘇烨在八班。
一頭一尾,還特麽是對角線。
蘇烨抿着唇,低氣壓地跟在班末。
這世上最無情的發明,分班能算上一個,按成績排考試座位號算一個。
而這兩玩意兒合一塊兒,知道叫什麽嗎?
叫作成績鄙視鏈!
陳一松瞟了眼:“沒睡醒啊?”
蘇烨懶懶地答:“有事?”
陳一松晃晃悠悠地說着風涼話:“切,想去找顧學霸就去啊,跟個怨婦一樣憂郁什麽呢!”
“……”蘇烨眉峰擰了下,漫不經心地答,“每個班兩個老師帶隊,另還有四位跟隊巡邏老師。”
陳一松樂呵呵地錘他:“少找借口,我烨哥什麽時候怕過這些。”
蘇烨:“……”
“烨哥,喜歡就追,別老了後悔。”陳一松壓着嗓音嚎,“本來你和顧學霸就隔了十萬八千座山,你在縮縮,人指不定被誰截胡了。”
“……”蘇烨一巴掌壓在陳一松靠近的臉上,推開。
陳一松拂開蘇烨的手掌,拍了拍蘇烨的肩膀:“聽聽過來人的勸告吧,雖然你成績有點那麽不盡人意,但你長得帥啊!”
頓了頓,他又道:“雖然顧學霸确實很優秀,但你相信我,你也不錯啊,烨哥在我心中天下第一!”
蘇烨掀起眼皮,薄唇若有似無地勾着,“那既然想得這麽通透,你怎麽不敢聯系她?”
陳一松瞬間啞了聲:“……?”
殺人誅心。
真是親兄弟,這刀吧,淨往心窩子裏捅。
蘇烨認真地看向陳一松,似笑非笑:“我這有她聯系方式,要嗎?”
陳一松張了張嘴,半晌沒吐出一個字。
過了會,陳一松聲兒小了些,嗫嚅着說:“我們情況不一樣。”
蘇烨輕聲回:“一樣的。”
陳一松求饒:“烨哥,咱不是說好,以後都不提這事兒的。”
“你們兩個……”蘇烨捏了捏鼻梁骨,“算了,等你們自己解決。”
陳一松就像是鼓脹的氣球突然被紮了一針,極速放氣,沉默了半路。
但陳一松其實很暴躁,特別想去去火。
他倒是想和她解決解決,可這人都一聲不吭地跑了,也不說回不回來,解決個屁呀!
等爬到半山腰,總組織人給各班分配好哪些班在哪個農家樂休整,然後強調了下不準瞎竄走遠,也不準下河游泳,一個小時後必須返回集合等注意事項後,就宣布自由活動了。
他們旁邊有一條河,水很清也不深,還有許多大石頭伫立其中,可攀爬,很多人都選擇去扒石頭了。
陳一松和他的小夥伴們也不例外。
但咱們烨哥不一樣,他決定去扒顧夏。
顧夏不會選擇下水扒石頭的。
蘇烨撥開人群,往一班走去。
顧夏此刻站在路邊,小學生姿勢背着他的小黑書包,衣服拉到頸下,衣領翻折整齊,眸光淡淡,擰蓋喝水。
只他一個人。
蘇烨走近。
顧夏看見來人,把瓶蓋擰緊放進書包側兜,目光問詢。
蘇烨回答得自覺:“松子他們下水去火了。”
顧夏淡聲:“所以?”
蘇烨嗓音低沉,往前闊步:“我不想去,也沒什麽朋友,就來找你了。”
沒什麽朋友?
也是,蘇烨名聲不好,別人怕他,不和他一起也是實屬正常。
顧夏點點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又說:“那萬一我也下水了呢?”
那我就去找松子,然後假裝和你偶遇。
心裏是這麽想的,但話不能這麽說,蘇烨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那我就自己。”
“嗯。”顧夏沒在繼續這個話題,問道,“我打算再往上面走走,要去嗎?”
蘇烨颔首:“要。”
樹林陰翳,光影綽綽。
他們踩着的石頭制階梯上有着坑坑窪窪的痕跡,那是歲月贈予的洗禮。
一步,不知踏過多少華年;
一步,不知走過多少流離。
少年人好像總有着用不完的力氣,他們走了許久,也未見喘氣。
日頭正烈,他們站在峭壁旁,沒了遮擋,顧夏站在原地,看着不遠處的涼亭,微微擡手擋了下刺眼的陽光。
金黃的陽光,白皙的手臂。
看深了蘇烨的眸。
兩人三下五除二地爬到涼亭旁邊,看樣子是一個小型的休息區。
也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松鼠!”
所有人都向着聲源望去,只有蘇烨,他看向了顧夏。
他微落(la)于顧夏一步,只能看見他的側臉。
人潮湧動,都帶着驚奇。
蘇烨伸手扣住顧夏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邊一帶,替他擋住人潮。
顧夏驚了一下,趕忙回頭,手還搭在蘇烨的指節之上,想扒開。
顧夏大半邊後背都靠在蘇烨胸膛上,蘇烨微微低頭注視着他。
顧夏急忙忽略掉那一絲絲奇怪的感覺,撥了撥蘇烨手,趕緊站好。
蘇烨收手插兜,掩了情緒,一本正經道:“人流多,怕你被撞。”
顧夏沒多想:“嗯,謝謝。”
兀的,蘇烨俯了俯身,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要去看嗎?”
顧夏下意識看向冗雜的人群,他輕輕搖了搖頭:“不了,人太多。”
蘇烨站直了身體:“那我們繼續往上走。”
顧夏:“嗯。”
這裏言笑晏晏,這裏熱鬧非凡,這裏陽光慵懶,這裏有人,心道要完。
蘇烨跟在顧夏後面,按捺住嘴角。
卻按耐不住了,某顆肖想的心髒。
他們走上石階,仿佛被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裏,此刻,是只屬于他們的小世界,旁邊的一切都影響不了他們,旁邊的一切也融入不了他們。
這裏是——只屬于他們的時光。
仍舊天氣晴好,但豆大顆的雨滴卻是不期而落。
蘇烨拿手接了兩滴雨後,提醒顧夏:“下雨了。”
顧夏抹了一把落在臉上的雨,從他的小黑書包裏摸出了一把傘,打開。
嗒嗒。
雨點與傘面碰撞。
雨點雖大,但不密集。
顧夏轉過身,面對蘇烨:“太陽雨,一會兒就好了。”
蘇烨嗯了聲,站在原地,他微微仰頭看着上一階梯上的顧夏。
一簾煙雨人入畫。
啪嗒。
頭發尚幹,雨珠很大,有濺開的水珠毫不貪戀的從額發上滾落下來,再從蘇烨的眼前落下。
不過蘇烨眨眼的功夫,顧夏就朝他走近了一步。
連雨滴都還沒來得及打濕蘇烨的發梢,傘面就沒過蘇烨的頭頂,遮去了風雨。
他聽見顧夏說:“你可以站在我的傘下。”
你可以站在我的傘下。
嗒嗒。
是雨滴沖撞傘面的聲音。
嗒嗒。
也是血液沖擊心髒的聲音。
嗒嗒。
顧夏。
明明他只是在盡最普通不過的同學之誼,蘇烨卻仿佛看見了他世界的大門正向他緩緩地打開。
蘇烨,我接納你了。
蘇烨,我允許你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