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喬之律見到雪音給他二維碼,也沒細看,點開軟件掃一掃功能,就去掃描了雪音的二維碼。
結果掃完之後,他沒加上雪音的好友,反倒是彈出來一個付款頁面。
?
喬之律怔了一下,看看自己的手機,又去看雪音的二維碼,然後才發現,雪音給他的不是加好友的二維碼,而是收款二維碼。
喬之律:……
*
時間飛快流逝,轉眼之間,就過了小半個月。
喬之律的身體恢複得很好,已經不需要再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挂水了。
只是因為還要留院觀察,所以喬之律還不能辦理出院手續。
這段時間以來,雪音想着法子的給喬之律補充營養,喬之律的身體也長好了許多,看起來不像先前那麽單薄瘦弱了。
并且喬之律在能夠下床自由活動之後,每天都堅持适量的鍛煉身體,因此這小半個月下來,少年身形不僅沒走樣,還被他鍛煉出一些淺淡的肌肉線條來。
因為不用在二十四小時守在喬之律的病床邊,雪音也有了相對較多的自由時間。
加上喬之律很快就要出院了,雪音便非常高效率的把冬季展覽會主辦方要求設計的作品給完成了。
“這麽快就完成了?”
唐森接到雪音的電話的時候,震驚得簡直下巴都快要脫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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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雪音把圖紙交給他的時候,他還以為至少要等兩三個月!
因為雪音設計出來的作品非常的複雜,難度也非常的大,就算雪音手藝再高超,也得需要足夠的時間才能完成。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也才過去幾天而已,雪音竟然就打電話來讓他去驗貨了。
“嗯,你們過來驗收吧,地點是豐城西郊柏慶路33號冷庫。”
話語落下,雪音挂斷了電話,然後拿了鑰匙離開醫院,前往他為了存放雪雕作品而租下的冷庫。
雪音到達目的的時候,唐森也剛好抵達,和唐森一起來的,還有冬季展覽會主辦方的總負責人,是一個看起來有些油膩的中年禿頂男人。
在站到冷庫門前的時候,總負責人都還有些懷疑雪音是不是在騙他。
但是他又想不出來雪音有什麽理由來騙他。
畢竟,剩下的尾款是需要他确認完作品合格才會支付給雪音的,雪音說謊沒有任何的好處。
“咔噠——”
耳邊傳來輕微的開鎖聲音,冷庫的門被雪音輕輕推開,冰冷的氣息鋪面而來。
總負責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被凍得通紅的鼻尖,邁開腳步走了進去,下一秒,整個人都驚呆在原地。
映入眼簾的,是像海浪一般卷起的風雪,雪色鯨魚龐大的軀體被海浪托起,身上大半的皮膚組織都已經呈現分解狀态,露出的鯨骨上寄生着被細雪塑造出來的微生物,形成一副令人驚豔的獨特的生态系統。
隔着兩米遠的距離,總負責人都能感受到從眼前這令人驚豔的雪雕作品裏透出來的強大生命力!
“我為這個作品命名為‘鯨落’。”
雪音緩緩開口,闡述自己這個作品所表達的意義。
鯨落是一種獨特的生态系統,指的是鯨魚的屍體落入海底的過程中,為深海魚類以及各種各樣的微生物提供養分的現象。
鯨落意味着鯨魚的死亡,可卻也意味着更多微生物的新生。
這是生态系統裏的循環,也是神秘的大自然帶給人的震撼之處。
總負責人看着眼前的“鯨落”張着嘴巴半晌,才艱難的從嗓子裏發出聲音來。
“好!”
“好!”
“好!”
總負責人已經想不到用什麽樣的詞彙才能貼切的贊美這個作品了,只能連說三個“好”字!
雪音交出來的這個作品,從內含上,“鯨落”所呈現的現象已經意義深遠。
而工藝上,那細雪卷起的海浪,以及被細雪托住的雪色鯨魚龐大的身軀已經是最好的證明。
試問,當今世道,有誰能做到像雪音這樣,讓細雪維持着海浪翻湧的形态而不坍塌?
又有誰,能夠如此精細的塑造出鯨魚的皮肉和骨骼,甚至連鯨魚屍身上的微生物都面面俱到?
總負責人把視線從“鯨落”上收回來,再次看向雪音,目光已經熱切得幾乎都要把周圍的冰雪給融化了。
“喬先生,沒想到您竟然有這等鬼斧神工的造詣,不知道喬先生能否再為冬季展覽會設計幾個作品?”
“當然了,價格好商量。”
總負責人已經可以預料到,眼前這個作品在冬季展覽會之後會掀起怎樣的巨浪了。
然而,雪音在聽完他的話以後,卻并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爽快的應承下來,而是回答。
“我考慮考慮吧。”
總負責人:?
“喬先生,這有什麽好考慮的啊,我保證你的作品一定會在冬季展覽會上大放異彩的!”
“你的效率這麽高,現在距離冬季展覽會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我相信再設計幾個作品對你來講不是什麽難事。”
“而且多設計幾個作品,多賺點錢啊,你也不吃虧,是不?”
雪音搖了搖頭,仍舊是拒絕了。
“我們家小孩兒過幾天就要出院了,我得先把房子布置好,還要尋找優秀的家教和物色好的學校,估計沒有什麽時間和精力來放在作品上。”
總負責人:……
就為了這?
不就一個破小孩兒?
至于讓你為了給一破小孩兒找學校而放棄這大好的賺錢機會嗎?
總負責人不能理解。
但不管他理解不理解,雪音的态度都很明确。
他的一切安排,都以喬之律為優先,其他的,都不重要。
總負責人并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于是便暫時把勸說雪音多設計幾個作品這件事放了放,把話題轉移到了“鯨落”這個作品上。
他實在是對這個作品太滿意了,當場就把尾款全部親自打到了雪音的銀行卡上,并且還要支付雪音自己租下的這個存放作品的冷庫的租金。
總負責人的态度實在是太堅持,雪音也就沒有拒絕,他把冷庫的鑰匙交給了總負責人,然後就打了車準備回醫院。
打的車還有兩分鐘才到,雪音站在路邊安靜的等候。
突然,手機輕微的震動了一下。
雪音摸出手機,點開屏幕,是喬之律發來的微信。
喬之律:。
喬之律發來的信息,只有一個句號,但雪音一看就明白喬之律的意思了。
喬之律是在問他,什麽時候回去。
這段時間因為“鯨落”和房子的事情,雪音幾乎每天都會離開醫院。
每次他出來超過一個小時的時間,喬之律就會發一個句號過來。
小孩兒有點粘人,雪音覺得有些無奈,卻又克制不住自己的縱容。
雪音:在等車,馬上就回醫院了。
回複完這句之後,雪音又補充了一句。
雪音:等下要經過書店,你想看什麽書?我給你帶回來。
少年那邊很快就給了雪音答複。
喬之律:《忒修斯之船》英文原版
喬之律:謝謝。
雪音:好。
雪音剛回複完喬之律,他打的車就到了。
他把手機收了起來,上了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來自兩千年後的雪音的影響。
喬之律雖然沒有上過學,懂的知識也不多,但是在身體狀态恢複得越來越好以後,喬之律對接觸到的知識點接受能力也更強了,基本上都是一看就會。
就好像這些知識原本就是儲存在他的腦子裏的,只是被塵封了而已。
他現在接觸這些,也只不過是把那些塵封的知識點又重新解封。
就拿英文閱讀這件事來說吧。
喬之律從來沒有接受過英語教育,也沒有出過國,但是他在看了幾次英文頻道之後,就自然而然的懂了一些簡單的詞彙,幾天之後,喬之律已經能夠閱讀一些簡單的英文原版書籍了。
當然了,以喬之律現在的情況,閱讀《忒修斯之船》英文原版還是有些難度的,不過他的手機上下載了英文詞典,他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時查字典,字典也無法解釋清楚的地方,他還可以在網上查找資料進行對比。
總之,學習新知識這件事,絕對不會難倒喬之律。
*
幾天後的下午,喬之律被準許出院。
雪音為喬之律辦理好了出院手續,就帶着少年搬去了新家。
新家是一套處于市區的獨棟別墅,約莫322㎡,五室兩廳兩衛,自帶陽光玻璃房和小院子,居住環境非常舒适。
房子本身是精裝修的,不需要再另外裝修,雪音早些天把房子裏的家具都添置齊全了,現在來了直接就可以拎包入住。
家裏五個房間,一間他住,一間喬之律住,兩間客房,剩下那間則是被雪音安排成了喬之律的書房。
書房裏三面牆上都是定制的書櫃,在喬之律出院之前,雪音就已經買了大量的書籍,将三面牆的書櫃都擺滿了。
喬之律怔怔的盯着那滿書櫃的書看了好久,才回過神來,轉過身看向雪音,低聲問道。
“我想去上學,可以嗎?”
雪音從來沒在他面前提起過學歷的事情,也從來不在他面前顯擺什麽,好像雪音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跟其他的人也沒什麽區別。
可是喬之律跟雪音一起在醫院裏生活了半個月,這個半個月裏,每次他有什麽不懂的問題請教雪音的時候,雪音都能從善如流的解答。
而喬之律問得越多,他就越能感覺到雪音的博學多才,知識淵博。
興許是自卑,興許是因為別的什麽情緒。
總之,喬之律不想讓自己和雪音之間的差距這麽大。
喬之律想要去上學,是雪音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喬之律雖然學習和接收能力都很好,但畢竟沒有經歷過系統的學習,就這樣貿然把喬之律送去學校的話,只怕會适得其反。
于是雪音開口道。
“你可以去上學,不過你現在的基礎還有些薄弱,所以我想先請家教來給你補課,等你把基礎打好了,再送你去學校,可以嗎?”
雪音說的都是實話,喬之律也明白,因此他點點頭,同意了雪音的意見。
“好。”
豐城的人有個習俗,那就是搬新家的第一天,得在新家開火做飯,這樣家裏才能住得安穩。
雪音成為神明這麽多年以來,十指不沾陽春水,根本不會做飯。
而喬之律被關在精神病院這麽多年,也根本沒有學習做飯的機會。
因此這新家的第一頓飯,雪音稍微考慮了一下,便果斷的從超市買了兩袋速凍餃子回來,準備在家裏煮餃子吃。
餃子的做法很簡單,水開下鍋等熟就行了。
只是,這竈臺怎麽開火?
這抽油煙機又要開多大的風力?
還有這個餃子,要煮成什麽樣子才算熟?
雪音站在竈臺邊,盯着面前的一堆廚具,第一次體會到了棘手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雪音在廚房對着餃子犯難,喬之律則是留在餐廳擺放碗筷。
他手裏拿着四副碗筷,因為雪音的朋友聽說雪音搬了新家,特地要過來為新家增添一些人氣。
“叮咚——”
門鈴的聲音突然響起,喬之律放下手中的碗筷,便去玄關處開了門。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清秀靈動的可愛少年和一個成熟穩重的英俊男人。
可愛少年見着喬之律,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就擡起手來,用力捏了捏喬之律的臉,滿眼不可思議。
“哎?怎麽才小半個月不見,小孩兒就長好看了啊?”
明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喬之律還瘦得醜巴巴的樣子。
可愛少年一開口,喬之律就聽出來了。
眼前這個少年就是當初給雪音打過電話的洛水。
喬之律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見過洛水,不過洛水對他的稱呼卻是讓他輕輕蹙了眉。
明明倆人的年紀看起來差不多,怎麽洛水稱呼他的語氣就跟長輩似的?
不等喬之律反駁洛水對他的稱呼,洛水已經自來熟的直接越過了他,拎着黑色大背包就奔向了廚房裏。
“哥!我和弘夜哥來為你慶祝喬遷之喜了!”
話語落下,洛水把黑色大背包拉開,遞到了雪音面前,裏面全是紅彤彤的百元大鈔。
正在煮餃子的雪音:“…………”
洛水這喜歡給一大背包現金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還是弘夜比較靠譜一些,沒有給雪音帶現金來,而是拿出一副車鑰匙,遞到了喬之律的手中。
“我看你們還沒有買車,就提了輛車過來,車的保險都已經上好了,等雪音的駕照下來就可以直接開。”
本來弘夜是準備了兩輛車的,後來考慮到喬之律才十六歲,沒有辦法考駕照,這才只提了一輛車過來。
喬之律向弘夜道了謝,然後把車鑰匙收了起來。
正好雪音的餃子也煮好了,大家便圍攏在了餐桌邊,開始吃晚飯。
這頓晚飯四個人吃,三人嘔吐,一人胃痛。
吐的三個人是弘夜、雪音和洛水,因為這餃子真的是煮的半生不熟的,太難吃了。
饒是他們是神明,也經不住這樣折騰自己的味蕾。
而胃痛的那個人,自然就是喬之律了。
因為只有他把碗裏的餃子吃光了,然後因為身體承受不住,胃痛到差點又被送去醫院。
晚飯結束之後,弘夜就離開了。
洛水目送着弘夜離開之後,困倦的打了個哈欠,然後就朝着客房走了過去。
“哥,我今晚不回去了,借你家客房住一晚啊……”
話語落下,也不等雪音回應,洛水就熟練的推開了客房的門,然後走到床邊,直接撲倒下去。
雪音無奈的笑了笑,去幫洛水把房門關好了,然後回到餐廳收拾碗筷。
喬之律本來是想幫雪音洗碗的,但是雪音不讓他碰,還把他趕回到了卧室裏,讓他早點休息。
夜漸深。
窗外月明星稀,因為天冷的緣故,沒有蟬鳴,也沒有蛙叫,環境變得十分安靜。
也因此,這房子裏的任何一點動靜,在喬之律的耳中都被無限放大。
房間的隔音效果其實很好,可喬之律就是能聽到雪音經過他房門前的腳步聲,也能聽到雪音打開卧室房門的聲音。
他想,是不是他的耳朵出了什麽問題。
不然,為什麽他聽什麽都變得比以前更加清楚了呢?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喬之律忽然又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只是,這道聲音卻是從洛水的卧室傳來的。
緊接着,他聽到及拉着拖鞋經過的聲音,最後,這道聲音停留在了雪音的房門前。
“叩、叩、叩。”
他聽到洛水輕輕敲響房門的聲音和帶着些微鼻音的說話聲。
“哥,你睡了嗎?”
很快,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這次,他聽到雪音溫柔的聲音。
“沒,怎麽了?”
“哥,我有點……”
“進來吧。”
洛水的說話聲被關閉的房門阻隔,喬之律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
洛水出現在雪音面前不到十秒,雪音就發現了洛水的問題。
首先,洛水站在門口的姿勢非常僵硬,其次,洛水的聲音也有一些不太順暢。
根據雪音以往多年的經驗,洛水這分明是……
“哥,最近豐城的氣溫真是太低了,我老是結冰,太難受了,你能不能幫我化一化……”
洛水整個人都感覺很糟糕。
他是掌控水的神明,成為神明之後,他一直都過得非常随心自在,唯獨每年的冬天,總是時不時就讓他心梗一下。
因為,氣溫太冷,他會結冰。
水結成了冰,就不能自由的流動了。
當然了,這并不是說洛水在冬天就不能動了。
他畢竟是神明,結冰也威脅不到他的生命,主要是結冰以後,他的肢體動作都會變得僵硬不協調,說話也不太利索,讓他感覺哪兒哪兒不都自在!
雪音是掌控雪的神明,跟洛水的本源比較接近,加上雪音神之力充沛,幫洛水化冰的話,效率又高又不會傷害到他,是非常好的求助對象。
至于弘夜,弘夜的神之力又霸道又黑暗,用弘夜的神之力來幫洛水化冰的話,還不讓直接讓洛水去死了算了,落得個輕松自在。
“哥,你說我往自己身上撒點鹽管用嗎?聽說撒鹽冰化得快……”
“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你把袖子往上卷一卷,我幫你化冰。”
洛水身上的冰哪裏是撒鹽就能解決的,雪音打斷了洛水的話語,然後在自己的掌心覆上了一層細雪。
洛水聞言,也不再說胡話了,聽話的把自己的袖子往上卷了兩圈,然後把手腕遞到了雪音面前。
雪音覆着細雪的手輕輕握住了洛水的手腕,溫和的神之力順着洛水的手腕流淌進去,不一會兒的時間,洛水就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僵硬程度緩和了一些。
“叩、叩、叩——”
門外,卻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現在住在這個家裏的,只有雪音、喬之律和洛水。
現在洛水就在雪音的房間裏,來敲門的是誰不言而喻。
雪音從來不會冷落喬之律,只是現在洛水身上的冰還差一點點就可以化完了,他現在松手的話,就前功盡棄了。
于是他開口對着敲門的喬之律道。
“門沒鎖,進來吧。”
“咔噠——”房門被輕輕推開。
喬之律站在門外,看着洛水被雪音握住的手腕,抱着枕頭的手微微收緊。
這段時間以來,雪音對他實在是太好了。
以至于他都忽略了,雪音也是有可能會被人搶走的。
他現在還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
他還不能失去雪音,至少現在不能。
洛水身上結的冰總算是化完了,雪音松開了握着洛水手腕的手,發現喬之律還站在門口沒有進來,便邁開腳步走了過去,輕聲詢問。
“怎麽了?是不是卧室裏新的床睡得不習慣?”
少年淡薄的唇輕輕抿了一下,靜默半晌,才別扭的開口回了一句。
“我夜裏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