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元宵才過不久，時節也未至驚蟄。天氣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就像蘇烨的情緒，實在是不好控制。
蘇烨有些後悔，自那告白日起，顧夏就有意無意地疏遠他。明顯到陳一松那傻大個都察覺到了不對勁，更別說心思敏感的霍之汐了。
倆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明明早已經将真相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但還是非得跑來犯一下賤，打聽打聽當事人的一手原因。
滿身八卦精光地吃完瓜後，兩人又紛紛表示蘇烨勇是真的勇，他們祝福也是真祝福，只不過——
福是自求多福的福，想破冰幫忙的話他們實在是愛莫能助。
想到這裏，蘇烨臉色又難看了些，他把下颌藏進校服衣領裏，視線鎖定到臺上正侃侃而談的少年身上。
他這次是欽定的優秀學生代表，不像上次那樣是被臨時抓去頂包，顧夏的先天條件真的很好，校服就那麽規整地穿在身上，少年清透的帥就無孔不入地刺激着人的感官。
蘇烨聽了一會兒顧夏打官腔，就垂眸淡淡思索起對策。
不知道晚上他們的“學習小組”還能不能順利開班。他思維發散得快，從放學同路到回家途中，蘇烨在腦海中就模仿了千種情況，想到了顧夏的萬般推拒。
蘇烨蹙着眉，眉宇間的煩躁是一點也壓不住，他仿佛已經看到顧夏別扭着找借口要待在二樓學習，不肯下來和他們一起了。
蘇烨輕嘆了口氣，他有些後悔了，是他心急吓到顧夏，活該現在愁，蘇烨聽着散場的音樂，随波逐流地回到教室，一頭紮進題海裏。
他暫時想不出什麽合适的辦法，還是好好學習吧，別心沒勾住，成績還離顧夏越來越遠。
午休時間，蘇烨在回家的那條巷子小路裏又一次看見了社會人士王文。
不過這次他身邊倒是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雜毛小弟，就他一個孤零零地靠在牆邊吸着煙。
蘇烨眉梢上挑一瞬，不甚在意地準備如同路人一般略過這個社會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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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王文看到蘇烨靠近後，不僅站直了身體，還順手把未燃盡的煙給掐滅了，他臉上有明顯的青茬，粗犷的嗓音帶着疲憊：“S。”
“有事？”蘇烨意外地停下腳步，他和王文交集很少，除了幾個月前那場莫名其妙的約戰，他并不覺得王文和他有什麽可以談的。
王文向前走了兩步，開門見山：“安楚不見了。”
蘇烨：“？”
王文盯着蘇烨，組織着措辭：“在上次見了你之後，她狀态很不對……”
蘇烨不耐地打斷：“所以你想表達什麽？首先我是遵紀守法好市民，搞不了綁架那套，其次她是一個成年人。”
王文有一瞬間的啞然，他知道這事兒無論如何也不能賴到蘇烨身上，可是他沒辦法了，面色不自知地摻上陰郁，顯得整個人都有些猙獰，像一個武力值拉滿卻心甘情願輸給獵物的怪獸，安楚就是那個獵物，王文苦澀地開口：“我知道她喜歡你，你應該也拒絕她了，她的精神狀态一直……”
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王文滿臉的挫敗和他一身強壯的腱子肉格格不入，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只是擔心她想不開。”
蘇烨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以為的發瘋沒有，意想不到王文居然這麽講道理，事關一條人命，在和平共處的情況下，蘇烨倒也不會坐視不理，他試探地問：“你想我幫你什麽？”
這下輪到王文錯愕了，他似乎沒想到蘇烨能松口的這麽快，他像是害怕蘇烨反悔似的，語速飛快：“我只是想确認她的安全，S，她喜歡你，你出現也許她也會，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蘇烨詫異：“你喜歡她？”
王文承認得幹脆：“是，我喜歡。”
不可思議又合情合理。
“難怪。”思緒在腦海轉了一圈，蘇烨沒用什麽腦子就想通了其間關竅，“上次在巷子小路遇見你，不是意外吧。”
王文沉吟片刻，承認：“不是。”
是他看安楚找得緊，又學不會求助，才想着幫她一把。結果他在蘇烨回家的必經之路，沒等到蘇烨，倒先等到了個調戲學生的小雜碎，便順手解決了。
這才有蘇烨和顧夏撞見的那一幕，王文看到蘇烨之後，心中實在是憋悶，于是順遂心意地約了架，他本反悔不想說了，但最後到底心軟，才又提醒了一句安楚的事，想讓蘇烨重視起來去見一面安楚。
不過沒料到蘇烨這人根本不知道安楚是誰。
蘇烨垂眸思索了一瞬，做出安排：“我下午要上學，晚自習之後，先去地下場找柏哥問一下，她如果是要走，肯定會通知判官，柏哥必定知曉。”
他們這行，對隐私保護看得極重，王文也試圖問過判官，但是一無所獲，至少在判官那裏，所有信息拒不透露。
王文感激地承應：“好，多謝。”
蘇烨把最後一次和安楚見面的始末大致講給王文聽，末了還安撫地添了一句：“別急，她或許只是做自己去了。”
上晚自習的時候，蘇烨還恍惚了下，明明不久前他還在擔心學習小組能不能順利開班，結果現在需要爽約的卻也是他。
蘇烨踢了下陳一松的椅子，待他靠近，壓低聲音交代：“晚上我有事情要處理，你們下課接上顧夏就先走吧。”
“什麽事？！”陳一松幾乎是應激地坐直了身體，滿眼懷疑，引得霍之汐都側目看來。
真不能怪他反應大，實在是蘇烨這個人前.科太多。
怎麽滿眼都是不信任，蘇烨無奈地輕笑，解釋道：“我有分寸，去幫個忙，做好事呢。”
值班老師在講臺上咳嗽了一聲，拿起水杯喝上一口後，杯底碰到多媒體講臺的金屬表面發出聲響。
如同老鼠見了貓，整個教室裏窸窸窣窣的聲音瞬間一掃而盡，陳一松和霍之汐也被迫迅速回身，裝作姿态端正地寫作業。
下課後。
蘇烨和王文碰頭之後，便直奔地下拳擊場。
說起來好笑，墨菲定律還真是無處不在。
他越着急想見到安楚，就越杳無音信，如今用着最壞的打算揣測着，安楚反而嫩嫩生生的就在眼前。
王文看到安楚走近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荒謬。
連蘇烨都無語住，他拍了拍王文的肩膀，敷衍地安慰：“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好久不見。”紅唇中吐出寒暄，安楚一身黑衣勁裝搭配利落短發，舉手投足間盡顯酷飒。
王文想，她更自信了：“好久不見。”
“合約一到，我就準備離開了。”安楚頓了頓，對上蘇烨是釋然又不盡然的情緒，“我想換個城市重新開始，為己而戰。”
蘇烨禮貌一笑：“恭喜。”
安楚笑笑，側過臉看向王文，閑聊般問道：“你為什麽會選擇在這讨生活。”
明明一副社會大哥兇相的大男人此刻卻憨憨地撓了撓頭：“我沒讀過什麽書，就這一身蠻力還有用處，靠它養活自己，我覺得很不錯。”
“嗯，确實很不錯。”安楚笑着點頭，就像和老友會面，她平靜地發出邀請，“要跟我一起走嗎？”
“開個小店，沐浴陽光。”
她的眸子裏終于不再是壓抑的瘋狂，她放過了自己，也給了王文機會。
“啊？！”王文磕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蘇烨，又對上安楚的視線，好半天才相信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安楚覺得好笑，幹脆把話挑明：“我知道你喜歡我，你對我這樣好，我又怎會毫無察覺。”
一米八幾的男人瞬間烤熟了，傻大個這個詞在此刻具象化：“可以嗎？”
安楚沒回答，只是說：“我沒有你期待的好。”
“如果愛我，就好好愛我。”
“我知道！”王文急切地表示着衷心，眼眶卻紅了，他有些哽咽，“安楚，你給我機會把愛圓滿，我也希望我可以圓滿你。”
沒想到得來這麽一句回答，安楚将到嘴邊的言語咽下，沒再說什麽了。
而那句未出口的話語。
她是這麽做的，但也一直期待着——
我對愛很敏感，如果你不行，我想我自己也可以。
可她已經自己可以太久了。
好好愛她吧。
蘇烨無所适從地站在旁邊，人家在這互訴衷腸，他在這兒算個什麽啊！
“烨哥！”
救大命了！
“我和我朋友還有點事，就先走了哈，祝福你們，祝福你們！”蘇烨三步并兩步地走到陳一松旁邊，還拉着他再往外避了避，“怎麽找這兒來了？”
怎麽找這兒來了，那還得從他們在教學樓下分道而行說起。
陳一松看着蘇烨潇灑的背影，眉心直跳，主打一個不信任，他還是不信蘇烨那狗是去做好事。
“汐汐，我跟過去看一眼，你就在這等顧學霸啊。”
霍之汐點頭：“好哦。”
聽見小姑娘乖乖巧巧地承應，陳一松沒忍住捏了捏霍之汐的臉頰，湊近誇獎：“我們汐汐真乖。”
耳尖泛起熱度，在蔓延開之前，霍之汐一腳踹上陳一松的小腿：“還不快去！”
陳一松勾了下霍之汐的耳尖就往前跑開了，只有聲音落在風裏傳來：“哈哈哈，怎麽還害羞呀。”
還沒來得及惱，餘光就瞥見顧夏緩步走來，霍之汐生生咽下這口氣，轉頭笑着打招呼，簡單解釋好情況後，霍之汐和顧夏便慢慢悠悠地朝陳一松離開的方向跟去。
陳一松是面色難看地跑回來的，他語速極快：“汐汐，我先送你回去，蘇烨他是跟着一滿身腱子肉的社會大哥走的，那人我在拳擊場見過。”
霍之汐不解：“拳擊場？”
滿身腱子肉？
顧夏若有所思，是上次他們遇到那個嗎？
陳一松薅了把頭發，有些煩躁地開口：“蘇烨前些年過得不好，那是他求生的地方，好幾次都……”
“诶！反正在那裏鐵沒好事，半條命都得搭進去。”
霍之汐瞪大雙眸，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那你去攔他，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看你上車。”陳一松安撫地揉了下霍之汐毛茸茸的腦袋，複而抱歉地看着顧夏：“顧學霸今晚就不開班了，我得找蘇烨去。”
記憶中他鮮血淋漓的模樣仿佛又清晰了起來，顧夏罕見地失語了，半晌：“我也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