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小喬同學，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洛水驚訝的看着從出租車上下來的少年，腦子裏一時之間什麽都沒反應過來。
明明弘夜親自把喬之律送回了家裏，為什麽現在喬之律還會出現在這裏，而且只比他們晚到一小會兒!
出租車司機把人送到之後，就飛快離開了。
喬之律目光定定的盯着洛水背後那扇緊閉的門，只回答了兩個字: “護照。”
2123年，科技迅猛發展，繼針孔攝像頭以及微型追蹤器之後，市場上又研發出了薄片式追蹤器，物件本身薄如蟬翼，附着在夾層或者是更加隐蔽的地方，不仔細找根本發現不了。
只不過這種追蹤器市場上也沒得賣，是喬之律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弄來的。
本來喬之律買這種追蹤器，只是有備無患，沒想到卻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看起來，喬之律好像和雪音一起生活了兩年多，兩人關系十分親密。
可實際上，他除了知道雪音的名字以及雪音有兩位好友之外，對雪音其他的信息一無所知。
甚至，喬之律懷疑雪音身份證上的信息，都是假的。
而這份懷疑，他從洛水的态度上得到了幾乎是百分之九十的确認。
洛水對雪音十分親近，逢年過節總是會過來家裏串串門，實在是過來不了，也會打電話或者是短信問候。
可是在雪音身份證上的生日日期時，洛水卻從來沒有過半點表示，不慶賀，也不諱莫如深，就好像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日子，怎能讓人不起疑。
而雪音自己本人對那個日期也非常的遲鈍，連續兩年，喬之律在那個日期送雪音生日禮物的時候，雪音當時的反應都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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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對自己的生日應該有的态度。
喬之律發現了雪音身上很多的疑點，只是兩人一直安穩的過着，他便也沒有提起這些事。
他原本以為，他和雪音會一直這樣過下去，只是沒想到，雪音最後還是要走……
車禍事件之後，雪音雖然答應了要留下來，可喬之律到底還是不夠安心，所以又私下做了好多準備，追蹤器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他把薄片式追蹤器貼到了雪音的護照內頁上，護照本身具有一定的厚度，薄片式的追蹤器貼上去，如果不打開翻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什麽異常。
雪音離開的事情實在是太突然了，平日裏喬之律一次也沒有見到雪音跟其他的家裏人聯系過。
喬之律猜測，雪音并不是真的要回家，也不會出國，不會用到護照，只是因為出了什麽事情，所以需要躲避他而已。
事實結果證明，他的猜測是證明的，雪音就是刻意在躲他。
雪音沒有乘坐晚十點的航班離開豐城，而是來到了這處偏僻的地方。
喬之律發現雪音的定位偏移之後，就立刻打車跟過來了。
喬之律的回答太過簡潔，讓站在門外的洛水還是一頭霧水搞不明白，但屋內的雪音在打開護照看到追蹤器的時候，就什麽都明白了。
他家小孩兒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難纏，他今天，估計是躲不過去了……
雪音輕聲嘆了口氣，挂斷了電話，然後對着還站在外面的喬之律開口道: “進來吧。”
“哥——”
喬之律完沒說還，洛水就驚得差點跳了起來。
雪音現在的臉還沒有辦法幻化成以前的樣子，要是被喬之律看見了，那可怎麽解釋啊!
洛水心驚膽戰的，但喬之律卻已經邁開腳步上前來，将他身後緊閉的門直接推開了。
冰涼的氣息從屋子裏溢散出來，白色的雪将整個屋子都覆蓋。
只是，這夏日裏異常的冰雪現象卻并沒有絆住喬之律的腳步，少年進了屋，就開始四處尋找雪音的身影。
只是，少年找了許久，卻始終沒有看見雪音的身影，只有被白雪覆蓋的茶幾上，放着雪音的手機，護照以及身份證。
“雪音，你在這裏對嗎”
即便是沒有見到人，可喬之律卻依然堅定的感覺到，雪音就在這裏。
“嗯……”
一道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喬之律卻仍舊沒有見到雪音的身影。
有輕柔的風雪飄落在了少年的肩上，讓喬之律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六歲那年，初見雪音的時候。
那一年，豐城大雪，雪音開着車，把他從第四精神病院帶出來，一路上，漫天的風雪都在為他們讓路。
當時的喬之律還沒怎麽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內心也很是封閉，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可是現在仔細想想，去年他剛住校那一天，豐城又一次大雪，他打車回到家裏來見雪音，那一路之艱辛難走，簡直讓喬之律懷疑當初雪音把他從精神病院帶出來的時候，是不是在下雪……
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在喬之律的腦海中逐漸成形，難以置信，卻又好像合情合理。
仿佛是為了驗證喬之律心中的猜想，散落的細雪在半空中緩緩凝聚成一截皓白纖細的手，然後在茶幾上放着的手機上輕輕敲下幾個字來。
[這世間細雪，皆是我。]
*
“事情就是這樣的啦，不過小喬同學你放心，神明是不會死的，我哥只是受了點傷，在這裏好好休養一陣子就會好起來了。”
洛水隐去了與喬之律有關的部分，把雪音和亡命打得兩敗俱傷的事情跟喬之律簡單解釋了一下。
“我哥現在沒聚形只是因為這樣療傷比較方便啦，真的不是因為傷得很重。”
“小喬同學，你不要多想，只要你把自己照顧好了，我哥就什麽事都沒有。”
洛水一邊說着，一邊從地上抓了一捧雪起來，放到了玻璃瓶裏，然後遞到了喬之律手上。
“今天太晚了，你打來的車也都走了，你今晚就留在這裏休息，等明早再回市裏吧。”
“對了，這捧雪也給你帶回家，你想我哥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看看。”
喬之律: “…………”
洛水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得雲淡風輕，而且數次強調了神明是不會死亡的，為的就是讓喬之律放心。
可是，雪音受傷了。
傷到需要避開他來休養，對于喬之律來講，就是大事。
喬之律心底有很多問題想問雪音，也有很多話想跟雪音說，但他始終清醒的克制着自己，沒有在此刻去打擾雪音療傷，而是和洛水一起守在了門外，從洛水的口中探聽自己想要得知的信息。
喬之律: “神明真的不會死亡嗎”
洛水: “不會啦，我們不會餓，不會生病，神明之間互相殺不死，人類對我們構不成什麽威脅，我們自殺也沒什麽用，總之，就是死不了啦……”
喬之律: “雪音一直都是神明嗎”
洛水: “不是啦，我哥是死亡以後才成為神……”
話說到一半，洛水猛然意識到不對，自己怎麽下意識的就把真話全給倒出來了。
雪音雖然讓喬之律知道了自己是神明，可卻刻意在喬之律面前散落成了細雪，沒讓喬之律發現自己人類的模樣。
洛水心裏暗自告誡自己不能說漏嘴，然後硬生生的把到了嘴邊的話語給截住了。
“反正，就是上一任神明消失之後，我哥就就變成神明啦。”
喬之律抓住了洛水話語中的關鍵點，繼續追問: “上一任神明是怎麽消失的”
洛水: “…………”
喬之律的問題可把洛水給難住了。
對啊，上一任神明是怎麽消失的呢
他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同一領域的神明不可能有兩個，就如一山不容二虎一樣。
只有當這一領域的上一任神明消失之後，下一任神明才會出現。
可是神明不會死亡，那上一任神明是怎麽消失的呢
這個問題，好像陷入了一個矛盾的怪圈，然後把洛水自己給套住了。
*
“砰——”
黑色SUV的車頭用力撞擊到少年的身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随後，黑色SUV嚣張離開，只餘生命脆弱的少年倒在滿地的血泊之中。
燈火通明的別墅裏，亡命坐在沙發上，塗着血紅指甲油的手指握着遙控器，一遍又一遍的在壁牆上挂着的120英寸液晶顯示屏上播放着當初喬之律車禍被撞的畫面。
他被雪音從腰部斬斷，到現在，他的傷口都還沒能成功的縫合起來。
此刻，他的上半身和腿仍舊可以一起使用，但腰部的傷口處卻是完全空白的一個切面，以至于他都沒有辦法正常出門，只能先呆在家裏養傷。
兩千年以後的世界，沒有人類和其他的生物，只有怎麽也殺不死的神明。
亡命作為死神，在未來的世界也是确确實實的無聊了好多年。
現在回到了人類滿大街的世界，亡命可算是又找回來了人生的樂趣，開始不停的殺人。
不過他作為神明，也不能太明目張膽的直接把人類消亡，這樣會影響正常的人類社會秩序，他也會被規則懲罰的。
所以，他每次都只是充當幕後的推手，只在合适的時機稍微推波助瀾一番，那些人類自然就會開始自相殘殺。
然而，總是殺一些普通人，也開始慢慢的讓亡命覺得乏味了。
就在這個時候，亡命發現了喬之律的存在。
他想着，殺死神明的過去，會不會讓殺戮變得更加好玩一點呢
于是他開始調查喬之律的身份背景，然後尋找合适的下手機會。
喬建國夫婦，就是他尋找到的突破口。
那天下午，喬之律去看守所探視了喬建國夫婦，并且用一張照片威脅了喬建國夫婦。
那張照片，其實是喬元浩犯罪的不完整證據。
因為證據不完整，不足以構成對喬元浩罪行的指控，所以喬之律就一直沒把照片上交出去。
但是喬建國夫婦不知道喬之律手裏的證據不完整，他們只知道，若是讓警方查到了那張照片的事情，喬元浩就不止是坐三年牢這麽簡單了。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喬建國夫婦被喬之律威脅，回答了喬之律很多問題。
但是等喬之律一走，這夫婦倆一合計，卻是怎麽都不放心，想着與其被喬之律威脅，還不如斬草除根來得讓人省心。
只是，喬建國夫婦想歸想，可他們被關在看守所裏，也幹不了什麽事，更別提對喬之律動手了。
亡命就是在這個時候去接觸喬建國夫婦的。
他幫喬建國夫婦把委托書送到了欠下諸多高利貸的酒鬼程雷面前，并且抹掉了所有關于自己的痕跡。
只是沒想到，喬之律命大，被車撞得那麽狠都沒死。
喬之律沒死，可車禍事件的善後還是要做好的。
因此亡命又找到了對喬建國夫婦懷恨在心的看守所後勤部廚師，煽動廚師對喬建國夫婦下了毒。
再然後，他又給嗜酒如命的程雷送去了一大箱子酒，讓程雷因為酗酒猝死。
至此，車禍事件的相關人物，除了喬之律以外，全部死亡。
“當初怎麽就沒把人給撞死呢。”
亡命又一遍重新播放了當初他親自錄下的車禍現場的畫面。
“砰——”車禍撞擊的聲音再次一次響起，亡命盯着電視屏幕上的畫面，猛然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随後把進度條往前拉了一些， 0.5倍速慢放。
只見着在非常緩慢的畫面裏，程雷所開的黑色SUV緩緩朝着站在路邊的少年逼近。
眼看着，車頭就要撞上少年的時候，少年回過身來，腳步微微往旁邊挪了一點。
正常人看到這裏，估計也不會覺得有多奇怪，畢竟任誰突然發現自己身後有車撞過來，都會下意識的想要躲避。
喬之律邁開腳步應該也是想要躲避，只是沒能來得及躲開而已。
亡命看着這畫面，卻是越看眉心皺得越緊。
他又一次，把進度條往回拉一些，然後反複觀看喬之律被撞的慢速播放。
最後終于确定，在車禍發生之前，喬之律是具有完全足夠的反應能力把車禍避過去的。
可當時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少年并沒有避開，只是輕微挪動了一下腳步，然後就停下來了。
喬之律是故意被車撞的!
“艹!”
“我被這臭小孩兒給耍了!”
亡命站起身來，就把手中的遙控器朝着電視屏幕上砸了過去!
他精心策劃的死亡之局被人利用了，而他竟然到現在才發現真相!
雪音真的知道他養在身邊的小孩兒到底長成什麽樣子嗎!
亡命心中火氣旺盛，正愁無處發洩，結果家裏的門鈴聲就響了起來。
他擡手将頰邊的卷發撩至耳後，整理了一下身上褶皺的黑色職業裝，把臉上的怒意收斂了起來，轉而換上死神的微笑，走到玄關處去開了門。
在這短短的幾秒時間內，他已經想好了千百種門外人的死法了。
然而，當他真的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少年時，卻愣住了。
“喬之律”
“你來幹什麽”
亡命是真的沒有想到，這時候來的人，竟然會是喬之律。
喬之律是怎麽知道他的存在的又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站在門外的少年神色冷淡，墨眸深邃，一語不發，見面便将一把雪色的匕首快準狠的捅進了亡命的胸腔，然後動作幹淨利落的将他胸腔裏的肋骨盡數削斷。
黑色的死亡之氣不斷的從亡命的身上溢散出來，将周圍的空間染成一片漆黑。
可在這片黑暗的空間裏，身為人類的少年，此刻周身死亡之氣缭繞，不僅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懼，反而冷漠的笑了起來，竟然比他更像是從地獄而來的死神。
他聽見少年用沉冷而陰郁的嗓音回答他。
“我來。”
“殺死神明。”
