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雪音話語落下之後,喬之律低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看了很久,才回道。
“不用,我回我以前的那個卧室去睡就好。”
本來,就是他闖進了雪音的卧室。
現在該搬出去的,也是他,而不是雪音。
一路無話,中途叮咚物流的送貨員又打電話來詢問了一遍,雪音什麽時候能到家。
他們還有別的工作要做,在雪音這裏耽誤的時間有點長了,誤工會扣錢。
雪音在電話裏道了歉,并且表示會承擔他們誤工的損失,然後才挂斷了電話。
約莫半個多小時以後,雪音到了家。
他簽收了叮咚物流送來的微波爐,然後就去了警察局,把喬元浩造謠的證據提交了上去。
與此同時,豐城一中校園網也把喬元浩道歉視頻的鏈接置頂到了論壇首頁,還了喬之律一個清白。
不過,就算這樣,也仍舊有很多人質疑雪音對喬之律好的目的。
畢竟兩人無親無故,雪音既沒有結婚,也沒有伴侶,一直就這樣無私的照顧喬之律着實可疑。
對此,雪音只給出了一個簡單的回應:只是覺得這個孩子太可憐了,所以想幫幫他。
大家對這個結果并不滿意,追問着雪音還想得到其他的答案,但雪音都沒有再回應過了。
該解釋的他都解釋過了,喬之律的清白也已經證明了,剩下的流言,就讓時間來平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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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音再次回到家裏的時候,喬之律已經把床搬到自己的卧室裏去重新組裝好了,正在整理衣櫃裏的衣服。
雪音走了進去,摸出新買的手機卡,放到了喬之律的床頭櫃上,然後開口。
“幫你新買了一張手機卡,以前那張卡,就扔了吧。”
喬之律的手機號被曝光了,是不能再用了。
好在買卡的時候,并不是實名登記的。
這樣的卡,不用了也不用專程去營業廳注銷,等到卡上沒錢了,自然就會停機,停機超過三個月,卡號就會被再回收利用了。
“嗯。”
喬之律瞥了床頭櫃上的手機卡一眼,然後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衣櫃門關上了。
他平時常穿的是白色的衣服,但他今天去找喬元浩的時候,特地穿了一件品牌标十分顯眼的黑色衣服。
他之所以換衣服,并不是為了做到滴水不漏,不讓別人發現他的身份。
而只是,為了隐瞞雪音。
他的衣服都是雪音幫他買的,他不确定雪音會不會發現他現在的衣櫃裏少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所以他不會冒險讓雪音看自己的衣櫃。
喬之律本來話就不多,自雪音提出搬到客房去睡以後,喬之律就更是不怎麽說話了。
雪音也沒有勉強什麽,只是在心底輕聲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去了廚房。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但他沒有忘記他答應了喬之律今晚給他炖玉米排骨湯。
晚餐的時候,喬之律喝了兩碗湯,飯量跟平時差不多。
吃完飯後,喬之律也像往常一樣,主動把用過的碗筷都收進了自動洗碗機裏,然後去書房學習。
唯一不同的是,那天晚上,喬之律學習完了以後,沒有再來雪音的房間,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夜色,很溫柔。
草叢裏的蟲鳴,也是真的鬧騰。
雪音站在窗戶邊,出神的盯着窗外模糊不清的葉影,有輕微的水聲從他的袖口傳來。
“嗒——嗒——”
一聲,又一聲,是他的指尖在一點一點化雪。
當初他死後不久,他的屍體就化作了一抷黃土,被掩埋在了厚重的大雪之下。
所以現在他使用的這副軀體,其實是由積雪重組而成的。
他今天因為失控而破壞了這個世界的秩序,現在他的身體正在遭受規則的反噬。
“滴滴答答”的水聲在耳邊響個不停,明明不是一個好的預兆,雪音卻忽然想到,其實跟喬之律分房睡也挺好的。
至少,喬之律不會發現他的異常,他此刻,也不用極力壓制自己的傷勢。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喬元浩的消息就鋪天蓋地的席了過來。
本來雪音只是起訴喬元浩造謠诽謗,可沒想到,在他把喬元浩造謠诽謗的證據遞交上去之後,又有人匿名遞交了喬元浩校園霸淩同學,以及強女幹未成年少女的若幹證據,并且發布到了公衆社交網絡平臺上,結果就導致,喬元浩一夜之間在各個網絡平臺C位出道,豐城派出所的警察連覺也沒睡好,連夜起來把喬元浩給逮到了派出所,拘留審問。
喬建國夫婦得知了這個消息,一夜之間白了不少頭發,沖到派出所去又哭又鬧,但是并沒有什麽用。
并且,因為他們在派出所撒潑的惡劣行徑令人反感,神通廣大的網友們不僅扒出了當初喬建國不願意在喬之律的手術同意書上簽字這件事,還扒出了喬建國夫婦非法雇傭童工,涉險拐賣人口這些黑心事跡!
于是,剛抓完喬元浩的豐城派出所的警察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又火急火燎的把喬建國夫婦也給抓了進去。
喬建國一家的事跡對整個社會産生了極為惡劣的影響,因此法院的判決書也下來得非常的快。
喬元浩涉嫌強女幹罪,但因為年滿十四,而未滿十八,所以從輕處罰,判三年有期徒刑。
而喬建國夫婦因拐賣人口罪,處以十年有期徒刑。
喬建國一家鬧出來的風波一連持續了兩個月,才慢慢的平息下來。
又過了兩個多月,已經完全沒有人提起喬建國一家的事情了。
不過,所有人都遺忘了喬建國一家,不代表雪音也遺忘了。
十月份,雪音開始頻繁的聯絡律師,準備等喬之律成年之後,就立刻起訴還蹲在牢裏的喬建國一家,把當初喬建國一家從喬之律手上搶走的已逝的喬氏夫婦的遺産奪回來。
“喬先生,我這邊準備的資料基本就是這些內容了,您那邊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嗎?”律師在電話那邊問道。
“你剛才說的第九條第十款……”
雪音剛準備說點什麽,結果耳邊就傳來烤箱的“叮——”的提示音,是他烤的曲奇好了。
于是雪音只能止住了話頭,對着律師道。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事要忙,我們明天再讨論吧。”
今天,是喬之律十八歲的生日。
不同于前兩次喬之律的生日只有他們兩個人,這一次喬之律的生日,還邀請了不少同學到家裏來一起慶祝。
進入豐城高中将近一年的時間,喬之律已經越來越能融入到人群中生活了。
雖然他平日仍舊話不多,人也略顯高冷,但在人際交往方面卻并沒有陷入什麽困境,反而與同學們相處得都還不錯。
雪音挂斷了電話,就把手機放進了衣兜裏,然後戴上了防燙手套,把烤箱裏剛烤好的曲奇取了出來,端到了客廳裏去。
“謝謝雪音哥哥。”
“雪音哥哥你手藝真好。”
“雪音哥哥你也來跟我們一起玩兒游戲吧?”
雪音長得好看,人溫柔,現在廚藝也很好,每次給喬之律送吃的去學校,都會給他班上的同學也帶上一些。
喬之律的同學就這麽跟雪音接觸了幾次,頓時就喜歡雪音喜歡得不得了,還經常抱怨自己怎麽沒有一個這樣好的哥哥。
同學們熱情邀請雪音一起來玩兒真心話大冒險,雪音溫柔笑了笑,婉拒了。
“烤箱裏的蛋糕也快好了,我去看看。”
雪音又給大家拿了一些飲料和零食出來,然後便回到了廚房。
客廳裏一片熱熱鬧鬧,廚房裏卻十分的安靜。
雪音盯着烤箱上的倒計時,聽着耳邊傳來的熱鬧的歡呼聲,有片刻的出神。
喬之律已經越來越不需要他了。
現在的喬之律不再怕黑,也不會再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袖不松手了。
喬之律也已經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而他,只是圈子裏的其中一位。
不過,這樣才是正常的,不是嗎?
他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這裏的。
到時候喬之律還要好好的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只是,雪音心裏卻始終感覺有點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什麽一樣。
大概,是因為一直都在照顧的小孩兒終于要脫離年長者的庇護獨立生活了,讓他感覺有點不習慣吧……
“叮——”烤箱的提示音将雪音的思緒拉回來。
雪音将烤好的蛋糕胚子取了出來,然後開始認真細致的抹奶油,裱花。
雪音在廚房忙碌,喬之律也沒有閑着,時不時的會進來廚房幫雪音端端盤子,洗洗水果之類的。
不過每次喬之律在廚房呆不到一會兒,就會被雪音趕出去。
洛水給雪音打視頻電話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雪音把喬之律從廚房裏趕出去,頓時就開口道。
“哥,你一個人幹活多累啊,讓小喬同學留下來幫忙不香嗎!”
雪音笑了笑,給剛切好的水果擺盤。
“生日當天不幹活,将來的日子才不會過的太辛苦。”
他舍不得讓喬之律辛苦,所以一點活也不想讓他幹。
洛水聞言,又是翻白眼又是心疼。
“我的傻哥哥,今天是小喬同學的生日,可也是你的生日啊!”
“真是敗給你了,哥你等着啊,我現在就叫上弘夜哥一起過來幫你幹活!”
洛水說完,就把電話給挂斷了。
雪音盯着熄屏的手機怔了兩秒,然後才反應過來。
是啊,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只是,他每次都把心思放在喬之律的生日上,所以他都忘了,他跟喬之律,其實是同一天生日……
洛水和弘夜果然很快就來到了雪音家,倆人都非常默契的沒有在喬之律面前提雪音生日的事情,只是默默的在廚房幫雪音幹活。
雪音的好友都在廚房,喬之律也不好再過去打擾三人敘舊,便留在了客廳裏,招待他的同學們。
一晚上,家裏都十分熱鬧。
喬之律的同學們都玩兒得開開心心,向來滴酒不沾的雪音也在洛水的撺掇下喝了不少酒。
至于喬之律和同學們,雖然大部分都成年了,但因為還是學生,便沒有提供酒給他們,讓他們以飲料代酒了。
熱鬧一直持續到深夜十一點半才散場。
雪音叫了車,和喬之律一起把同學們都送上了車,然後才回屋收拾殘局。
洛水和弘夜也留了下來,直到把家裏的衛生都打掃幹淨才離開。
喬之律注意到雪音晚上的時候喝了不少酒,雖然雪音沒有表現出醉酒的症狀,但他還是去廚房,幫雪音把醒酒茶煮上了。
等到醒酒茶煮好,喬之律端着茶碗從廚房出來,一轉頭卻發現雪音正安安靜靜的蹲在沙發旁邊一動不動,低垂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喬之律:?
喬之律把茶碗放到了一旁的餐桌上,然後走到了雪音面前,才發現雪音面前什麽都沒有。
于是他問雪音:“你在看什麽?”
雪音聽見聲音,回過頭來,盯着喬之律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反應遲鈍的回了一句:“啊?”
喬之律:……
雪音的反應不太正常。
至少,在一起生活了兩年,喬之律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反應遲鈍的雪音。
聯想到雪音今晚喝的酒,喬之律耐心問道。
“你是不是喝醉了?”
雪音看着喬之律,輕輕眨了眨眼,然後回過頭去,繼續盯着自己面前的地板,回答。
“不知道……”
他從來沒有喝過酒,所以他不知道喝醉是什麽感覺。
聽說喝醉以後,人的大腦會變得混亂。
但雪音覺得自己的大腦并不混亂,他記得把喬之律的每一個同學都送上車,他還把家裏的衛生都打掃幹淨了,所有的後續都處理得有條不紊。
可是,他好像又不是那麽的清醒。
因為他不太記得自己為什麽會蹲在這裏一直盯着地板看了……
喬之律看到雪音的反應,就知道,雪音一定是喝醉了。
平時的雪音,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于是他伸出手去,把雪音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先回房去躺會兒吧,我等下把醒酒茶給你送過來。”
喬之律扶着雪音便要回房,但雪音卻沒有邁開腳步,而是偏過頭認真的告訴他。
“我走路很穩,不會摔倒的。”
話語落下,雪音輕輕推開了喬之律的手,然後步履穩當的往自己房間走去。
喬之律:……
喬之律開始有點懷疑,是不是他判斷錯了。
不過他還是把剛才煮好的醒酒茶端到了雪音的房間去。
房間裏靜悄悄的,只開了一盞暖黃的床頭燈。
雪音坐在床邊,又開始盯着床頭的燈發呆。
喬之律走過去,把床頭燈移開了一些位置,避免雪音的眼睛直盯着燈光被刺傷,然後把手裏端着的茶碗遞到了雪音面前。
“喝吧。”
雪音聞言,收回視線,盯着碗裏茶湯看了幾秒,然後眉心輕蹙:“苦。”
喬之律:……
他給雪音煮的是鮮果醒酒茶,裏面放的都是橘子、檸檬片之類的東西,還加了蜂蜜,不可能會苦的。
喬之律也不跟雪音計較,只是道:“不苦,你嘗嘗就知道了。”
雪音堅持:“苦。”
喬之律:“不苦,真的。”
雪音搖頭:“你騙我。”
喬之律:“我沒騙你。”
雪音還是搖頭:“我不信,除非你喝一口。”
喬之律:……
雪音在他面前,一直都扮演着一個成熟穩重的年長者角色,這是喬之律第一次見到雪音這麽小孩子氣又任性不講理的一面。
不過,他本來也不應該跟一個喝醉的人講道理就是了。
于是喬之律端着碗,淺淺的喝了一口,證明給雪音看。
“我已經喝了 ,不苦。”
雪音微微偏着頭,雪色的長發從肩頭滑落下來幾縷,他看看喬之律薄唇沾染上的幾滴茶湯,又看看喬之律手裏端着的滿滿的一碗茶湯,腦子裏的某根弦忽然就輕輕撥動了一下,讓他傾身便朝着喬之律湊了過去。
比夜晚的輕風還要溫柔的雙眸忽然就放大在了喬之律眼前,如同清雪一般幽藍的瞳孔裏只映照出了一個少年俊逸冷傲的模樣。
喬之律平穩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然後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唇角好像被什麽輕輕舔了一下,帶着微涼的、初雪的氣息。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