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救護車來得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受傷的喬之律擡到了車裏,然後進行搶救。
雪音跟着上了車,安靜的坐在車廂裏最邊緣的角落,看着醫生和護士們圍繞在昏迷不醒的喬之律身邊,指尖都在不停的發抖。
兩年前,他看着瀕臨死亡的喬之律,只是心軟。
兩年後,他再一次看到瀕臨死亡的喬之律,卻心如刀絞。
他辛苦照顧了這麽久的小孩兒,好不容易才把身體養好的小孩兒,怎麽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這麽重的傷……
那輛突然出現在小區的黑色SUV絕對不正常。
可雪音此時此刻,卻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調查那輛車。
他只能拜托弘夜和洛水幫忙。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醫院,喬之律被護士們迅速推着進入了搶救室。
雪音留在搶救室外面的走廊上等待,掌心都被玉墜上的鮮血染紅。
那是喬之律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枚玉墜,但是這枚玉墜最後卻是護士們從喬之律的手心裏拿出來的。
因為,在車禍發生的時候,喬之律把脖子上的玉墜扯了下來,緊緊的握在手中。
哪怕最後少年的雙腿都被撞到骨折,但他手中的玉墜,卻是分毫未損。
搶救室上方的紅燈一直亮着,雪音只覺得那紅燈就像是喬之律身上的血一樣,刺得他眼睛生疼,讓他不敢再看,卻又不能不看。
洛水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醫院,他站到了雪音身邊,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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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放心吧,小喬同學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車禍的事情,弘夜哥已經在加急查了,肯定能把那個肇事司機給揪出來,還小喬同學一個公道的!”
“嗯……”
雪音輕輕應了聲,沒再搭話。
他一動不動的,看着面前緊閉着門的搶救室,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變得越來越冷了,冷得他的身體每一寸肌膚都在劇烈的疼痛。
明明,成為神明之後,他已經不會再覺得冷,也不會再感受到痛的……
搶救室的紅燈亮了足足九個小時,才熄滅。
手術結束了,但喬之律卻并沒有被送到普通病房裏,而是被推進了ICU。
少年的生命體征并不穩定,随時都會再有生命危險。
醫生護士們穿上隔離服和少年一起進入了ICU,雪音卻被阻攔在了門外。
ICU是完全無菌的環境,為了減少病人感染的風險, ICU病房是不允許家屬陪同的。
不過出于人性化考慮,家屬在和醫生商量之後,可以擁有短暫的探視時間,且隔着透明的玻璃牆。
雪音每天的探視時間,是10分鐘。
一天24個小時1440分鐘,他只有10分鐘的時間可以探視喬之律。
10分鐘的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沒了,而剩下的1430分鐘卻漫長煎熬,卻讓雪音覺得比自己過去的兩千年都還要漫長。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他連想要多見喬之律幾分鐘,都會變成一種奢望。
洛水經常都會跑來醫院陪着雪音,在雪音去探視喬之律的時候,洛水從不打擾,等着雪音出來了,他才會跟雪音說一些最近查到的消息。
“哥,弘夜哥查到肇事司機的身份了,那個司機叫程雷, 40歲,奉承人,嗜賭成性,身上背了不少高利貸。”
“小喬同學出事的那天,有人給程雷送去了一封委托書,委托內容是只要程雷能殺死小喬同學,對方就會付給他二十萬報酬。”
雪音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清泠的眸中殺意一閃而過,他問。
“委托書是誰給的”
“還在查,對方把痕跡處理的太幹淨了,等我們查出來估計要花費不少時間。”
洛水說着,也是一臉殺意。
“竟然連哥的人都敢動,等把這人給揪出來了,我非得淹死它不可!”
*
喬之律在ICU又住了一個星期,生命體征才終于穩定下來,轉入了普通病房。
而雪音也終于能夠進入病房,近距離的陪護喬之律了。
“病人的生命體征雖然趨于穩定了,不過還處于昏迷的狀态中,陪護的家屬可以多在病人耳邊說一些他想聽的話,他在意的事情,這樣病人也許會醒得快一些。”
醫生叮囑了雪音幾句,然後就帶着護士離開了。
少年全身上下幾乎都被白色的紗布包裹着,右腿還打着厚厚的石膏,只有傷勢稍微輕一點的雙手,在住院這段時間恢複得已經差不多了,拆掉了紗布。
雪音看着被包紮得幾乎像是木乃伊一樣的少年,心疼得要命,卻只能坐在病床邊,輕輕握着少年的手,然後不斷的回答當初少年倒在血泊中性命垂危也要問他的那個問題。
“小律,我不走了,我就留在這裏陪着你,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你不是還說要去畢業旅行的嗎我看了好幾個地方,都挺合适的,等你醒了,我陪你去好不好”
雪音在喬之律的耳邊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可少年卻始終沒有轉醒的跡象。
要不是少年的生命體征仍舊平穩,雪音只怕是又要情緒失控了。
因為昏迷的關系,喬之律沒有辦法再進食,只能依靠輸入葡萄糖來維持生命活動。
短短小半個月下來,少年好不容易養得健健康康的身體,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雪音全都看在眼裏,于是每天和喬之律說完話之後,雪音就會翻出食譜來,然後學習新的補充營養的菜色。
又過了好幾天。
這天夜裏,雪音如往常一般,用幹淨的熱毛巾幫喬之律擦拭着身體。
當他擦拭到喬之律的手的時候,少年骨節分明,修長好看的手指卻突然輕微的動了動。
雪音擦拭的動作立刻就停了下來,然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少年的手看,生怕是自己的錯覺。
耐心等待了兩秒,少年的手,又輕微的動了動。
雪音立刻擡眸看向少年的臉。
少年眼皮微動,緩緩睜開了眼,被頭頂的燈光刺得眯了眯眼,根本沒注意到守在他床邊的雪音,嗓音幹啞的喊了一聲“雪音——”,然後就掙紮着要坐起身來。
“我在——”
雪音趕緊應道,然後擡手按住了少年的肩膀,防止人亂動崩裂了好不容易才愈合的傷口。
“小律,我在的,你先躺好……”
少年躺回到了床上,卻仍舊急促的喘息着,直到聽清了雪音的聲音,才慢慢的平複下來。
他睜着眼睛,眼睛定定的盯着出現在眼前的雪音,一刻都舍不得移開視線。
“雪音……”
“雪音……”
少年的嗓子啞得幾乎發不出聲音來,可他卻仍舊一遍又一遍的叫着雪音的名字,生怕自己停下來,雪音就消失了。
“我在的,你休息一下,等嗓子好一點再說話。”
雪音拿了棉簽過來,沾濕了一點水塗抹在了喬之律的唇上。
這點水自然是不能解渴的,但能稍微緩解一下。
“雪音……”
喬之律卻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嗓子難受不難受,他擡起紮滿了針管的那只手,就緊緊抓住了雪音,然後便懇求道。
“雪音……你能不能……不要走……”
都已經傷得這麽嚴重了,可喬之律醒來的第一件事,卻不是關心自己的傷勢,而是挽留雪音。
雪音就算是心再狠,也沒有辦法在這一刻說出拒絕的話來了。
更何況,在喬之律昏迷的時候,他就已經答應了少年,只要少年能夠醒來,他就不會再走了。
“小律,我不走了,你好好養傷,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喬之律抓着雪音的手更加緊一些: “真的”
雪音點頭: “真的。”
雪音的回答并沒有讓喬之律完全放心下來,他仍舊緊握着雪音的手,沉默了幾秒,然後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雪音,你能親我一下嗎……”
他對雪音的心思,在車禍的那個夜晚已經完全暴露了。
雪音對他沒有那種喜歡,他怕雪音現在只是在因為他在病床上,所以安慰他,騙他,等他出院了,雪音就又要離開。
所以,盡管這樣的做法有些下作,可他卻只有這個機會能夠将雪音完全留下來了……
“小律……”
雪音見着少年不安的模樣,輕聲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傾身過去,在少年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很淡,很淺,不帶絲毫的谷欠念,幹淨純粹得只是家人之間的一個晚安吻。
這不是喬之律想要的結果,少年直白而又委屈的瞪着雪音,像是沒有得到主人寵愛的大狗狗一樣,不滿的控訴。
“不是這裏……”
雪音當然知道喬之律想要什麽,可他也很清楚,自己不能給。
他和喬之律之間,存在着一個巨大而無法說穿的謊言。
對于喬之律來講,他是一個完全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陌生人,所以喬之律可以肆無忌憚的喜歡他,吻他,對他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可是他不行,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喬之律是他的什麽人。
他沒有辦法在隐瞞喬之律真相的情況下和喬之律在一起。
這件事情的性質之惡劣,就好比你跟一個人談了戀愛,都要結婚了,結果卻發現對方是自己的親姐姐或者親哥哥一樣讓人心梗。
更何況他這個還不是親姐姐親哥哥,直接就是喬之律本人……
雪音輕輕拿開了少年抓着自己的手,小心放回到了被子裏,然後溫柔拒絕了少年的請求。
“小律,我們不是那種關系,不适合做那種親密的事情……”
喬之律卻不肯放棄, “我們可以發展成那種關系,只要你願意。”
“小律,對不起……”
雪音真的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明明之前一直都好好的。
“小律,別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但這件事真的不行……”
雪音拒絕的态度如此溫柔卻又堅定,喬之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池。
明明雪音一點都不排斥他的觸碰,明明雪音對他那麽好,那麽溫柔,什麽都會由着他。
可為什麽偏偏這件事,連一點點機會都不肯給他
還是說,是他太心急了,吓到了雪音,讓雪音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可是,依照雪音的性子,如果他現在不想辦法讓倆人的關系更近一步的話,等出院以後,他恐怕永遠都沒有辦法再靠近雪音了。
他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怎會甘心讓自己和雪音的關系就止步于此。
喬之律眸色微微閃動,随後掩蓋在被子下面的手,就用力的往自己腰上的傷口掐了一把,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
“咳咳咳——”
雪音話語剛剛落下,躺在床上的少年就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少年咳嗽得很厲害,用力得好像連肺都要咳出來了,身上包紮好的傷口也因為少年的身體擺動幅度過大而崩裂,開始不斷的往外滲血。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喬之律身上包紮着的白色紗布就全都染上了細細密密的血色,讓少年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血人似的。
“小律——”
雪音見狀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立刻就按下了床頭的緊急呼叫鈴,然後自己去扶住了少年的身體,小心翼翼的幫少年順着氣。
“咳咳……”
“雪音……”
少年仍舊劇烈的咳嗽着,卻偏要緊緊抓着雪音的手,然後執拗的想要雪音回應他。
“雪音,喜歡我好不好……”
少年身上的傷口滲血越來越多,溫熱的血有些許沾染到了雪音的手上,就像是滾燙的岩漿,幾乎要把雪音的手徹底消融掉。
雪音不願意看到少年這麽難受的樣子,可要他答應喬之律的要求,他是真的做不到。
他對喬之律沒有那種喜歡,他不能騙他,他不能讓喬之律在謊言之中越陷越深。
“對不起……”
雪音掙紮過後,還是拒絕了喬之律。
喬之律聞言,咳嗽得更厲害了,身上的血流得更多了,只他的眸中卻并沒有太多的難受,也沒有太多的失望。
雪音的拒絕,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真正的目的,是另外一個。
“雪音……”
喬之律擡眸,蒼白病态的臉上是一點血色也沒有了,看起來像是随時都會再次昏迷過去。
“你現在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能不能也給我們一個機會……”
向來高傲的少年,此刻的态度卻是那麽的卑微跌入塵埃。
“一年,就一年……”
“我們試着交往一年,如果一年以後,你還是不喜歡我……”
少年頓了頓,才又接着道。
“我……就放棄……”
話語落下,喬之律便沒有再說話了。
但雪音知道,以喬之律的性子,若是不讓他自己放棄的話,只怕他會一直堅持下去。
“怎麽回事病人怎麽出了這麽血”
雪音還沒給出答複,醫生和護士已經趕了過來,見到喬之律情況,立刻就沖了過來,要給喬之律處理傷口。
喬之律眸色低斂,松開了抓着雪音的手,卻并沒有配合治療,而是掙紮着躲開了護士的手,并且将手背上紮着的針也給拔了出來,扔到了一邊。
少年身上的傷口因為身體大幅度的動作,又滲了好多血出來。
醫生和護士見狀一下子就驚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立刻就把喬之律給按住了,然後嚴厲批評。
“病人你在幹什麽”
“你這樣不配合治療是好不起來的!不想死就乖乖的給我躺好別亂動!”
然而,喬之律卻對醫生和護士善意的責罵充耳不聞,只目光執拗的盯着雪音。
少年沒有說話,但雪音卻從少年的眼中看到了少年的決意。
他在等雪音的答複。
雪音如果不給出一個讓他滿意的答複的話,他是不會配合治療的。
就算現在護士重新給他紮上了針,等會兒他也能再次拔掉。
他就是仗着雪音心疼他,寵他。
雪音輕聲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妥協了。
他輕聲應道: “好,我答應你……”
喬之律只不過是還沒接觸到太多的人,他又一直都在拒絕,所以少年才會對他産生那樣的想法。
也許他讓少年如願一次,少年很快就會覺得膩味,就不會再喜歡他了。
而且,就算一年之後,少年仍舊喜歡他,但只要他仍舊堅持自己現在的态度,少年也會自己放棄的。
答應少年提出的一年之約,好像已經成為目前唯一能妥善解決這件事的辦法了……
等到了雪音的答複,喬之律總算是安定了下來,積極配合醫生和護士重新處理了他身上的傷口,沒有再出什麽小插曲。
“病人不可以再亂動啊,傷口老崩怎麽好得了,真是不讓人省心。”
“對了,家屬也得多注意點,傷口不能碰水,病人的腿不能亂動,不然好不容易正回來的骨頭不小心錯位了怎麽辦……”
醫生和護士幫喬之律處理完傷口,又叮囑了雪音幾句注意事項,然後就離開了。
雪音全都耐心的聽着,禮貌客氣的把醫生護士送到了病房門口,然後轉身回來,正準備去倒杯水喝,結果就見到喬之律目光定定的盯着他看。
“雪音……”
喬之律微微擡起了手,似乎是想要抓住雪音,可是兩人之間的距離有點遠,喬之律也下不了床,他根本抓不着雪音。
雪音見狀,便自己走過去,然後輕輕握住了喬之律的手。
“怎麽了”
少年蒼白的唇輕輕抿了抿,然後看着雪音,開口問道。
“雪音,你現在可以吻我嗎”
雪音: “…………”
沒等到雪音的回答,少年又接着道。
“你答應了跟我交往一年,我們現在已經是情侶關系了……”
似乎是擔心雪音會生氣,少年的語氣變得愈發謹慎小心。
“情侶之間,是需要接吻的……”
雪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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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音:總感覺像掉進了什麽圈套裏……
ps:不要跟小喬同學學!不積極配合醫生護士治療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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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不知道有沒有啊,如果能寫完應該有,沒寫完就明天中午叭
最近兩天為了不破壞閱讀氛圍,我都強忍着沒有發什麽奇奇怪怪的作話啊,嗚
所以現在來補一下。
喬之律:你可以……留下來嗎……
雪音:不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